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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遇见一个人,因为他,你愿意放弃一切。
“本人女,驾龄七年老司机,8月6号到16号从常水自驾去沙都走西北大环线,车型牧马人,有没有感兴趣的小伙伴同行?”
虞小婵发完这条朋友圈,评论区瞬间就多了十几条回复。
“老司机带带我![偷笑]”
“女司机开车走大环线不太安全吧,不如坐我的车,时间也刚好。[握手]”
“8月我会去西北和旅游区谈合作,有机会和虞小姐吃个饭?”
……
诸如此类的暗示与明示比比皆是。
她有些后悔,不该用“老司机”这个词,虽然她高中毕业就拿了驾照,迄今有七年驾龄,确实是老司机,但如今这个词要被玩坏了。
又扫了一眼评论区,干脆放弃了在朋友圈寻找同伴的想法。
当空姐这三年总会遇到莫名其妙的人索要她的联系方式,一次不能拒绝,两次不能得罪,三次朋友圈彻底沦陷,多得是不知名的达官显贵。
加她好友的目的显而易见。
一直到出发前一天,她也没约到同伴。8月上旬这个时间点,身边的朋友都在上班,她又连续三年没休过假,难得的休假机会绝不能浪费,最后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独自踏上了旅程。
出发前好友季菏泽百般叮嘱她注意安全。
她一边熨烫衣物一边跟视频里的他翻白眼:“你好啰唆。”
季菏泽也不跟她计较,耐着性子解释:“西北多荒凉啊,那边支付宝也不方便,你开着牧马人,身上还带现金,要财有财,要色有色,可不得注意安全嘛。我这儿就是得出任务,请不了假,不然哪放心你一个人去。”
看他拐弯抹角夸自己长得好看的分上,虞小婵最后听话地在包里放了一把折叠刀。
没想到它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第三天傍晚,虞小婵正穿越无人区前往沙都,夜幕降临前,车子却突然在半路抛锚了。
无人区,戈壁滩,空荡荡的高速公路,这样的旅程本就因为独行显得格外孤独,现在简直是雪上加霜。
无人区电话信号弱,求救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拨不出去,指望不上别人,就只能靠自救。
她打开危险讯号灯,放好警告牌,跃跃欲试要拦车,然而四下旷野,车影寥寥,难得看见一辆过路车,拦下来一问却不是去沙都的。车重新启动,消失在了转角,又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一车。
虞小婵钻进车里做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把车门全都上锁,在车上睡一宿呗。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快11点了,正怔怔出神,耳侧忽然传来“笃笃”两声响。转头看去,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麦色皮肤的男人,手指曲起正敲着窗玻璃。
这荒郊野岭,虞小婵突然升起戒备心,只把车窗落下一道细缝。
窗玻璃缓缓落下,清晰露出男人深邃的眼眸。
而后,耳边便传来一记低沉沙哑的嗓音:“车怎么了?”
车顶放着警告牌,有人路过询问也算正常。
她老实回答:“抛锚了。”
男人退后两步打量她的车型,问:“要去哪儿?”
“沙都。”
“下车。”
“……”你说下车就下车,谁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虞小婵忍不住腹诽。
男人将她的警惕一眼看穿:“我也去沙都。”
咦?!
听他这样说,虞小婵的心理防线顿时松了许多。但她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对方什么身份都不清楚,同行的结果是好是坏全是未知数。
见她迟迟不作响应,男人懒得再和她废话,“哼”了一声,戏谑道:“不信就算了。”说完就要走。
“唉?”
男人头也不回,走得决绝。
现下的处境让虞小婵确实很无助,望着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她决定赌一把。心里做好决定,手指就扣下了车门,她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那就麻烦你啦!”
她觉得人和人之间还是需要信任的。
出奇地巧合,男人的车也是牧马人,一模一样的款式和颜色。
虞小婵抱着背包站在副驾驶车门旁若有所思,这种情况下坐后车座会不会更安全?
男人已经不再管她,径直走向后备厢拿出了拖车钩、拖车绳,把她的车稳稳地挂在了车后,手法娴熟,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虞小婵看呆了,脱口而出:“你不会是专业干这个的吧?”
后半句话被她咽进了肚子——然后沿途寻找需要帮助的人敲诈碰瓷黑人钱什么的。
男人倒未提钱字,起身站直,向她走了过来。他的身材高大,让人很有压迫感,虞小婵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包,他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擦肩而过时吝啬地扔出两个字:“上车。”
“噢……”
一路尴尬,车里静得空气都能凝结成冰。
由于后车座堆满了杂物,虞小婵没有任何选择权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身边男人的气场太强大,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概看她太紧张,男人随手递过来一瓶水:“喝水吗?”
虞小婵的头摇得很坚决:“不用了,谢谢。”
“害怕?”男人斜睨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虞小婵不自然地调整坐姿,小声嘀咕:“才没有。”
“呵。”
好明显的嘲笑声。
虞小婵偷偷拿眼睛瞄他,很帅的一张脸,侧脸看去鼻梁挺直,眉骨清晰,眼眸有光,如果不是肤色太黑又留了胡子会帅得更高调张扬一些。
“还要再走一个小时,你累了就睡一下,到了我会叫你。”男人突然开口。
虞小婵回过神来困意全消,伸手摸了摸背包夹层,把折叠刀攥进了手里。
又给水喝,又哄她睡觉,这人真的没问题吗?
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
一个小时后,男人安全地把她送到了提前预约好的客栈,虞小婵下车时总算松了口气,跟男人郑重其事地鞠躬道谢。
“不客气,反正顺路。”男人看也没看她,径直往店里走。
虞小婵有些蒙。
顺路?
客栈24小时为客人留门,服务台一直有人值班。男人在院子里停好车走进客栈正门,穿过天井,推开厚重的木门,“丁零零”一阵风铃响。虞小婵紧随其后,没等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敞亮透彻的声音:“老板回来啦!”
她步子一滞,抬起头,目光自动凝聚在前方男人宽厚的背影上。
原来是……老板啊。
前台小帅哥白净清秀,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却很八卦,视线越过男人落在她身上,挤眉弄眼问:“这位是?”
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云淡风轻:“噢,高速路上捡的。”
虞小婵忍不住瞪他。
捡?当她是流浪猫吗?
一夜安睡,断续有梦。
虞小婵醒来望着房间天花板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未免太巧。
客栈提供免费早餐,限时在9点之前,还有五分钟。
她来不及多想,随便抓过流苏披肩,披在蕾丝睡衣外面就要往外走。拧开门把手的刹那,却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开门,有些手足无措,却快速恢复了镇定,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说:“早上好。”
这声音实在有辨识度。
虞小婵漫不经心地靠在门边,打量这个昨天刚认识的客栈老板。
他今天穿了一件棉质白T恤,大概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还顶着一块毛巾。他用一只手胡乱地擦着头发,将另一只攥成拳的手伸向她,手腕翻转向上,摊开掌心:“你昨天落在车上的。”
她低头看,这手长得可真漂亮。再看,他的掌心里托着一把小巧的折叠刀。
好眼熟……
“谢谢。”她尴尬地把折叠刀拿过来,忽然发觉好像哪里不对,视线从男人的手掌慢慢移开,落在他的小臂上,再缓缓向上,最后停留在他擦头发的手背上。这么干净白皙的肤色和昨天那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相比,至少白了两个色号。
她也算是美妆达人了,却没用过这么厉害的美白神器。
她觉得好神奇:“你用的什么美白产品?一个晚上就恢复得这么白!”
男人只是略微犹豫,便一把拿开了罩在头顶上的毛巾,湿漉漉的碎刘海儿有些挡他的眼睛,虞小婵和他的视线相对后整个人就傻愣在了原地,满脑子全是问号。
唉?留着络腮胡子的糙汉子怎么变成唇红齿白的小鲜肉了?
男人也顾不上她表现出来的惊讶,拿掉毛巾后视线一时不知道该落在何处。她一身蕾丝睡衣,领口极低,裙身很短,虽然搭着披肩,肩膀却露着外面,反倒多了一分妩媚,还不如不披。
他喉结微动,在心里皱眉,这大清早的,她穿这么性感给谁看?
有意避开她疑惑的眼神,他故作镇定,自我介绍:“邵颍川。”
虞小婵没反应过来:“什么?”
“名字。我们正式认识一下。”
“啊……”虞小婵的反射弧被邵颍川短短几句话搞得莫名延长了一周半,“我叫虞小婵。”
邵颍川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正想问她是哪两个字,就听见她手机设置的9点的闹钟响了。她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早餐,赶快往楼下走,又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他说:“虞姬的虞,婵娟的婵。”说完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昨天和今天判若两人,“噌噌噌”就跑下楼拿早餐去了。
她风风火火,从他身边经过时,披肩的流苏穗子勾住了他的腕表,她“哎呀”一声,回身去摘,指腹肆无忌惮地蹭过他的手臂。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邵颍川的心底像通了一道电流。他浑身不自在,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她却对他的异样丝毫没有察觉,摘掉穗子,仰头看他,随意地说:“先走啦!再晚早饭就没了。”
他垂眼看她,又飞快地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嗯”了一声。
——她竟然没穿内衣。
等她走远,邵颍川跟随她背影消失的方向不由自主地看去,旋转楼梯上,她的身影像跳跃的樱花花瓣,眨眼就不见。他终于松了口气,低头扫了一眼手臂上刚刚被她碰过的地方,总觉得她好像在那里埋了一颗种子,随时会长出花来。
这个女人好像有毒。
还有,她穿成这样在他的客栈里到处招摇,想干吗?
浴室的热水器水温刚刚好,虞小婵吃过早饭洗过澡就准备出发去千门窟。
提前一个月在景区官网订票的好处就是不用大清早去现场排队。昨天风尘仆仆赶了一天路,今天她终于换了清爽的牛仔裙和小白鞋,蓬乱了好几天的头发被她随意地扎成了长马尾,清清爽爽,学生气十足。
路过客栈前台,她顺手拿了一张沙都当地的旅行地图,问前台小帅哥去千门窟怎么走。
沙都没有4S店,她的车一大早被附近维修店的师傅拖走了,出行一下子变得很麻烦。
帅哥露出一口小白牙:“你要去千门窟吗?川哥也去,让他直接送你过去好了。”
川哥?
看她一脸茫然,男孩子指了指背后的照片墙:“就是我们老板,邵颍川,大家都叫他川哥。”
整面照片墙上挂满了不同的风景照,少数几张是游客们在客栈门口拍的大合影。虞小婵按照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其中一张照片里的邵颍川,是她昨天见过的蓄着胡子的硬汉形象。
所以今天早晨出现在她房间门口的那个人是谁?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就问了出来:“你们老板有孪生兄弟吗?”
“啊?”小帅哥一脸疑惑,“没有吧,没听川哥说过。”
话音刚落,虞小婵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更沉稳笃定的回答:“嗯,是没有。”
背地里打听人家的八卦被抓了个现行……
她心虚地转身,看清邵颍川的装扮后又不太懂了。
军绿色T恤,米色长裤,裤腿挽到脚踝,露出麦色脚腕。
他身边还跟着一只毛色黝黑漂亮的黑背犬。猎犬目光凶狠,她害怕得打了个寒战,把目光再次移回到他的脸上,他的胡子“长”得倒快,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在他的下巴上安营扎寨了。
她强忍着,才按捺住冲过去把他的假胡子揪掉的冲动。
邵颍川不怎么爱说话,送虞小婵去千门窟的路上,一字未发。依照前一晚搭顺风车的经验,她已经习惯这个话少高冷的奇怪男人了。
正值暑假,景区人山人海,找到临时停车位后虞小婵道过谢就要开车门走人,却听他“咔嗒”一声落下了锁控。
“你干吗?”她回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早晨的事你就当作没看见吧。”明明是求商量的姿态,口吻却是毋庸置疑的不客气。
她故意问:“什么事?”
邵颍川不喜欢兜圈子,一把扯掉假胡子,坦坦荡荡地露出真容给她看:“这件事。”
还真是直接啊……
“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要命的好奇心促使她想要一探究竟。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需要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男人盯住她的眼睛,语气蓦地加重。
偏偏威逼利诱这一套对虞小婵最无用。她曾在两次空难中生还,如今越发天不怕地不怕,况且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虽然神秘,但对她没有危险性。
她干脆无视了他犀利的眼神,有什么说什么:“我总要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再考虑是否帮你隐瞒,不然我凭什么帮你?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真是一个难缠又不好打发的女人。
她说得有道理,他被迫妥协:“你可以问三个问题再考虑是否答应我。如果答应,未来几天你在沙都的一切消费都可以由我来承担。”
听起来好有诱惑力。
虞小婵一点都不客气,脱口而出第一个问题:“你的员工都没见过你真实的样子吗?”客栈规模不大,总共三四个人经营,大家每天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却不知道老板的真实样貌吗?
“见过。”
“那你怕什么?”她不懂了。
“他们都是自己人,口风紧,不会说出去。你,不一定。”邵颍川睨了她一眼,“两个问题了。”
虞小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白白浪费了一个提问机会。
“那这个不算。”想问的太多了,三个问题怎么够,“第三个问题等我从千门窟回来再问,我要好好想想。”
“好。”
“答应得这么痛快?”虞小婵狡黠一笑,“你就不怕我跑了?”
“不会,你的行李还在客栈。”
“你……”
“我处心积虑隐藏身份,被你这么轻而易举地看到真实样貌,我也很无奈。”
他说得无辜,虞小婵反倒觉得是自己理亏了。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三个小时后,逛了千门窟一下午的虞小婵从景区出来,只觉得震撼。慈眉善目的千佛像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早把答应邵颍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景区大巴直接开回市里的售票大厅附近,路过停车场的时候她忽然听见手机铃响。
是一个陌生的当地号码。
接听后对方的声音却非常熟悉:“往左边看。”
这个男人有点阴魂不散啊。
虞小婵握着手机按照他的要求做,一眼看见了他的银灰色牧马人。
所以送她过来后他一直等到现在?
还以公谋私地从客栈前台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她也算是空乘里见过大世面的,平时在两舱工作,各种性格奇怪的男人见多了,像邵颍川这种“人格分裂”并不算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不过误打误撞地窥探了他想要保密的部分,却也不会多嘴地公布于众,顶多和他开开玩笑,揩揩油。
谁知道他这么认真,盯她这么紧,让她压力很大啊。
坐进副驾驶座,不等邵颍川发问,虞小婵主动投降:“我答应你,你有两副面孔这事我不跟别人说,我就当没看见。我也答应你,不问其中的原因,满意了?”
邵颍川的嘴角轻轻抿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弧度:“满意了。”
“那能别继续跟着我了吗?”
“可以。”
虞小婵松了口气,窝在座位上等他开车。
谁知道这人过河拆桥:“那你下车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客栈了。”
天哪!她逛了一天腿都要走断了。
因为修车,虞小婵迫不得已在沙都多待了一天,启程去丹霞的计划推迟到了12号。
清早,她去前台退房退钱退押金,小哥却不明所以。
显然邵颍川没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小哥并不知道老板给她免单的事。
虞小婵尴尬:“不然你问问你们老板?”
“老板不在。”
“那打电话问。”
“电话关机。”
反正就几百块钱的事,虞小婵也懒得较真,不退就不退吧。倒是有点生气,某人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一切费用全由他承担,最后不仅食言不说,从千门窟回来就躲起来算怎么回事。
车子渐渐开出市区,一路东行,路过一片茂盛的葡萄园。
路口信号灯由红变绿,虞小婵左转弯时迎面和另一辆车擦肩而过,对方车速极快,她只顾着躲闪,开出去很远后才从后视镜里观察到那是一辆银灰色牧马人。
那个人的名字在脑海里转了又转,最后她一脚油门轰下去,开出了沙都。
不过是旅行中的插曲,擦肩而过的缘分,算了。
等邵颍川回到客栈,虞小婵早就走了。
前台工作人员正在给其他客人退房,看见老板回来,便把虞小婵要求他退钱这事当作笑话讲给他听,始终心不在焉的邵颍川这才恍然想起之前答应她的事。
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还真没开机。
这两天在外面执行任务,因工作需要关机,凌晨任务结束才匆匆赶回沙都。
保洁梅姨正在打扫虞小婵的房间,他路过时探身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空气里还残留着香水的诱人味道,好像是甜腻的草莓香。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虞小婵晨起披着披肩慵懒出门的画面,当时他就闻到了类似的味道。
被旖旎香气牵引,记忆像野草疯狂蔓延,勾起这几天与她有关的一切——
空荡无人区,清夜无尘,满天星河璀璨。她小心谨慎地将车窗落下一道窄缝,声音有些抖,狡黠地质问他的身份来历。那般疏离、试探,却别有一番诱惑力。
后来拾到她遗落的折叠刀时,他忍不住笑,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这荒郊野岭,真遇到危险,一把刀能做什么?要真想生事,以她的姿色,这刀妥妥是给别人准备的。
她开门时扑面而来的香气浓而烈。因职业缘故,邵颍川人脉甚广,常年在外见识过的女人不在少数,漂亮的皮相千篇一律,宜室宜家有之,烟视媚行有之,看多了也看腻了。却没见过有谁像她,把一件性感蕾丝睡衣穿得那么天真无邪,门口意外站着一个男人,她也一点不窘,赤着脚寻鞋子还不忘抬头打量他,却不知自己裙角开衩,稍一侧身就引人遐想。
他曾接触过一些靠身体吃饭的女人,也冷眼旁观过她们勾引男人的本事。无非是为了金钱名利不惜衣着裸露,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自作聪明说些哄人的蜜语甜言。
他始终觉得这些女人对“性感”一词有误解。
在他眼里,性感不等于裸露。他从未正眼瞧过那些所谓的性感尤物,却在留意到虞小婵手腕上的银色细链、领口锁骨处的小黑痣、不经意撩头发的动作时,口干舌燥。
房间里残留的香气因少了她而变得寡淡无味,可他竟然还是觉得有点好闻。
梅姨更换床单,从床垫和靠背的夹缝里发现一枚亮晶晶的耳钉,回头看到邵颍川,走过来将耳钉递给他:“应该是虞小姐落下的。”
耳钉是一轮银色弯月,随处可见的款式。
他低眸,伸手将它捏在指间:“交给我吧。”
梅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一边俯身装模作样地拖地,一边用小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确定她就是咱们一直要找的人吗?”
邵颍川将耳钉攥进手心,离开房间时,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嗯”。
通过虞小婵的电话号码,邵颍川搜到了她的微信。
添加好友后不久就通过了验证。
不知道这些天她在沙都到底花费了多少钱,邵颍川按照自己已知的住宿费、修车费还有景区门票钱,一共给她转了2000块钱,还煞有介事地备注了四个字:君子一言。
虞小婵没想到他会转钱来,有些意外。先前觉得他不守信用,现在看到这笔从天而降的巨款却觉得受之有愧,毕竟她只不过口头答应他一件事罢了,能否兑现,全凭自觉。
但对方既然言而有信,她又不是和金钱过不去的人,有人白白给她送钱,她自然不会假惺惺地拒绝,很爽快地回了他一句“谢谢”。
然而……
“邵颍川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的好友……”
这是……转完账就把她删了吗?!
退出微信界面,邵颍川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脱了身上这件已经穿了两天的T恤。
他本身肤色偏白,从前和大家一起训练,同样的任务强度,别人晒得黝黑,他看起来还是细皮嫩肉的。就算故意站到太阳底下晒,也不见有任何改变,甚至被朋友讥讽嘲笑越晒越白。近几年不在外面风吹日晒,肤色恢复如初,日常行动有需要乔装打扮的,自然先从改变肤色入手。
结实的肌肉,性感的腹肌线条,还有被他刻意制造出来的小麦肤色,都能给人视觉上的享受。唯一的瑕疵是他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多是刀疤,也有两三处枪伤,没打到要害,但阴雨天还是会疼。
特别是心口的刀疤,连痛感都清晰如昨。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那把匕首直插心脏,差一点,命就没了。
手机突然铃响,接通后,队长的声音传来:“那个女人招了,她手里的货确实是由康珈提供。”
康珈,西北地区最大的毒品供应源。
人们只知道他是泰籍华裔,其他背景资料不详,江湖上流传着他的恶名,警方却始终查不到他的下落。他就像一颗毒瘤,遍布在毒品交易市场的各个链条上,但源头难寻。
邵颍川从事特情工作以来就一直在收集关于康珈的信息。
对他来说,康珈不仅仅是一名毒贩,还是他的弑亲仇人。
他是英烈子女,三年前父亲因公殉职。
也是三年前,他从警校毕业,投身缉毒工作。
最近一次的任务是抓捕先前一次大规模行动中的漏网之鱼,一男两女,其中一人受了危及性命的枪伤,急需医药用品。行动前一晚,他接到线报得知这三人正兵分两路穿过无人区准备进入沙都,立刻让警方在沿路所有医疗场所严阵以待,最后成功在一个村子里的小药铺抓捕了其中两人。
剩下一个女人下落不明,所以当他遇见独自穿行无人区的虞小婵时,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特别是在发现她一路紧紧抱着背包,并且随身带了一把折叠刀之后,更加觉得她有问题。
他在车上捡到她遗落的折叠刀,顺手把它带回了房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第二天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刀放到她的房门口,企图伪装成前一晚被她遗落在外的假象,却和她撞个正着。
报出姓名是出于礼貌,露出真实面目却是因为他去前台查过了她的入住信息。
入住信息中她登记的名字是“虞小婵”。
如果她真的是他要找的那个虞小婵,那么早晚有一天,他要以真实身份走进她的世界。
所谓封口费,只是放饵下钩的借口。
和队长通话结束,微信页面突然跳出了一条“新朋友”的申请通知。
昵称:绵绵绵绵婵婵。
验证信息:加完就删和睡完就跑有什么区别!
她的头像是身穿红色C航空姐制服的自拍,化着精致的妆,比着调皮的剪刀手,看起来性感又可爱。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照片上久久没有移开,最后按下了“接受”键。
很好。
他的小红鱼上钩了。
“后来呢?”好友陆宝澄一边敷面膜一边问。
“后来我认真想了想,把钱退给他了。”虞小婵摊手,往脸上抹精油,“然后就没再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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