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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桐生于曦原。
秦氏王朝之前,西琉域由吕氏统治,后被秦氏先祖推翻,吕氏皇族被剿杀殆尽。四百年后,吕桐以吕氏遗族之名自曦原出,世人方知当年在秋寒城的一支吕氏皇族有幸逃脱,走投无路之下,逃进了曦原。在世人眼中,曦原是生之无望的蛮荒死地,人们无法想象那支吕氏遗族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事实上逃进曦原的吕氏遗族确是历尽艰险,九死一生。
从秋寒城逃出来的八十余口族仆,最后只有九人在曦原幸存下来。他们择山而居,开荒农耕,这支吕氏遗族的族长是吕桐的伯父,天行境小乘的修为,选择逃进曦原,固然是万般无奈之举,当然,他也自持族中有一门驯养妖兽的秘法。
然而在逃进曦原的途中,吕桐的伯父就被妖兽吃掉了,吕桐父亲修为虽只是辰聚境,却是族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修真者。
大约是在他们逃进曦原后的第十年,吕桐生出了,两岁即随父亲修行。
吕氏皇族昔日再如何辉煌,已成过去,作为旁支,且又经灭族之难,几乎已无底蕴可言,吕父是个循规蹈矩之人,也没什么大才,却对修真之道极为迷恋,但他修行了一辈子,在辰聚境就止步不前了,倒是族中的那门秘法,被他发扬光大了,灵级以下的妖兽皆可驯养、驱使,闲时不免感叹,兄长若对那门秘法多用些心思,也不至于早亡。
幼年的吕桐,追日逐月,与妖兽为伍,曦原就是他的世界,直到有一天,父亲告诉他,曦原之外另有天地。
那年他十岁,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再大一些后,就知道了他们是前朝吕氏遗族,灭族之痛,他立誓要走出曦原。
但父亲再三告诫他,天地因果常在,吕氏被灭,朝代更迭,应属天道循环,故不可抱有复朝的幻想,他日若出曦原,切不可为氏族复仇。同时也说,至于修行一道,量力而行,但天行境之前不能离开曦原。
可以说,父亲对他寄予了厚望,可能在他的眼中,天行境就是修道最高的境界了。
从后来吕桐入世后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与父亲胆小怕事、生无大志、循规蹈矩的性情是截然不同的。
吕父作为继任的族长,不得不考虑氏族血脉的延续。
他依仗驱兽秘法,曾多次离开曦原,独自潜入落玄城,带回青年男女,添丁增口,总算让这支遗族在与世隔绝的曦原里繁衍生息了下来。
吕桐生母故亡后,他就很少呆在族中了,足迹踏遍了大半个曦原。
在他三十岁的时候,他游荡到冲云山,意外发现一座古迹,方知曦原另有不为世人所知的一面。
那座古迹是上古时期的一个修真宗门,山门上刻“圣宗”二字,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令他奇怪的是,那里的人好像突然间消失似的,宗门建筑历经风雨,虽有残缺,但整体保存尚完好。
他就像一个拾荒者,陡然间闯进一座堆满无数宝藏的地方,这才发觉自己心中的世界原来是那样的贫瘠与荒芜。
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
他如痴如狂,在那里潜心修行了二百年,修成了传自上古时期的修真神典“圣世光明”,一举踏至混元境。
待他重回族地时,吕父已于百年前故去,离世前看到族人已近二百余口,人丁已渐兴旺,也算了却心中一件大事,唯独遗憾没能见到吕桐最后一面。
吕桐虽然二百余年没有现身,但族人都知道他的存在,见他修得一身惊天神通,就有了出曦原光复吕氏一族的呼声。
这曾是吕桐少年时期心中的执念,如今他作为族中长辈,不可能听而不闻。
但那个时候,他正为另一件事所困扰。
他在冲云山得到的那部“圣世光明”神典的副卷中,记载着曦原另有一处神秘的远古宗门“开天院”,除了有一部与“圣世光明”神典比肩的“开天大法”外,另以工法与数理见长。
仅从过于简略的记载上看,他始终无法明白何为工法与数理,只觉得那些东西与修真之法、大道之途是截然不同的。
他在冲云山修至混元境后,就一心想去寻访那处神秘的“天开院”,回到族中,实是路过。
作为吕氏的后人,有那样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他曾经和他们一样有过那样的执念,哪怕后来他踏入混元境,也不曾忘记少年时的誓言。
他不是不想,只是在心愿未了之前,他不会踏出曦原。
或许是因为修至混元境,寿元已超出常人的想像,对他来说,早出曦原和晚出曦原是一样的,都不会改变已在两百年前发生的事实。
而那些族人则不同,他们不甘心窝在与世隔绝的曦原,一心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氏族的光复,甚至是吕氏王朝的复辟,尤其看到归来的吕桐一身惊天之能,好像光复大业已经触手可得,希望从没有如此之近过。
吕桐不知道这些年那些族人经历了什么,认为他们太贪念世俗凡尘的富贵。
他不是族长,但在族中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说不,没人再敢吱声。
他离开族人生息的地方,按照副卷的记载一路寻访,在冥月山脉深处找到了“开天院”的遗址。
生在曦原的吕桐,总认为世界就是那样的,所看到的,都是理所当然存在的,当他在冲云山初见那座远古宗门时,也就是感叹它的高大雄伟。
到了“开天院”,眼前所见与圣宗又有不同,那时他还只认为是建筑风格不同罢了。直到后来他离开曦原踏入世间,方自觉得“开天院”竟然是一派光怪陆离的异世景像,与当世之景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然而他在开天院翻遍所有的典籍,也没有找到那部“开天神典”,册籍中只记述院中确有这部神典,但没有记载它最终的去向。
他在查阅时,发觉开天院的确如圣世光明神典副卷记载的那样,他们似乎并不看重修真之法,而是以工法与数理另辟蹊径。
他悉心研读,渐渐对工法与数理有了基本的概念,觉得它们所构架的文明与他所认知的世界有很大不同,从中也看到了修真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修真的世界,是以人族的自身为中心,通过对天地法则的感悟,从而获得或驾驭天地的力量,但是凡人受自身先天条件所限,能修行者,万中无一。
而工法和数理则不同,它完全抛开这个限制,反以天地自然为中心,通过对自然法理的认知与研论,创造外物并利用外物的辅助,从而获得或驾驭自然界的力量。
大体上来说,两者道殊同归,但后者似乎更具普遍性,也就是说在理论上,工法与数理可以让每一个凡人都可以拥有修真者一样的力量,可以像修真者一样,摆脱天地桎梏,纵横世间。
但两者谁能走得更远呢?这是工法最后的疑问,当然这也是吕桐的疑问。
谁能走得更远,暂且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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