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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次珍宝坊里送与襄荷的那盆球兰,如今已经被襄荷放在了厨房窗外的一个木做的花架上,花架上还有其他花草。球兰长长的枝条垂下,枝叶间已经探出一个个乳白泛着浅粉的花球,一个个五角星型的小花正开得热闹。
他心里有了些谱,继续状似好奇地指着一株株花草询问。
难得有人对院中的花儿感兴趣,襄荷大有厨子遇到饕客之感,兴致勃勃地给他一一介绍,这一介绍,每种花草的来历都不免要提一提。提到那株凤丹曲折的来历时,赵寅年便笑道:“原来兰姑娘也爱牡丹,这个可真是巧了,赵某家中院子里有数百株牡丹。我是个浑人,欣赏不来这花儿的美,若兰姑娘感兴趣,待回头我让伙计去院子里掘来,给姑娘送一车!”
一听这话,襄荷先是一喜,继而有些狐疑,便正色推辞道:“多谢赵公子,可牡丹并非寻常贱物,一个接头便值一两银子,您若给我拉来一车,那不得几百上千两?这礼太重,兰家不能收。”
先前赵寅年送她球兰,又在分红上多算几两,这尚可说成是想为了生意好做,毕竟球兰和几两银子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但一车牡丹,哪怕是寻常品种的牡丹,在这个世界也定然不会多便宜,而以赵家的豪富程度,能进赵家庭院的牡丹,想来也不会是多么烂大街的品种。
这样的礼,以两家关系来说实在有些重了。
赵寅年其实也只是说说,见襄荷一个小孩子说地如此正经,便也哈哈笑着顺着台阶下,好像只是一时失言说了大话而已。
襄荷松了一口气,陪着赵寅年又逛了会儿院子。眼看天色不早,赵寅年便提出要告辞,兰郎中留他用晚饭,赵寅年自然推辞了。襄荷便与兰郎中刘寄奴一起将已经成熟的果实都摘了,用篮子盛了让赵寅年带走。
赵寅年与赵掌柜拎着篮子上了马车,与兰家三人道别后便赶紧启程回城,再晚会儿,城门便要关了。
驾车的伙计扬鞭催马,马车驶上离村的小路,不过一会儿便转上了官道。车厢内,赵掌柜这才有些疑惑地问道:“少主子,您为何对这兰家如此另眼相待?他们虽有个不错的法子,但依我看来也不过是一时运气,无根无基的,也没甚深交的必要。那印字儿果实虽有利可图,但对咱们赵家来说也不过是些微小利,像今日这事,打发个伙计来送银子就是了,哪里用得着您亲自来?”
赵寅年靠在车厢上懒懒一笑:“赵叔,不是我自夸,你鉴宝是把好手,可看人却不如我啊。”
听了这话,赵掌柜也不生气,反而连连点头。
赵寅年又道:“这笔生意是清柯亲自嘱咐的,我探听过他的口风,他似乎对这一家子颇感兴趣。清柯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无利不起早,比我这个商户出身的更像个商人,南洋海运那事儿,若不是他牵线引得周家也下了场,只凭咱们赵家一个商户,能接得下这么大的盘子?只怕不被朝廷生吃了都算好了。”
赵掌柜想起那狡诈如狐的周家二少爷,又点了点头。
赵寅年叹了口气,随即道:“不过,这倒不是我如此看中兰家的原因。你是没见今日经义坪上的事儿,兰家那小丫头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卜院长对她另眼相待不说,京里来的那位竟为她动用了最后一枚沉香令——”说到这里,他瞅了眼赵掌柜。
赵掌柜心领神会,“是那位襄城县公之后?”前朝废太子被封襄城县公,时人便以此称之。
“是哪。”赵寅年又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惋惜,“看上去也是芝兰玉树的人物,可惜当年一场大火,落得个眼瞎腿残的下场,如今又被逐出京城,这命啊,实在是说不得!”数十年之前,谁能料到谢氏子孙会落到如此地步?
赵掌柜不解,“既然如此,那位看上去自身尚且难保,他看重的小丫头又有什么值得少主子拉拢的?”
赵寅年笑笑:“如今落入泥泞,但谁知会不会重回枝头?赵叔你可知道,那位可还有个好姐姐在宫中呢。”
世事难料,谁也料不到今日得势的人明日会不会失势,今日失势的人明朝又会不会咸鱼翻身。赵家不过一介商贾,家中子弟无一为官,能屹立襄城上百年,凭的不只是做生意的手段,更是丝毫不错过任何一丝机会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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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家这边,送走了赵寅年一行人,三人便关了门准备休息去了。关门的时候,襄荷耳边似乎听到什么声响,转头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刘寄奴问。
“没什么。”襄荷摇摇头,“许是我听错了。”
三人进了院子,将大门落了栓,门口便再无一个人影。
过了半晌,门前的槐树林后才有一个瘦小的黑影鬼鬼祟祟地走出,踮着脚扒在门缝里望了望,但兰家堂屋门紧闭,什么也看不到。黑影轻轻啐了声,很快便又轻手轻脚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