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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伯阳从玉匣里取出植楮和养神芝,放到一旁的玉盘上,又依着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挑选出几味药材,交由缙黎拿去煎煮。
缙黎遵照着伯阳的指示,端着玉盘来到东厨,将药材浸入清水里,又找出一尊小铜鼎,支好柴火。过了约有一刻多的时间,缙黎见药材差不多泡好了,便将药材倒入铜鼎中,以文武火仔细煎制。
所谓“煎熬”,除了药材食材之外,更是煎熬人心。几年前缙黎母亲病重弥留,他围炉煎药。药未煎好,半日时辰已倏忽飞逝。
可说来神奇,缙黎架起火,将一应药材放入铜鼎之中,不多时鼎中便已沸沸扬扬,药香扑鼻,药汤中竟也泛着晶莹光华。
“熬药这种事,见好就收,莫要熬过了火候。”
东厨外传来伯阳的声音,缙黎闻说,赶忙扑灭了火,也顾不得会不会烫手,他垫着两块粗麻布,提起铜鼎的双耳便往外走,只是双手所触,全无灼人之感,只觉得入手冰凉。
想来这药材是极品的药材,能用来熬药的铜鼎,多半也不是凡物。
缙黎双手贯耳抬鼎一路小跑进了正室。却见太史伯阳已是趁此功夫换了法服元端,服色玄纁,一改之前懒散的衣着做派。只是他把冠冕摘下,又褪下鞋袜,拄着一根木质的手杖,光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
缙黎见伯阳衣着庄重,料想他必是要做什么科仪大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狼狈打扮,想想方才一路小跑穿庭历阶,可真是失了礼数。
“迎神降神、天人同畅,总得要有点仪式感……但要细说,其实也都是可有可无……心中没有敬意,冕旒在身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心中敬畏天地,葛衣鹿裘却又有何妨?”伯阳自顾自的说着。
随后伯阳握着手杖微微点地,水瓢飘来,从铜鼎中舀出一碗汤药。“这碗喂桓儿服下。”缙黎放下铜鼎接过水瓢,他走到病榻前,扶起姬桓喂他喝了下去。
“这一碗,你自行服用。”伯阳又舀出一碗汤药,亲自给缙黎递过去。
看着眼前的这碗药,缙黎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伯阳。
“这植楮和养神芝,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里面所放的也都是些养气宁神,驱邪扶正的药材,绝无生克之忧。更何况——”伯阳一笑,道:
“你不单在外面冻了大半宿,还弄丢了皮衣,喝下这汤剂,保你百病不生。”
缙黎听到此言,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这药入口虽苦涩难耐,但汤药入腹,便能感觉五脏滋润,极为舒服,跟着又有一股微甘之味在口中回荡。不多时,便感到有一股暖流从心腹之间蔓延至周身百骸,鼓荡之间,仿佛体内的阴寒之气全部从毛孔中散发出去,不仅舒畅无比,这十数日间积累的疲劳倦意也都顷刻散尽,顿觉振奋无比。
缙黎精神一振,又见昏迷中的姬桓脸上渐渐显现血色,心中大喜。待为伯阳乘上一碗,却见鼎中已是干干净净,他心中懊恼顿生歉意。
伯阳却摆了摆手,微微笑道:“年岁大了,服之无益。”
言罢,他走到了姬桓的正前方,又对缙黎道,“孩子,我在此间施法祓除邪祟,需要你留在此处助我。如今桓儿神魂已定,咱们也是时候跟那邪祟做个了断了!”
缙黎应了一声,退步守在一旁。
伯阳将手中的桃杖横在胸前,翻白双眼深深吸气,忽地长呼一声。
“嗥——”
这声长啸呼号下来连绵不绝,直震得室内家具乱颤,木架“劈啪”作响,上面摆放的书简编绳崩断、卜骨龟裂,脚下的那尊铜鼎也发出“嗡嗡”共鸣之声。缙黎被这声浪震得难受,勉强站立。再看伯阳,见他周身气息环绕,广袖飘摇、博带鼓荡,满头的银须白发也在气力翻腾下飘扬而起。
“吓!”
伯阳冲着姬桓病榻的正上方大喝一声,此时他额上青筋暴起,寒冬时节,渗出了绿豆大的汗珠。病榻上的姬桓忽然浑身抽搐,插在他腹部的那枚断掉的鹿角开始变得暗红。血雾蒸腾,空中又显现出鹿角神像。
“按住桓儿!莫要回头。”伯阳低吼一声,缙黎窜上前去,按住姬桓的身子,任凭姬桓挣扎死死抱住不放。
“嗟!神者,不享非礼、不附生人!尔今食血食、残人命,磔死寄生,人所不容、神所共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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