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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市。

    3月初的天气,尚未回暖,纵使阳光高照,也挡不住透骨的冷意。褚恬一下车,就立刻紧了紧外衣,干燥的寒风迎面而来,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嫂子,东西给您搬到几楼?”

    年轻的士兵紧跟着跳下军卡,指着车上一堆东西问道。

    “四楼。”

    她甜甜一笑,笑得士兵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跑开了。

    褚恬抬头看了看四楼的那扇玻璃窗,深蓝色的窗帘紧紧地合着,上面安静地覆着一个喜字。那红色铺满了整个窗户,浓烈而张扬,让人看了由衷地感到满足。

    整栋房子有些旧了,楼道很是狭窄,战士们搬着东西艰难地前行。褚恬提着小件的东西跟在后面,抬头眺望了下前进缓慢的队伍,终于有点懊恼了。

    她想起两天前徐沂打电话来安排搬家的事,那时他因为带兵在外拉练赶不回来,所以只能安排手下几个兵。问到她需要几个人时,褚恬本来就有点生气,直接撂下狠话:“越多越好,而且还得长得帅!”

    徐沂闻言,难得沉默了下。隔天就给她拨来了六七个兵,个个都是细腰翘臀大长腿,这下轮到褚恬惊呆了。

    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好说话啊!褚恬瞪着乌黑闪亮的大眼睛,跟笔直站成一溜的兵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气恼。

    现在褚恬终于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了。这些个个180cm+身高的兵,在这栋老式楼房里,根本发挥不出水平来,因为空间太有限了。

    东西都搬到房间里之后,褚恬想请那几个兵在外面馆子吃顿便饭。可是没一个人敢应下来,蹿上军卡就赶紧跑。褚恬悻悻地回了家。

    家里是一团糟,虽然大件差不多都摆放到位了,但是剩下那些零碎的东西也够她收拾一阵子的。她现在终于明白了,搬家的的确确是个大工程,尤其是在家里男人缺席的时候。

    微叹一口气,褚恬环视一周,将头发松松挽起,换了身居家服,埋头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褚恬赶忙从一堆杂物中扒出自己的手机来,拿起一看,是好友何筱打过来的。

    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名字,褚恬心里竟微微有些失落。她摇摇头,赶走这些负面的情绪,接通了电话。

    “恬恬,是我,笑笑。”

    “听出来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那边笑了笑,声音十分柔和地问:“什么时候回B市啊?都等你好久了。”

    “这个呀——”褚恬翘起唇角,“可能还得过几个月吧。”

    “什么?”何筱的声音一下子吊得老高。

    褚恬咯咯笑了。“逗你玩儿呢。”她说,“我已经回来了,正在忙搬家的事。”

    那边何筱又被她惊着了:“已经回来了?在哪儿?我去见你!”

    “别!”褚恬回头看了眼家里的烂摊子,“我刚搬到徐沂的房子里,家里还没收拾好呢,咱们约在外面见吧。”

    褚恬是四川人,大学考来了B市。

    在北方上大学这四年,唯一一个称得上好朋友的人就是何筱了。二人从大一认识,大学四年形影不离,如孪生姊妹一般,毕业之后又同时通过公考考入了B市一家基管中心。二人一起上了一年的班,直到去年末,褚恬辞职回家照顾病重的母亲。

    二人约在了之前一起工作时常去的那家咖啡厅,褚恬自己开车,提前一刻钟到了。点了两杯摩卡,咖啡刚端上来,她就看见穿着一件米色风衣的何筱推开门,板着脸直直地向她走来。

    褚恬眯着眼,微微一笑,那神情煞是明艳动人。

    “来了。”她晃晃翘起的小腿,声音甜美地跟好友打着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筱一肚子的气在看见她那张招人的笑脸后都发不出来了,只得狠狠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还知道回来!”

    褚恬捂着额头惊呼一声:“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不能!”何筱斜睥她一眼。

    褚恬故作委屈地撇撇嘴:“亏我还给你带四川腊肠了呢!”说着将一个纸袋子递了过去。

    何筱看了眼那满满一袋子腊肠,毫不客气地收了。“别以为拿这个贿赂我就能蒙混过关,三个月!褚恬,三个月!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说着眼圈就红了。

    褚恬看着她,心里也不好受。

    去年末接到母亲旧病复发的消息,她一开始以为不是很严重,只请了两周的假回家。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她应接不暇,焦头烂额。偏偏单位这边一直催她回去,褚恬没有办法,狠下心把工作辞掉了,专心在医院照顾母亲,处理一个个烂摊子。

    事后想一想,如果没有徐沂的求婚,那段日子,真称得上是她这二十多年来最为黑暗消沉的时光了。

    “还有,你跟徐沂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

    何筱的声音将她唤回神,褚恬眨一眨眼,微微一笑:“就那么结了呗。”

    这叫什么答案,何筱表示严重不满。

    “不然还能怎样?”褚恬随手搅着咖啡,“他都求婚了,你觉得看着他那张脸,我能干出来拒绝这么不人道的事吗?”

    “……”何筱抽抽嘴角,“可真讲究!”

    褚恬微笑。这才是真正的好友,不是逼迫她,而是理解她。明白她有些事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说不出口。

    “对了。”褚恬搅动着汤匙,“忘了问你,你跟程勉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了?”

    程勉,是好友何筱的男友,同时也是徐沂的战友。二人是一前一后进的B军区某集团军T师师属侦察营,一个任连长,一个任指导员。二人资历相近,性格互补,可以说是工作的好搭档,生活上的好兄弟,直到前段时间,徐沂被调离T师,到A师一个装甲团任职。

    “5月末。”何筱说,神情有些遗憾,“本来,我还想着我们能一起办场婚礼。”

    褚恬轻轻浅浅地笑了下:“没关系。你可以让程连长悠着点,到时候我们一起怀孕生孩子。”

    何筱瞪了她一眼。

    见过好友,褚恬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看到乱糟糟的家里时心情也没那么差了。她鼓起劲儿又收拾了一会儿,直到凌晨两点,才匆匆冲了个热水澡,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就爬上了床。

    漆黑的夜里,只听得见她轻巧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忽而,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褚恬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几乎从床上弹跳而起。然而拿到手里一看,才发现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随口嘟囔了句“破机子”,褚恬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充电器。等到重新开机,手机提示她有两个未接电话,点开一看,全都是徐沂打过来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多。那时候她正在忙着收拾东西,手机一回家就随手扔到一旁了。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了,想必他早已睡下。

    仰躺着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褚恬决定不打扰他了。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好友何筱发过来的,说她明天有时间,过来帮她收拾东西。

    褚恬真是爱死这个善良的女人了,她赶紧回复:“真的?”

    五分钟后,收到何筱的回复:“假的。”

    褚恬挑了下眉毛,有点来劲:“这么晚了还没睡?不会是程勉在家吧?”

    短信发出去,她都能想象出何筱的脸得红成什么样。

    想着何筱估计是不会再回复她了,褚恬狡黠地笑了下之后,又开始有些无聊了。只是,趴在床上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之后,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跃着两个字:徐沂。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褚恬才慢悠悠地接起。

    徐沂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睡着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带有几分沙哑,经由电话传来时像是过了电,听得她耳朵有种微痒的感觉。

    褚恬尽量忽略这奇怪的感觉,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不答反问:“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徐沂低而平静地说:“我刚刚接了个电话。”

    “……”他说的跟她问的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说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发短信打扰他老婆。”

    这个程勉!

    褚恬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咬紧后槽牙:“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顺手回了个短信。”

    那调戏人老婆也是顺手了?

    他问,稍稍带点笑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刚收拾完东西,这就睡了。”

    “那吃过晚饭没?”

    “吃了,在外面吃的。家里连气都没有,怎么做饭?”她向来心直口快,很少顾及别人的感受,这话一说出口,才感到有些不对。

    果然,徐沂沉默了下,说:“是我走得太急,没安排好。”

    他是上个月刚刚调到A师所属的装甲团。

    A师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老部队,抗战时期隶属四野一个王牌军,打了大大小小无数个胜仗,刚猛英勇,新中国成立之后又在抗美援朝等战争中表现突出。在注重血统和荣誉的解放军部队中,它有着难以撼动的地位。

    自然,王牌部队的纪律也是出了名的严,从接到命令到到岗任职,只给了徐沂三天的时间。交接工作都来不及,更别提什么抽时间开个欢送会或者回趟家了。到了新部队,背包都不用放,直接上车野外拉练去了。得亏徐指导员的脾气是出了名的随和淡定,否则这样几天之内连轴转,嘴角不起燎泡才怪。

    褚恬当然也是清楚的,想到这点心马上就软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今天回来的时候看门的老大爷给了我张名片,说打那个电话就有人把气送过来了。”

    这么快就跟看门老大爷混熟了?

    徐沂终于有点放心了,他说:“那好。你早点休息,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嗯。”

    挂断电话,褚恬半跪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重新趴了回去。手指触及柔软的床被,每个关节都伸展开来,像是浑身的经络突然被打通了一样,她感觉舒服得不得了。

    一整天的劳累与疲乏,似乎就这样被安抚了。

    花了一周时间,褚恬才将家里全部收拾好。

    换了部分家具,重贴了墙纸,一扫之前冷硬的色调,看上去十分舒适宜居。男主人徐沂还没回来,因为拉练结束之后,他突然又被指派了别的任务。褚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她认识他有一年之久,早就清楚他的工作性质。当然,褚恬这阵子也没时间纠结,她正忙着找工作。

    之前她在B市基管中心工作,后来辞掉了。一是为了更好地在老家照顾病重的母亲,二是觉得那儿的工作着实没劲。现在老家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她重新回到B市,首要的一件事,除了搬家就是找工作。

    这几天一边忙着搬家,一边忙着在网上投简历。出乎意料的是,有好几家公司都通知她去面试,褚恬细心准备了一番,面试进行得很顺利,她拿到了两家公司的offer。褚恬在何筱面前那是好生高兴了一番,二人细细研究了下,敲定了一家名为西汀的电子公司。

    周一,是褚恬上班的第一天,她一早就醒了。

    洗漱过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算起来,她已经有三个月没好好化过妆了,睫毛膏已经半干,眼线笔也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褚恬泄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及肩的长发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摸起来十分毛燥。皮肤因为长时间精神不济以及缺乏护理,状态也很糟,额头上还冒出了一个痘痘。

    纵使很容易被别人说成花瓶,但这张脸还是很让褚恬引以为傲的。现在再看,褚恬只觉得有些可怕,她简直越来越不像个女人了!她甚至微微有些庆幸,幸亏徐沂太忙回不来,否则看到她这副样子的话——

    浑身一个激灵,褚恬不敢再往下想。

    女人的直觉觉醒之后,褚恬重新选了化妆品,又利用下班时间做了几次SPA,甚至还迷上了海淘。也因为此,她在新公司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冯骁骁。

    二人同属一个部门,也在同一个办公室,因而每次冯骁骁下去取快递的时候,看见褚恬的,会一同帮她拿上来。久而久之,二人就熟了,经常凑一起交流海淘心得。

    这天中午,二人一同去公司的食堂吃饭。褚恬拧开一瓶苏打水递给冯骁骁,发现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恬恬,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冯骁骁看着她,“你爸妈有没有催你去相亲啊?”

    褚恬险些被喝进去的一口水噎住,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怎么,你爸妈催你了?”

    “是啊。”冯骁骁愁眉苦脸,“我才二十五岁好不好,这就让我去相亲了,好像我嫁不出去一样!”

    褚恬看着她,只觉得这场景万分熟悉,连说过的话,都那样相似。

    “去吧。”

    “啊?”冯骁骁一脸刚认识她的模样看着她。

    “天下的父母都这样,所以你不要嫌他们爱操心。”她笑了笑,“你可以这样想啊,有父母催总比没有的好。”

    “说得也有道理。”冯骁骁哀叹一口气,“那我就去见见好了。”

    看着冯骁骁不情不愿答应下来的样子,褚恬突然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她之前也像冯骁骁这样不懂事,在母亲催着相亲的时候耍尽脾气,自以为自由自在最好,却不知让母亲担心多久。哪怕,就这样敷衍一下呢?

    “对了,恬恬,你有男朋友没?”过了一会儿,冯骁骁突然又问。

    褚恬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嘴角还粘着米粒:“怎么了?”

    “没什么啦。”冯骁骁挠挠头,“我一个朋友在项目部,他说他有个同事对你有好感,可又不好意思当面问你,所以拜托我——”

    “冯骁骁。”褚恬眯起眼睛看她,那意思是你自己还不愿意相亲呢,怎么好意思把我往火坑里推?

    “你别多想啊!”冯骁骁连忙摆手,“就是想约你出来见个面,可以先当普通朋友处处嘛!”

    看她紧张起来,褚恬在心里就乐开了,可面上依旧维持淡定。“怎么办呢?咱俩关系这么好,按理说我应该给你个面子。可是——”

    “可是什么?”冯骁骁睁大眼睛看着她。

    “我呢——”褚恬拉长音调,好像有意吊着她一般,“结婚了!”

    “什么,你婚了?”冯骁骁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引得整个餐厅的人都向她们这桌看来。

    褚恬略显无奈地抽抽嘴角。这效果真是出乎意料地好,这下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整个下午,冯骁骁都像受了刺激一般,看到她时嘴里就三个字:结婚了。

    褚恬特别不能理解:“我看着这么不像结了婚的人吗?”

    “不像!”冯骁骁幽幽地说,“你看看你自己,上班的时候自己开车来回,平常周末的时候都是跟我们这帮未婚女人们厮混,连看个爱情电影都要叫我陪,从来不见你提起你男人,甚至连桌子上都不摆张合照,你说这像是已婚女人干的事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褚恬发现自己活得真的跟单身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可是,这能怪她吗?面对冯骁骁嫌弃的眼神,褚恬想了想,说:“可我确实结婚了,不骗你。”

    冯骁骁扭头就走,褚恬好笑地叫住她:“你干什么去啊?”

    冯骁骁头也不回扔给她两个字:“相亲!”冯骁骁这刺激是受大发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褚恬忍不住乐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准备收拾收拾东西,下班回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有电话进来,褚恬拿起一看,正是她们刚刚谈论的话题的男主角——徐沂。此时此刻,褚恬格外不想接他的电话。可看着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她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

    “是我。”徐沂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你在家吗?”

    “我在公司,正要下班,怎么了?”

    “没什么事。”徐沂说,“我从团里出来了,正在等车,等会儿就到家。”之前他走得急,忘记配钥匙,家里所有的钥匙都在褚恬手里,如果她不在家,那他是进不了门的。

    那头的背景嘈杂得很,他还在说着什么,可褚恬完全听不清了,满脑子只有那六个字——等会儿就到家。

    她愣了下,拎起包就往外走:“你在哪儿?”

    “城东车站,在等车。”

    “你在那儿等着我,我去接你。”

    徐沂想说不用,可她先他一步挂了电话,之后匆忙去车库取车。

    周五的傍晚,B市一如既往地堵。尤其是褚恬工作的西汀公司位于高新区,是各大公司的集结地,来往车辆尤其多。褚恬费了点儿时间才从车流中开出一条路来,等开到车站,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褚恬减慢速度,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寻找着19路站牌,那是徐沂回城时常坐的一条公交线。因为城东车站是B市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汇集了大量从郊区赶往市里的人,19路站牌前挤满了人。褚恬找得有些费劲,刚想打电话给徐沂问清他的实际方位,不经意地一抬头,却在正前偏东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军绿色的身影。

    他就站在那里,隔着一条马路,向她看来。大檐帽的帽檐压得稍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而且距离又是这样远,褚恬甚至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可是看着那样挺拔笔直的身姿,褚恬直觉那一定是他。

    许是认出了她的车子,那人脚步微动,好像是要往这边走。褚恬正要开动车子,一辆车从她面前开过,她眼疾手快地又踩下刹车。差一点,就要撞上了!

    车里的人伸出手来,送了她枚中指。褚恬气得要命,可并不占理,毕竟前方是红灯。手机同时也进来一条短信,她点开来看,是徐沂发过来的:过了红灯一直往前开,我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右拐五十米的地方等你,那里人少,回家也顺路。

    确实是徐沂,这么说他刚刚都看见了?褚恬不禁有些懊恼。

    等到可以通行时,褚恬开得小心翼翼,然而在快要到达十字路口拐弯处的时候,一辆电动车忽然从她车前绕了过去,与她的车擦剐了下。

    电动车主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一脸凶神恶煞地骂了句:“怎么开的车?长眼没长眼?”

    褚恬憋着气,不理他,却没想到那车主堵了上来。褚恬被迫停车,几乎忍不住要爆粗口了。这都叫什么事!她不就是想来接个人吗?

    褚恬降下半个车窗,戴上墨镜,探出头去:“你的车停那儿是怎么回事?赶紧给我挪开!”

    这个不如刚刚那个人好对付,明显是来碰瓷儿的。那电动车主看清开车的是个女人,更肆无忌惮了:“我他妈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长眼没?下来看看你把我这电动车撞什么样了?

    褚恬打量了下他那车,又旧又破,谁知道用了多少年了?现在想赖她头上,门儿都没有!

    “你挪不挪?不挪别怪我从你车上碾过去,让它死无全尸!”

    “嘿你这个女人!”那人显然也没料到褚恬这么决绝,骂骂咧咧地还在说着什么,见褚恬做出一副即将发动汽车的样子,他贸然扑将上来。

    褚恬一惊,连忙向上摇窗户。就在双方纠缠不清之际,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声音透过车玻璃飘了进来:“怎么回事?”

    褚恬猛地抬头,看见一身齐整军装的徐沂。

    她有些惶然地看着他,而徐沂却只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便转开了视线。他看着面前这个长相有点猥琐的男人,眉头微微一蹙:“有事说事,你这样扒着别人的车像什么样?”

    电动车主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穿军装的,一时有点懵。

    徐沂回过身,看见了那辆挡道的电动车,直觉想要将它移开,只是还没来得及伸手,那车主已经抢先一步跑上前,骑上车跑了。之后似是有些不放心,还不住回头看。徐沂微怔:跑什么?他这还没说什么呢。

    褚恬愣了下,忍不住有些气愤。敢情是看人下菜啊,这是看她好欺负是吧?

    徐沂回过神,就看见褚恬这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她不下车,也不跟他说话,明显正在较劲,却不知是针对谁。他环顾了下左右,绕过车前,来到驾驶位这一侧,敲了敲褚恬的窗户。

    褚恬更郁闷了,直接上车不行吗?她隔着玻璃抬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他上车。

    徐沂像是没看见,又敲了两下窗户。褚恬怒,唰唰两下降下车窗:“你想干吗?”

    徐沂神色平静地问:“刚刚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就是碰瓷呗。”她有点含糊地回答道。

    “你又跟人擦剐上了?”他神情严肃。

    “哪有!我本来开车开得好好的,是他非赶这点时间绕到我前头去的。是他闯红灯在先好不好,都怪这个路口没有交警!”褚恬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竟微微有些紧张,“你到底上不上车呀?”

    徐沂脸色紧绷:“坐到副驾驶上去,车我来开。”

    褚恬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是我的车!”

    徐沂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坐过去。”

    看他理直气壮成这样,褚恬有点抓狂,这到底是谁接谁啊?她就不该自告奋勇来这一趟!

    徐沂不说话,就看着她。二人僵持了有两三分钟,褚恬猛地将车窗摇上。徐沂透过车窗看过去,发现她拿着包,不情不愿地挪到了副驾驶位。

    这算是服软了。眉梢微扬,徐沂打开车门,上了车。

    被夺了权的某人心有不甘:好像你很会开车一样。估计开车次数还没我多吧?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徐沂说:“我是很少开这样的车。”

    “那你还敢碰?”褚恬斜睥着他。

    徐指导员没好气地呵一声:“总不会比坦克还难开。”

    褚恬:“……”

    服气!

    冷静下来之后,褚恬有些懊恼。

    自从他先她一步从四川回到B市之后,他们二人已经足足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原本她是满心期待的,所以在接到徐沂的电话时才会什么都不想就要过来接他。她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本来从这郊区开往他们那儿的车就不多,而徐沂又是那种逢座就让的人,绝对会一路站到家的。

    然而谁想到会是这样。在这之前她已经有两年的驾龄了,很少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像刚刚那样,如果不是她及时刹车,那两辆车铁定是要撞上了。

    想想是有些后怕。估计他也是怕她开过来之后不好停车,再出点什么事,所以才让她一直开到十字路口的拐弯处。哪里料到会横冲直撞出来一辆电动车——

    简直不能想了!褚恬扭头看着窗外。

    徐沂安静地开着车,偶尔侧头看褚恬,发现她一直对着窗外,便知道她还在闹别扭。说起来,他刚刚确实是生气了。他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是开车上班的,今天亲眼得见她开车的样子,竟然感到了紧张。这真是前所未有。

    “以后坐地铁上班吧,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就尽量少开车出去。”徐沂打破沉默。

    有完没完啦?褚恬强忍住这句话,低哼一声:“徐指导员你常年生活在郊区,哪里晓得我们这些上班族的痛苦。坐地铁?没挤死就不错了。”

    徐指导员表情未曾有变:“那么多人坐地铁上班,也没见报上说有人被挤死。”

    褚恬愤愤瞪他一眼:“我娇气,行了吧?”

    徐沂闻言看了过来,又转过头去,轻轻笑了下。

    “你笑什么?”褚恬抱着包,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徐沂笑着说。

    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想,见到她的第一面应该说些什么。领证后不到二十天他就回部队了,两个月后第一次见,他心情可以说是很复杂的。可不知怎么,刚刚那一刻,突然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回过神,见褚恬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徐沂清咳了下,转而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这话题转移得可太不高明了,然而褚恬忍住了吐槽:“有什么你就吃什么。”

    徐指导员适时地闭嘴。

    回到家里,徐沂脱下外套就去看冰箱。冷冻室里有不少食物,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至于冷藏室——徐沂打开一看,除了一格放了牛奶和一点蔬菜之外,其他放的全是面膜和化妆品。

    褚恬从他身后经过,看他略显僵直的背影,心情莫名好转。她点了点他的肩膀:“想好做什么了吗?”

    徐沂回头看她一眼,心情有点复杂。他在冰箱前站立片刻,解开军衬的领扣,表情平静地走开了。

    “你干什么去?”褚恬问道。

    “先洗个澡。顺便思考下,在现有条件下,做顿什么样的晚饭比较好。”

    褚恬微微吐了吐舌头,又不是做满汉全席,还得事先沐浴焚香啊?她弯下腰,取出食材,悄悄溜进了厨房。

    不可否认,家里多了一个人,感觉确实不一样了,到哪儿都是摆脱不了的女人气息。只是不知,他家这女人什么时候能多一点生活气息?徐沂看着浴室洗漱台上摆的化妆品,又想想那一冷藏室的面膜,觉得自己对她的期望还是太高。

    洗完澡,他对着镜子整理着装。一个多月的野外生活让他比之前晒黑了不少,皮肤也粗糙了许多,如果让老部队的人看到他这副样子,估计再也没人敢夸他这张脸了,也亏她一眼能认出自己来。

    徐沂摸摸下巴有些扎人的胡楂儿,刚将刮胡刀取出来,浴室的灯“啪”地一下灭了。停电了,他刚意识到这一点,就听见一道尖叫声响起。

    他迅速套上衣服走了出去,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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