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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画悬挂于堂前,画作的笔触简练到了极致,画的就是月下一蒲团。
伏觞见众人凝神静思,有些不解,心想,这么简单的画也拿出来示人?他没学过丹青,可是若由他来画,也差不到哪去。
问题是那幅画有什么可看的,一眼就能看得无比通透了,可那些精英还在看,一个个苦思冥想的样子,好招人烦。
他正自思量间,忽听焦冉说道:“当真是意静神王,妙用无体,不着一字,却尽得风流!闻兄,何处得来的佳作妙品?”
伏觞瞪大了眼睛,实在不明白这幅如三岁孩童涂抹的画,如何称之为佳作妙品。
闻殊微笑道:“年前,偶遇一山野闲散之人,想到这次研学之用,便讨得此画。”
随后,他要求各院对此画作诗,再各推选一首参与比评,各院领队回避。
场下一阵嗡嗡嘤嘤,大半天时间过去,各院才推选完毕。
应天书院的是“月彩散瑶碧,示君禅中境。”
雪林书院的是“生成在我不在天,何意中虚道性全。”
藏天书院的是“道流迹异人共惊,寄向画中观道情。”
无极书院的是“须臾世间皆自我,象形类物无不可。”
诗句皆用大体篆字书写,分别挂于画的两侧。
焦冉对自己书院推选出来的诗句不甚满意,因为其意境只停留在画的表面上。
海那赫就十分得意了,他哈哈大笑道:“好一句,生成在我不在天!性颖神彻,及通内典,心地更精,直于性情嘛!”
伏觞日前目睹过海那赫粗鄙的谈吐,忽听他拽出这般言词,下巴惊掉了地上。
也只有海那赫这样的性情才能做出这等自夸的事来。焦冉皱起了眉头,轲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闻殊则一如既往地笑容可掬。
待众人对四幅诗句一一评论过后,闻殊院长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吩咐两名藏天书院的学子展开,挂于画的上侧。
只见上书:空何妨色在,妙岂废身存,寂灭本非寂,喧哗曾未喧,嗟嗟世上禅,不共智者论。
闻殊院长说道:“此字卷乃那位山人作画后所题,我想诸位已看得明白,四首应景诗作已分高下,已无需我再评说。”
焦冉笑道:“如此看来,我们的诗是好,就是缺少点什么,应天书院的,讲禅却未入禅,倒是无极书院的,切题应景,且禅意空明,这就高下立见了。”
轲支满面春风,无极书院因没开设理院,所以他一心想在文院的比试中拔得头筹,好在弟子们不负所望,争得了一回颜面。
他正自得意间,忽听海那赫说道:“闻老哥,不对呀,你那位友人既然说‘嗟嗟世上禅,不共智者论’,那么他的画作出现在这里岂不矛盾?”
闻殊院长笑呵呵地说道:“我自愚笨,只想文试所用,且我辈所学,永在途中。”
轲支笑道:“海兄,你是大智大慧之人,自然无需与我等坐论了。”
海那赫也不理会轲支的讥讽,说道:“以我说呢,众人还写什么鸟字,作什么鸟诗?只需画一个蛋蛋即可交差了事,你看那明月是圆的,蒲团也是圆的,也好应焦冉兄的那句,‘意静神王,妙用无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啦。”
海那赫看似爽快,却心有不甘,明里不好反对,就借机把火引到焦冉身上。
伏觞越发糊涂,他不懂诗,也不会绘画,可那明明就是一幅稀松平常的画,却被这群老家伙们咬文嚼字,扯得云天雾地的,心中的那片美好,顿时间七零八落,眼见就没了兴趣。
忽然间,脑海中传来方凌的声音:“你用心体会,‘意静妙用,神王无体’对你日后修行,未必没有帮助。”
他惊得回头张望,哪里有方凌的影子?这才想起方凌的神念既然能笼罩整个书院,那么这里的一举一动,他自然都会知晓。
这时,就听焦冉说道:“诗皆是好诗,但山人既有所题字卷为正,无极书院第一当之无愧。”
海那赫见焦冉已这样表态,也不便再说什么,他心中也明白,以山人所题的诗句作为评判标准是最为公正的。
轲支向众人抱拳,谦虚地说道:“我院虽巧得一诗句胜出,但也深感承蒙诸位礼让,闻殊兄所言极是,我辈所学,永在途中,无极书院更不敢以此倨傲。”
就此,三天的文试,最终以无极书院胜出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