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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另一个叱喝那粉丝:“你想干什么?”

    “倪雪境,你对得起谁?”

    他用手拧开了瓶子,一扬手,向倪雪境泼了去。

    她一声尖叫,把手臂扬起,挡住了脸。

    倪星星正看得吃惊,却发现人群后不知何时围了好几个人,同时拿出了瓶子,都在拧开盖子,眼睛闪烁,她隐隐感觉不对,几股水线齐齐向他们划了过来,面前黑影一片,却是费晚拿衣服挡住了大部分的水。

    “快走!”倪星星还是被一股水迎面泼上,眼睛一面模糊。

    费晚牵了她的手挤开人群往走廊里退,直退到一个空房间,才松开了她,递了块毛巾给她。

    等倪星星抹干净脸,他一身清爽地斜倚门窗拿了张报纸看,脸上身上一滴水都没有。

    “你衣服没湿?”她吃惊问。

    费晚只拿眼角扫了她一下,掸了掸报纸。

    “你拿谁的衣服挡的水?”倪星星再问。

    “你猜?”费晚说。

    隔壁传来了尖叫:“快给我找件衣服来!”

    倪星星明白了,喃喃地说:“你这也太没绅士风度了,自己身上也有衣服啊。”

    “懒得脱。”费晚说,“而且……”。

    他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那个女人眼神闪烁,在那人泼水之时的那声叫夸张而矫情,带着某种表演的成份,很明显的,她在表演给别人看,一个劣质的演员,听说还是个明星?她有演技么?一个好的演员,是不可能让人看出表演的痕迹。

    再望向楼上,果然,有人拿望远镜看着这边。

    亏倪星星也是个演员,这都看不出来?

    他以前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别的星球派来的刺客的刺杀,那几个人没拿出水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看来,还是游泳池露了脸惹出来的。

    只要做了准备,手上既使只有一个棍子,也不可能让人泼半滴水在脸上。

    他手里弹出石子,其中两瓶水便偏离了角度,全倒在倪雪境身上,另外两瓶,倒在草地上,不能让倪星星看清他的动作,所以,一瓶泼在她脸上,暂时挡住她的视线。

    虽然场上水花四溅,热闹得很,其时只有一瓶冲着他来的,还让他顺手扯下倪雪境的衣服挡住了。

    别说让水溅在脸上,甚至连半滴都没溅到他身上。

    倪星星拿毛巾擦头:“今天我算是看到了,想不到倪雪境的粉丝那么疯狂,那纷丝应该疯狂喜欢上了倪雪境?”

    费晚从报纸上抬头往她看:“你认为他是个什么人?”

    倪星星一怔,想了想说:“斯斯文文的戴了个眼镜,年纪也不大,大学生?其它几个模样也差不多,对,一定是大学生?”

    “那你认为他们为什么要泼水?”费晚把报纸丢在桌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咦,气不过想发泄吧?有些粉丝就是这样,追星追得走火入魔了?”倪星星点头:“对,一定是这样,不是经常有报导粉丝向他喜欢的偶像攻击?”

    费晚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叹口气,摇摇头,又拿起报纸来看。

    他那‘此人实在无可救药’的表情让佛都有火,更何况倪星星。

    她伸手把他的报纸夺过,瞪他:“那你说,他们什么意思?”

    费晚背往后靠,手插在裤袋里:“倪星星,你的职业是表演吧?表演要以生活为依据,是对社会,对周围现实的观察,一个人拿水泼人还正常,那么多人一起拿了水出来同时行动,这正常吗?所以不正常的行为一定有一个正常的理由,请你再想想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不会吧?”倪星星说,“处于青春期的男生一冲动起来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或许是那些同学为了替他出口气?。”

    “你注意到那男人向倪雪境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他的眼睛望向哪里?”

    被他这么一说,倪星星认真起来,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好像没望向倪雪境,他在左右望?“

    “对,他在寻找他的同伴,提醒他们行动开始了,一个心里只有偶像的疯狂粉丝,为偶像着迷时,视线会从她身上移开吗?这就是真正的粉丝和另有用心的人虽然喊着同样的台词时,脸上表情的细微差别。”

    “我明白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倪星星点头,“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为博头条,对,当时有记者在场,这又是一条大新闻!”

    她踱了一个圈,没有听到费晚的回答,抬头,他倚在窗台上,垂头看着手机,斜阳从贴了窗花的玻璃射入,把窗花投映在他脸上,让他鼻端挂了一朵小小的花影,没有影子的地方却镀上了些金黄,像杂志里拍好的硬照活了过来,好看得不像真人,随时又会走进杂志里变成一幅画。

    她忽然有点心慌,有点不舍得,想留住这一刻,也不再说话。

    “乒……”一声,房门被打开了,倪雪境站在门口,她似乎有点疲惫,说:“倪星星,今天发生这样的事连累你了,对不起,还好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倪星星认出颜色款式是其中一名助理的,而那名助理,只穿了件衬衫。

    助理的视线落到了放在椅子上的湿衣服上,倪星星当然装作没看到。

    “没什么,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哎,那粉丝跟了我好长时间了,也报了警,原以为他不会再来的,想不到又被他跟上。”

    倪星星还是知道什么时候该随声附和,只点头说:“是啊,有时发生的事真不是人能控制的。”

    她向费晚点了点头,带着两名助理走了。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倪星星凑到他身边:“费晚,你说,这整件事真是设计好的?和倪雪境有关吗?”

    “她刚才穿了件什么衣服?”他把手机塞进袋子里。

    “我知道,是她助理的衣服,那件红白色的短西装。”倪星星说。

    “合身吗?”

    倪星星想了想刚才的情形,点头:“很合身。”

    “她有两个助理,一个身材比她高很多,一个和她相差不了多少,身材却偏瘦,她穿的衣服应该比倪雪境的小一个码,这是疑点一,第二,那件衣服是纽约时装节去年某个时装大师的款式,一个小助理能买得起?”

    倪星星终于明白了:“你是说她早有预感今天的衣服很可能会弄湿?所以让助理做了准备?”

    “没错。”他再看她一眼,“从细节上观察,她这次的表演就失败了,到处都是破绽,如果放在舞台上,会让人觉得别扭,今天这件事,就是一场表演,失败的表演。”

    倪星星则喃喃地说:“为什么她要这么做,难道真是我说的,为博头条?但这么做,不是让她自己形象受损吗?”

    费晚淡淡地说:“放心,娱乐记者会挖出原因来的。”

    倪星星在回忆他说的话:“费晚,你刚才是告诉我,观察也是也是能演好戏的关键?”

    “不光是演戏,观察是做好一切事的关键,注意到平凡生活中一切不平凡的东西,敏感地辩识出真伪,往往是一切成功的关键,当然,也能让演员完成一个角色所要的任何任务。”费晚站直了身子:“出院手续办了吗?”

    “没办……”倪星星呆呆地答,子里回响着费晚刚才说的话,似乎又有光华一闪。

    回到病房,丁阑迎了上来:“星星,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多人涌上来,倪雪境仿佛也来了?”

    “没事,她来看我,有粉丝闹事,耽误了点时间。”倪星星说。

    丁阑把视线转向了费晚,好奇地问:“这位就是你说的费晚?”

    倪星星没注意到她视线似乎停留时间长了些,点头说:“对啊,他也来看我了。”

    费晚微微点头。

    病房向阳,光线明亮,他的脸豪微毕现,哪有半分费天铭的影子?整个人的气质都不相同,丁阑轻轻转过头去。

    施一航难掩心底的失望,对倪星星说:“出院手续我已经让人办了,你随时可以出院的。”

    倪星星赶紧说:“剧组会报销的,你记得把发票留下。”

    施一航点了点头,和丁阑离开。

    ………

    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倪雪境气呼呼地冲了进来,把杂志甩在柯志华的桌上:“老柯,你看,弄成这样,我的损失你怎么陪?”

    柯志华把杂志拿起,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挺好的啊,湿身了而已,又没露点,不正好帮你上了头条?”

    倪雪境脸色发白,似乎明白了什么:“这照片可不是手机能拍出来的,当时有记者在场?老柯,你这是一石二鸟?要我腾出位置就明说,何必来这一手?”

    柯志华皱了皱眉,重拿起杂志看,诚恳地说:“倪小姐,你还是别追究下去了,施先生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你接了这单事,报酬不错,可比你演戏强多了,还有什么不满的?”

    “当初咱们可说好了的,不能有损我的形象,可这算什么?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说我和人争风吃醋,被人家捉了小三!说那群人是大婆请的,当众湿身出丑!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倪雪境额头爆出青筋。

    “网上的话也能当真,一阵风似的,一会儿就过去了。”柯志华不以为意。

    “陈导演已经打电话问我怎么回事了!”她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不行,老柯,你得想办法帮我把这事压下去!“

    “我有什么办法?”他看了她一眼:“最多这样,我弥补你的损失,再加你一半酬劳,不能再多了。”

    倪雪境冷笑:“这点钱就想打发我?”

    柯志华看着她,慢慢地说:“鼎盛集团和李氏准备合资另一部戏,和好莱坞合作的,倪小姐准备参加吗?”

    倪雪境脸色稍微好了些:“真有这事?”

    “当然,您这一次退了,有人会记得您的好的。”

    倪雪境沉默下来,隔了许久抬起头来,笑了:“老柯,他这次真是花了大本钱啊。”

    她拉了拉衣服,把包从沙发上拿起,走到门边,回头嫣然一笑:“老柯,别忘了打剩下那一半。”

    柯志华笑了笑,比了个V字。

    门合拢后,柯志华舒了一口气,拿手机打了个电话,说:“施先生,您放心,都妥了,她没什么意见,她当然知道网上的东西哪有什么真假?您让我过来一趟?好的,我马上过来。”

    ……

    柯志华到的时候,看到了坐在沙发上那位知性的女子,他有点眼熟,但确信自己并没见过她,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帮费天铭处理事务时,偶然翻他的手机,见过她的照片,但似乎费天铭把她忘了,他曾经问起这女孩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之一,费天铭否认了。

    照片里,她总是穿着一身白袍。

    于是问施一航:“这位是?”

    “她是丁阑,倪星星的好朋友。”施一航简短介绍。

    柯志华点了点头,暗自嘀咕,不知道她和费天铭什么关系?

    “施先生,视频您收到了吧?”柯志华问。

    施一航指着桌上的电脑,示意他看:“发现了什么没有?”

    柯志华走了过去,在电脑上操作,快进到某一处,暂停,指着上面说:“施先生您看,一共有五个人拿水泼向他们,两个人手忽然松了,水瓶滑向另外一边,还有两个泼向了倪雪境,一瓶倒向倪星星,只有一瓶倒向费晚,被他速迅用衣服挡住……我事先交待过他们,也演练了好几次,照道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失误。”

    “你问过他们吗?”施一航问。

    “问过,那几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泼水之时,手腕不受控制的的往其它方向扭动,所以失手了。”

    丁阑越听越惊讶,看着施一航:“你……早就开始调查费晚了?为什么?为了星星?施一航……你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星星也有交友的权利……”

    她脸上露出不赞同之色。

    柯志华赶紧解释:“并不光是如此,您不知道其中内情,我们怀疑一系列的事件都和费晚有关,费晚这个人,好像是忽然间出现的,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查清楚他的来历,而且你看,当晚在研究院,你是不是看见了费天铭?”

    “费晚和费天铭不是同一个人。”丁阑肯定地说。

    施一航垂下头摆弄桌上的打火机。

    柯志华叹了口气说:“丁阑,你不觉得你出国的这些日子,倪星星变化太大了吗?”

    “变化?我没觉得她有什么变化。”丁阑说:“只不过她试镜成功了,成了《传奇》一剧的女三号,施一航,这事你打了招呼的吧?”

    施一航看着打火机在桌上转:“我以前也曾经帮过她,但导演说不行就真的不行,这一次的导演,是陈子忠,你以为她如果没几分材料,陈子忠导演会让她演女三?”

    “你们说的变化,是她演枝提升?”丁阑说。

    “有人在帮她,让她演技大幅提高。”柯志华说。

    “星星一直很努力的,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她唯一的缺点,就是流不出泪来。”丁阑说。

    屋子里静了下来,柯志华和施一航互望一眼,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某些真相告诉她。

    丁阑敏感地察觉了,问:“施一航,难道你还查到了些什么?”

    他沉吟着没有说话。

    柯志华知趣地说:“施先生,我有点事找林子。”

    他告辞出了办公室。

    “现在可以说了吧?”丁阑皱眉看他。

    他只是拿了只烟出来,点燃了,却不吸,只用手指夹着,看着青烟袅袅升起。

    “施一航……”丁阑不耐烦了,催他。

    “丁阑,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吧?”他轻声问。

    “你让我在这儿会面,我如果还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是傻子了。”丁阑说。

    “但你也许不知道,我以前是谁,别人叫我什么。”施一航说。

    “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丁阑抬头。

    “我知道,你怕我做的事会伤害星星,等你听完我说的这个故事,你会明白,我永远不会伤害她的。”施一航说。

    室内烟雾弥漫,丁阑有些不适应,轻咳两声。

    他却没有察觉,只皱眉狠狠吸了一口。

    “我和倪星星是邻居,你是知道的,我随我妈姓施,叫施旁林,街上的小朋友给我起了个外号,名叫死胖子,我原来不胖的,我爸去了国外,和我妈离了婚,从那一年开始,我妈认为我爸之所以离开她,因为她只顾着搞学问,不会做饭做菜,连我爸最喜欢的一道菜红饶肉都不会做。于是,她学会了做红烧肉,从那以后,我们家餐餐都是红烧肉,每天一斤,她规定我一定要把那道菜吃完,如果不然,她会不停地哭不停地自责。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妈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只知道如果不听她的话,她会不高兴,我慢慢变成了一个大胖子,班上没有人愿意和我玩,说我身上有股肥油味,可我渐渐喜欢上了吃红烧肉,仿佛染上了毒瘾一样,我开始走路喘不过气来,经常感到头昏,上课也不能集中注意力。这时候,倪星星一家搬了过来了,我记得那一天,吃完了妈妈煮的红烧肉,我像往常一样来到阳台上,阳台上已经坐了一个小女孩,她是从下面的大树爬上来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望着我,说,我叫倪星星,你呢?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双大眼睛是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东西。从那以后,她经常来找我,她精力充沛,喜欢到处跑,尤其喜欢放风筝,我渐渐不喜欢吃红烧肉了,因为吃得太多,我肚子涨得很,跑不动,不能陪她到处玩,所以,妈妈给我煮的红烧肉我只当着她的面吃一两小口,全部倒进了厕所里。可那一天,我妈终于发现了,就是一场歇斯底里里痛哭叫骂,然后,她拉住了我,把一块块肉往我嘴里塞,倪星星就是那时来的,和以往一样,从阳台爬进,她拉住我妈的手,求她放开我,我妈一把推开她,拿起一块红烧肉继续往我嘴里塞……我永远记得我妈当时那张脸,扭曲得不像人,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把我当成了我爸……这时,倪伯父可能听到了我们家的响动,跑过来找倪星星,门没有关,他自己推开门进来,看到这个情形,忙过来想拉开我妈,劝我妈住手,我妈那时力气大得很,他一个男人也控制不住她,我的嘴里流出了血,他只好拼命想拉开她,这时候,变故发生了,倪伯父终于一把推开了她,她踉跄后退,脚一滑,往后跌了去,腰撞上了墙上挂的一把镰刀,她清醒了一些,摸了一把腰,手上全是鲜血,却指着倪伯父冷笑,你想干什么,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要告你!告得你坐牢!你知道吗?我妈在外面是受人尊重的大学教授,教律法的,当时倪伯父一脸惨白,连声道歉,说医药费他出,要把她送进医院,我妈指着门口让他滚……他牵着倪星星颓然离开,过了几天,他就失踪了……我妈的伤好了之后,我爸终于想起我这个儿子,很可能他在国外也听到了消息,知道我妈病得已经不能照顾我了,把我接到了国外去,从此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倪星星,直到一年前……”

    他再狠狠吸了一口烟。

    丁阑默默地把水杯推到他面前。

    “我没听星星提起过,她不愿意提起倪伯父的离开,他的离开真和你们家有关?”丁阑说:“这不应该啊,你母亲伤得不重,他最多算过失,而且他是一片好心……”

    施一航苦笑:“不,你不知道我母亲,她是学校里出名的难缠的人,而且口才很好,在学生之中受人尊重,她真的会把倪伯父告得进监狱的,就是和我父亲离婚,如果不是当时她被确诊有严重的抑郁症,父亲是不可能能离得成婚的,你知道吗?为评职称的事,她曾经两三个月堵在校长的门口追问……她人前人后完全不一样的。”

    丁阑垂头:“伯母后来怎么样了?”

    “和父亲离婚后,一直住在疗养院,两年前才去世。”

    “你后来查过倪伯父失踪的真相?”丁阑说。

    “对,但已经是十多年之后的事了,我只能查出当年倪伯父在单位郁郁不得志,家庭倒还和睦,后来又发生了误伤我母亲的事,他隔几天就失踪了,再没有出现。”

    “听起来只是普通的离家出走?”丁阑问。

    “不知道……”他站起身来,站到窗前:“我回国之后见过倪伯母,从侧面打听过倪伯父的事,她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说倪伯父那一段时间心情不好。”他回过头来,“丁阑你瞧,伤害你的人往往是你身边最亲的人,我不会让倪星星像我一样被伤害的,会像当年她保护我一样保护她。”

    冰冷的橡木办公桌木纹在他的瞳仁里映上模糊的影子,让他的眼睛更添一些暗淡,如灰暗的岩石般,丁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低声说:“施一航,倪星星是个大人,她有自己的判断的,你放心。”

    他转过头去,声音疲惫:“丁阑,你相信这世上会有奇迹发生吗?不会演戏的替身忽然间演技大爆发?星星身上正发生着某些事,而她自己还不知道……”

    “这奇迹一半不是由你促成的吗?”丁阑迷惑地看他,“你是希望她好还是不好?”

    “我期望事情按正常方向发展,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脱离了轨道。”施一航低声说,“迟早你会明白,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你既然已经回国了,和她住得又近,我相信你能多关心她一些的,弄明白一些发生在她身边的事,让我们能早做预防……”他抬头凝视着她,“丁阑,我不想她再被人伤害。”

    她迎上了他的视线,他瞳仁之中的阴影没有褪却,添了暗色隔壁映下的纹饰,让她不舒适得很,但她隐隐知道,她应该顺应他,于是,点了点头:“好吧,我尽量,但星星这些日子很高兴,如果有可能……你最好……”

    施一航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只是想象保护妹妹一样保护她。”

    丁阑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升起股莫名情绪,有点同情,又有点害怕,却不知道为什么,匆匆向他告辞。

    柯志华进来,问他:“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施一航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柯志华搓手:“施先生,有她帮忙,咱们一定能弄清楚这件事的,我和林子又反复分析了那个视频,当时并不是没发生什么,而是发生的太快,摄像机来不及记录,所以,视频上只留下几道虚影……”

    他点开给施一航看。

    施一航略看了一眼,点头。

    柯志华见他情绪不高,说了几句之后,知趣地告辞离开。

    ………

    客厅里电视开着,费晚坐在沙发上,光线反射,在他脸上闪烁。

    “老左,你看,将军手指上那根辣条已经夹了很长时间了,从医院回来,把倪星星送回家之后,他就是这样子,你说,他是不是在想什么为难的事?”

    “怎么可能?这世上有什么事能难到我们将军?”老左哈哈两声。

    老右鬼头鬼脑地说:“那难说得很,现在不就是有一个难题?对将军来说是天大的难题。”

    “什么难题?”老左问。

    “他这个长假期应该找谁来陪?”老右说。

    “这还用问?”老左说。

    “可他要按着地球的规则来……如果想隐藏在地球人当中。”老右说。

    “什么规则?”

    “婚姻制度规则,想要组建一个家庭,先要追求女孩,征求女孩的同意,然后才能到民政部门领证,求得社会的认可,还要见家长买房生孩子,其中还存在很大的风险,比如说表白求婚等等时女孩子有可能不同意,将军会不会觉得失了面子而发生镝星惨祸等等?”老右看着前面。

    “怎么可能?不是吧……你真觉得有这种可能?”老左咽口水。

    “人类的心思很难猜的,虽然我们是最接近人类的模拟机器人,但我们所有的思想都只是算法而已,是没办法猜透他们的想法的……尤其是将军的想法。”

    “那你说该怎么办?”

    “尽可能给将军提供比较正确的意见,让他求偶别被人拒绝了……”

    “对,上一个拒绝将军的人骨头都能打鼓了。”老左感慨。

    “也别那么悲观,上一次是氯星总理不愿意出手相助提供宇宙飞船,这件事和那件事本质上还是稍微有点不同的。”

    “我就怕在将军的眼里,没什么不同。”

    “这也是。”

    两机器人深感忧郁,赶紧跳到电脑键盘端查资料。

    不一会儿,满屏都是怎么表白才不会被拒绝?被拒绝后男孩发生心理问题怎么疏导?没谈过恋爱也成为被拒绝的理由吗?

    两机器人视线同时在‘没谈过恋爱也成为被拒绝的理由吗?’上面长时间停顿,更添几分忧愁,赶紧打开词条再往下查解决办法。

    正看得颇有心得,头顶被阴影遮盖,回头,将军站在电脑前,居高临下看两人,再看屏幕,看了一会儿,手摸向盘子里的铁锤子。

    将军一向懒得说多话,喜欢动手。

    老左赶紧解释:“将军,这是我们以前从没遇到过的新课题,先研究研究,给您做参考。”

    他上下抛手里的锤子:“说说。”

    “我认为现阶段到了您向倪星星告白的时间,要怎么样完美的告白,确认两人的关系,让她不会拒绝,告白的方式方法很重要,咱们得想一个万全的方法……”

    老右补充:“就是进可攻退可守……既使被拒绝也别丢太大的面子。”

    看了看将军沉下来的脸,老左心说这老实孩子,赶紧圆话:“咱们将军怎么可能被人拒绝?”

    “我是说万一……”

    “万分之一都没可能……当然,我们无论制定什么作战计划,都要想到最严重的后果,将军,这是您一向的原则,是吧?”老左头一上一下地紧盯那锤子。

    终于,锤子落到他手上,停了下来。

    “怎么样?”费晚坐回沙发,头往后靠。

    两机器人同时松了口气,互使眼色让对方打头阵先说。

    老左赖皮不过老右,没办法,只好上前一步说:“将军,我认为咱们制定作战计划首先得有一个原则,就是要符合将军的身份,让敌人……不,让对方既使拒绝也像没有拒绝一样,化有形而无形,这么一来,将军也不会失了面子,两人见面还可以做做朋友,将军的老干妈没有了还是可以指使她去买的!”

    老右没听懂:“老左,你说的什么意思?”

    费晚把铁锤在手里转来转去。

    “我的意思,就是告白的话不能说得太直白,太容易让人懂了,要圆滑,总的来说就是告白了也像没告白一样,让当事人心理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如果想拒绝都找不到话说!最好说的话能达到如果对方拒绝还可以反讽她自作多情,这么一来,既达到了目地又能不失面子。”

    老右抬头望了好一会儿天花板,头发上冒出些青烟来,它脑子在急速运算……但还是没弄懂,主机有被烧坏的危险。

    老左赶紧拉它的手,把数据传送给它。

    它头顶青烟这才消失了,点头:“我似乎明白了一点,又似乎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把地球人说话那种是事而非,说了跟没说的技巧用上?”

    “对,就是这样。”

    “具体怎么操作?”老左说。

    “让我查查资料,官样文章所用的技巧差不多,但口语话的东西太少,看来得查查官话套话是怎么形成以及怎么运用……“

    费晚把手里的锤子放下,闭目在沙发上养神。

    两机器人知道这次总算办对了事,很积极地在键盘上急速蹦跳。

    跳了很久,两机器人头顶同时开始冒青烟,从键盘上下来,喘粗气对费晚说:“将军,我们查了很多资料,地球人类官样说辞太过博大精深了,用在告白之上实在不太合适……但是,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古人告白的模板,运用类比,拟人,描绘等等修辞手法,能让人不动生色地告白,总之,能达到告白后让人想好半天才能明白,明白后想拒绝也没有词语回答,既使能找到词语拒绝也让她自己没有十足把握您是不是在告白,拒绝了还会丢自己的脸以为自作多情,这是种三重保险,哎,想不到地球古人的智慧在语言上这么强!”

    费晚睁开眼,视线落在锤子上:“古人?”

    “不,不,不,将军,我们不是要您用古人的那套说辞,只是用古人告白的方法,加上现代的语言,提炼出其中的精华……”老左看着锤子,随时准备闪躲。

    老右补充:“对,将军,您看,这是地球古人经典的告白段子,被喻为爱情的‘千古绝唱’,被制作成多种戏剧演唱,还有好几个版本的电视剧,可见在地球人当中还是广受欢迎的,用这种句式告白,能产生朦胧的美感,而且没那么直接,能使人不丢面子的把话说清楚。”

    “是什么?”费晚不耐烦。

    “祝英台和梁山伯十八相送,这里面用了很多的类比,比如说缺芍药少牡丹,在拱桥上走类比联为想鹊桥相会,将军,这也是古代一个有名的爱情故事,关于牛郎织女的。”

    “牛郎织女?什么东西?”费晚问。

    老左很积极地在键盘上跳,跳出一大段解释来,指给费晚看:“将军,你瞧。”

    老右见费晚皱眉,赶紧解释:“将军,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女神仙,就是地球上传说中寿命很长的人,估计和您差不多,不顾自己肩负的使命责任,任性地下凡和一个普通人结婚生子了,后面被上司发现,要追究她的责任,让他们一年只能见一次,在那次见面之时,让喜鹊用身体搭起长桥,所以叫鹊桥相会,是地球人另外一个爱情千古绝唱。”

    “权利越多,责任越大,她不明白吗?她怎么可以在享受特权时不履行自己的责任义务?说走就走?”费晚皱眉:“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居然也被人赞颂千古?地球人怎么了?”

    老左赶紧说:“当然,将军的情况和她完全不同,您是有假期的!您就是您自己的上司!咱们不评价地球人的价值观念,只取其语言精华,将军,这鹊桥相会只是一种类比,是地球女性比较喜欢的故事,你瞧,这段评论,说鹊桥相会的故事感动了无数的人,是最经典的坚贞爱情故事,这个,倪星星肯定会喜欢。”

    “对,将军遇到个拱桥可以类比于鹊桥,像十八相会里一样。还有,遇到头牛可以引申到牛郎……”

    “那不行,牛郎这个词到后面发展变化,名声可不好了,这里说了,牛郎在现代是种特殊职业的代号,小白脸的简称,有侮辱特质,和将军不搭。”

    老右怔神:“可将军的脸挺白的啊?”

    “反正小白脸不是个好称号,和我们氙星说逃兵,懦夫差不多。”

    费晚大怒:“什么?”

    两机器人吓得一哆嗦,差点从键盘上滚了下来:“将军,你放心,我们一定详加计算,查找资料,避免一词多义的现象出现,避开种种语言陷阱,以免弄巧成拙。”

    “还不快去!”

    两机器人在键盘上再跳,又查了好一会儿,老左向费晚汇报:“还是有羽毛的鸟儿好类比一些,地球人喜欢用有羽毛的东西来类比美好事物,从东方到西方都是如此,比如说西方的天使还长了两个翅膀,十八相送里面所有的词句我们都研究了,比如说这句,名叫鸳鸯的鸟儿少了一只问对方要不要配齐,挺好的,自古至今,鸳鸯都是告白利器,女人一听就懂,将军如果找到鸳鸯,事情成功了一大半。”

    费晚脸色好点:“是吗?”

    老右不甘落后:“还有,还有这句,当一对大白鹅游过来,对方如果不明白前面说的,就可以把对方类比为呆头呆脑大白鹅,既不伤其自尊,又带点儿嗔怪……哎,地球古人说话的智慧还是有的,不像我们氙星,说不行就不行,绝不拐弯抹角,如果还不明白,两拳下去什么都明白了!”

    “对,对,对,这也是咱们将军惯用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节省时间。”老左说完这句话,往后缩,看他没拿锤子,舒口长气。

    费晚看了一会儿歌词:“我这么说,她就能明白?”

    “至少她没法儿找词拒绝。”老左点头。

    “用地球上的文化来说,这就叫心领神会。”老右说。

    “这上面写的,全是禽类?”费晚说。

    “还有牡丹,勺药等植物类。”老左说。

    费晚坐直了身子,看电脑:“城市里哪里有拱桥,大白鹅,鸳鸯,牡丹?”

    “当然,将军,咱们也不用过于拘泥于什么禽类,我仔细研究了这些语句,您瞧,所有的类比都是动物成双成对的,如果实在真找不到,其它的动物代替应该也是可以……当然,还是以禽类优先,地球人对禽类确实有某种执着,特别在爱情的引用上。”老左说。

    老右在另一台电脑键盘上啪啪啪跳,用搜索引擎搜了好一会儿:“将军,搜出来了,这词句里所有的动物,本市动物园都有,而且品种更为齐全,还有黑熊,老虎,树懒,狮子……将军,我相信以您的智慧,在这么多动物的帮助下,您一定能把告白这件事完成得比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十八相送更加流传千古,成为新一代的经典‘爱情绝唱’。”

    这老右,别的本事差一截,拍马一流!

    老左撇嘴,唱反调:“动物园?不太好吧?人家告白一般去公园或是豪华酒店什么的?”老左说:“论坛上说了成功的案例,你瞧,这个男人是富二代,他向女朋友告白都在豪华酒店,吃一餐贵死人的饭菜之后,一般顺便开房什么的,一石二鸟,方便快捷。”

    老右怔了怔:“这不适合倪星星吧?倪星星就喜欢吃麻辣香祸,再说,那地方没有什么动物,这富二代的告白很简单直白的,他也不怕被拒绝丢脸。”

    老左想了想:“也对哦,咱们将军是不能丢脸的,将军如果丢脸,那将丢的是整个银河系的脸,倪星星哪能承受得起……那……还是动物园?将军您说呢?”

    费晚锁紧眉头看电脑屏幕。

    “对啊,其实动物园也是个很好的游乐场所,将军你瞧,这里都说了,动物园在古代也是财富地位的象征,有权势地拉的人把各地收集来的珍禽异兽圈在一起供人观赏,有点像我们氙星的博物馆,也是把各个星球珍奇异兽做成标本放在一起。”

    老左一怔:“做成标本和活的还是不同的吧?这些词句中全是用活的动物类比的,可不能用死的!”

    “那当然,我只是向将军解释一下地球上的动物园是怎么回事,如果利用得好,在动物园也会很有效果,将军你瞧,本市的动物园环境优美,绿树成荫,每年假期吸引不少游人带小朋友去游玩。”

    费晚越听越不耐烦,拟个星际作战计划都没这么罗嗦,点头:“就去动物园。”

    老左心底嘀咕,那地方一般是大人带小朋友去参观的场所,这合适么?

    但看了看费晚的脸色,决定还是不说了。

    好不容易将军准备休假了,它们两个也能蹭个假期,再讨论下去,将军一个不耐烦,把假期取消就不好了。

    一百年的假期啊!

    如果不是跟着将军,它们哪有这么幸福?

    作为生物型智能机器人,它们的假期最长也就是两天,那两天时间可以返厂上点油做点按摩升级更新一下系统什么的。

    ………

    倪星星怔怔看着手机,再看看外面灿烂的阳光,有点怀疑这通电话是不是谁在恶作剧?她真的接了这通电话?看手机上的时间,这通电话是半夜一点打来的?

    那时她正做个好梦,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手机铃响,随手拿起,那边有声音问她明天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去动物园游览去吗?她似乎顺口答应了,然后再沉入梦乡之中。

    早上醒来想起昨晚上的电话,那声音听起来是费晚,他邀请她去动物园游玩?

    她看了好一会儿手机,决定还是打电话确定一下:“费晚?起床了……”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今天,咱们去动,动,动……物园?”

    “怎么?你没时间?”对面传来水流刷刷声。

    “有,当然有!”倪星星赶紧答。

    “行动快点,吃完早餐马上去。”刷刷声没了,有水流冲下来的声音:“给你十分钟。”

    倪星星被那声音弄得很紧张,从床上跳下来往洗手间冲:“好,好的,我马上弄完。”

    洗漱的当口,倪星星一直在想费晚为什么约她去动物园,谁家亲戚带了小孩来旅游,所以让她帮忙照看?

    费晚可不是个耐烦带小孩的人。

    所以,为了方便行动,她从一堆衣服之中挑选了短衣短裤,再戴上顶宽檐草帽,照了照镜子,满意得很。

    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门铃响了,她拉开门,费晚出现在门口,凝视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再等我十分钟。”

    往电梯口走,回去了。

    倪星星被晾在大门外,发怔,思考,上下打量自己:穿得太过随意了?

    没错,费晚刚才一身休闲衣服,质地细腻,显得身长玉立而不失帅气,气质上有种社会精英的干练精明,她想象,自己穿这么一身和他站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像大哥哥拖了学生小妹妹?

    难怪他眉心都可以夹死蚊子了。

    她忙跑回屋里,左思右想,换了条休闲式的长裙出来。

    门铃再次响起,打开门,费晚一身短衣短裤,露出两条修长大腿。

    两人互瞪半晌,最后还是费晚皱眉指她:“换回来。”

    倪星星羞愧。

    换回衣服,吃了早餐,因动物园路途较远,费晚租了辆车,开车过去,路上惯常堵了一个钟头,一路折腾后终于来到了动物园,两人买票进去,因为不是节假日,人并不多,有个园区还关了,检票员事先说明,关的那个园区是禽类区,最近市区有禽流感爆发的趋势,所有的禽类都要药物防治。

    倪星星觉得没有什么,动物园大着呢,几只鸟有什么好看的?好不容易费晚主动约她出门……既使来的是动物园,那也是难得的机会,因此,既使是关得只有头狮子了,那也值得一走。

    只是费晚的表情耐人寻味……听了这话之后,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死死盯住那检票员,追问了好几个问题:天鹅湖也关了?喜鹊呢?鸳鸯不能看?什么?就连野鸭子也没有?布谷鸟呢?那麻雀呢?

    倪星星认为费晚可能对禽类比较执着……喜欢带羽毛的动物?

    见他把检票员问得脸发绿,又生怕他打回头路,忙劝说:“费晚,算了,还有很多其它的动物……咱们也就是走走。”

    检票员咽着口水说:“其实隔着铁笼子老远也可以看看的,不过不能近距离接触,以免禽流感病毒传播……”

    费晚这才不问了,想了想,点头:“走吧。”

    倪星星从眼角拿视线上下扫,老感觉费晚神色太过庄严肃穆,心里忐忑,今天此人有烦心事?不怎么好惹。

    要不然也不会突发奇想和她来动物园,还换了身短衣短裤透气凉爽?

    到底是什么事?事业遇到了困难?想摆脱困境,飞出重围,所以想象鸟一样的飞?因此想看有羽毛的东西?不是个歌词是‘让我飞得更高’吗?

    所以,尽管他迈开长腿往前走,她也不太好抱怨让他走慢些,只小跑步跟上。

    还好今天穿了双跑鞋。

    动物园景区分几大区域,从大门走进,有几条岔道,分为中小型动物,大型动物区等等,因此,有狼区,再到猴子区,然后是河马以及大象等,倪星星观看了园区介绍,转身问费晚:“咱们先去哪儿?”

    费晚沉默地把手指在园区介绍上划,先划过老虎,再划狮子,然后指猴子,最后停到了老虎上:“先去这儿。”

    倪星星好奇拿过来看,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两只大老虎和几只小老虎的照片,而且,看虎园比其它两个园区要远,于是建议:“先看猴园吧,小猴子真可爱,也顺路,你瞧,费晚,前面就是猴园……”

    “猴园?一大群猴子跑来跑去?”

    “那,先去虎园吧。”倪星星怔了怔:“可咱们不是顺路吗?去虎园也要经过猴园,虎园和猴园只一条拱桥相连,桥下的湖里原来有天鹅的,现在估计没有了……”

    “拱桥?”费晚垂头半晌,点头,“走吧。”

    倪星星心惊胆颤,拿眼角瞄他……为何他说起‘拱桥’两字那般的咬牙切齿?

    拱桥惹他了?

    眼看走到了猴园,为缓和气氛,她说起了猴子:“费晚,你看,那个是卷尾猴,它的尾巴是不是很长?那种是白面卷尾……哎呀,你看,那两只打起来了,你瞧那只站在石头上的,像不像齐天大圣?”

    “孙悟空?”在那两只东西查资料时,他也瞄了两眼,知道这也是个神仙级别人物。

    “对啊,这里可真像水帘洞。”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园方义务讲说员的注意,那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青人,见两人外形漂亮,心生好感,走过来讲解:“对的,咱们这所猴园,就是按影视剧里水帘洞的场景布置的,您瞧那边,还有石雕。”

    倪星星往那看,果然,猪八戒的石雕上,立了个小猴子,其它几座雕像散落其中,猴子在上爬来爬去。

    忽然间,倪星星感觉有东西砸在身上,抬头一看,石雕上的小猴子朝她龇牙咧嘴。

    讲说员哈哈笑:“女士,卷尾猴发情期会朝它心仪的对象扔石子,看来,它把你当成心仪对象了。”

    倪星星听此奇闻,也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身边费晚一丝笑容都没有,紧盯那只猴子,眼神凌利,她笑了一会儿没人附和,自感没趣,也就不笑了。

    慢慢往前走,费晚可能对猴子实在没兴趣,拖着腿走,倪星星没察觉,跟着个小猴子往前跑,两人越隔越远。

    正跑着,感觉背部一痛,回头,地上滚落一个石子,她茫然四顾,后边除了费晚没有猴子,头上倒是绿树成荫,心想这猴子也太可恶了,躲在树上朝她扔石子。

    插腰仰头对着大树怒喝:“是谁,有种给我滚出来!你瞧瞧我青春美少女一名,像母猴子吗?”

    树上寂静无声,显然躲得严实。

    倪星星悻悻地对走过来的费晚说:“你说是不是我穿的衣服颜色不对?像猴子的皮毛?所以被它当成了同类?”

    费晚皱眉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往前走。

    倪星星扯着衣角看衣服颜色。

    旁边那小年青解说员把一切看得清楚,暗自嘀咕,明明是那男人用石头弹那女孩,为什么怪在猴子身上?

    他摇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

    人做的事怪在猴子身上,猴子何其无辜?

    可怜的猴子。

    连接猴园和虎园的拱桥旁边也立了尊石像,是猪八戒背媳妇,,费晚在那儿停住了,凝视那石像,倪星星跟着偏头看:“雕得不错吧?费晚,桥那头还有个孙悟空的像呢。”

    “你看他们,一个肥胖丑陋,一个美丽纤细,还真是……两人很配啊……胖的背着瘦的,一脸享受一脸笑,他们好不好?”

    他眉头微皱,语气低沉,让人想起葬礼致辞。

    倪星星心情莫明沉重,决定带动气氛,点头:“对,对的,这是一朵鲜花‘背’在了牛粪上,哈哈哈……”

    他转头,居高临下看她,眼里闪寒光,看得倪星星自动缩回了后面的哈哈。

    终于他收回了目光,往前走。

    幽默错了方向?

    倪星星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揭了人伤疤或隐私?暂避锋芒,等他走了几步再跟上。

    研究他的背影,越看越觉他脚步沉重,手臂摆动幅动不自然,身子僵直?

    费晚有心事,这心事还挺大的。

    她摸下巴琢磨。

    他转过身来,看她:“走快点!”

    倪星星小跑步跟上,拿眼角继续瞄他,脚底下一绊,垂头,年久失修,拱桥有块砖突了出来。

    “哎,怎么搞的,也不修修?”倪星星想脱鞋揉揉脚趾,为了保持淑女人的端庄只得忍着。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来,我扶着你……”费晚过来扶她:“你瞧,这块砖像不像只失群的喜鹊?”

    倪星星被他这忽然间变柔的语调激得浑身一哆嗦,看那块砖,红砖,很普通,上面没雕花也没刻字,再抬头,观察他的眼睛,眼神清澈,没有红丝也没异样,眼睛没毛病?

    今天这人真的有点怪,倪星星决定还是顺着他一点:“有点像……吧?”

    她清楚地看见他嘴角笑纹如杨花飘落水面,波纹一滑,就没有了。

    哎,算了,还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出来玩,以轻松为主,不搞严肃的学术辩论。

    “我们走在桥上,像不像走在鸟背上?”

    “咦……?”

    倪星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看桥,想象这桥是只巨鹏,画面实在难以构成,也不好违心说是,不得不问:“费晚,你这两天打什么游戏?”

    打什么仙侠游戏陷在场景里拔不出来?所以看什么都是在游戏里?某著名游戏里的宠物就是一只大鹏鸟,要好多金币才能买到。

    又是那种眼神,一言不发,眼角寒光一闪。

    倪星星觉得自己在跟古代某侠客说话,一言不合,拔剑相向,寒光一闪,人头没了。

    不问了,行吗?

    倪星星心惊胆颤跟他走过了拱桥,回头再望一眼拱桥,找到了点感觉:“费晚,乍一看不像,但现在看看,确实有点像……”

    他脸色似乎舒展了一些。

    “……大鹏的鸟背?”倪星星再接再厉,争取走进他的内心。

    这次连看都不看她了。

    倪星星挠头,看他的背影,此人以前难讨好,今天更真难了,好像越来越难了?

    终于,到了老虎区,倪星星只默默地看,不发表言论,如此,就不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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