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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待人声消失时,梁绍禹的腿脚也瘫软下来。勉强支撑着身子,扶额,粗喘,把着车门在黑暗中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将自己的身子重重地扔回车里。
目艮镜已不知甩到了何方。
摸索出一个没有包装的药瓶,胡乱拧开,往手里胡乱地倾倒,药片纷纷撒在车上,胡乱往嘴里按两片进去,梁绍禹脱力地将
额头垂在方向盘上,双臂紧闭。
忽然,唇间多了一个硬邦邦而湿润的东西。
梁绍禹摸索着,知道是水瓶,仰头急喝一口,却因为太急,呛红了脸,一口水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咳……”
梁绍禹感觉到有人在砸自己的后背,疼,却让他舒服了些许。可他依旧晕得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风衣被活活剥下来,西装被扒了下来,领带也被扯了下来。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清甜的水已微微入喉,一只有力的手在按抚着他的胸口,心悸的感觉,顿时缓减了许多。
待他终于能睁开双目,眨一下眼,一个模糊的长发影子映入眼底,再眨一下眼,一副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便看到一个女子正满脸关切地坐在自己身边。
“谢谢。”梁绍禹说。
“该我谢你送我们回家。”胜男说。
“回家可以用很多种方式,人命却只有一条。”梁绍禹笑说。
胜男盯着梁绍禹的倦容,记忆便飘回了五年前。五年前,自己将晕过去的梁少游吃力地搀回家中,用酒精棉花一次次在还没成为自己丈夫的梁少游的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擦拭,后来,干脆剥开梁少游的第二颗纽扣,正在这时候,梁少游却不合时宜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胜男的右手……
“你怎么了?”梁绍禹见胜男一双眼睛怔怔地望着前方,只得问道。
可是,胜男却依旧没有缓过神来,一双眼睛迷茫着,梁绍禹伸出优雅修长的手,在胜男面前轻晃,胜男这才如梦初醒
—般。
你怎么了?”梁绍禹笑问。
没什么。”胜男有些慌乱地说。
梁绍禹勉强起身,却被那股始终未消除的眩晕感击倒,重重跌了回去。于是,尴尬地笑笑,说:“我是多愁多病身啊。”胜男道:“对了,要联系你的家人和朋友吗?”
〇78“家人?”梁绍禹苦笑,“没有。朋友也不必了,我休息
一下就好。”
胜男端详着梁绍禹凄楚的嘴角,心中有些纠结。让他在家里留宿一夜?可这是少游哥留给她的房子,不留他,情况却不允许。
挣扎的感觉,像是小时候初生的新牙,顶得自己的牙床痒痒的,像是雨后的春笋,顶得泥土微翻。
“你的家不在这边吗?”胜男端详着梁绍禹双目微闭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车内异常安静,只有梁绍禹微乱的呼吸声息息拍打在胜男心上。
“如果定义为一个居所,在这边。”梁绍禹略一思忖,光线幽暗的车内,他的眸子不易察觉地一黯。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该做的是以自己的忧郁魅力征服对方,可是,今天似乎情况有点特殊,然而,空气中却莫名涌动起一股暧昧,暧昧得像与海忽而相交接,忽而融为一体的夜天。
“梆梆,梆梆,梆梆梆。”
敲车窗的声音响亮而急促,声音中带着几分欢喜,几分促狭。
梁绍禹摇下车窗,只见车外不是别人,却是胜男家的小男子汉,文文。
“梁叔叔,你没事吧,妈妈说你好像不舒服。”文文揉了
一下自己垂到眼前的松软中发,打量着梁绍禹稍显疲态的脸。
梁绍禹晴朗一笑:“谢谢你,我没事。”
胜男如梦初醒,一把推开车门,冲文文说:“文文,你先照顾一下梁叔叔,我去叫辆出租车。”
梁绍禹摸摸自己英挺的鼻梁,忽然就觉得男人的自尊像一座山底被打了洞的高山,山顶呼啦啦地开始掉石块,使那颗逞强心瞬时坚硬如钢。
梁绍禹死撑着身体打开车门,笑说:“我真的没事。”刚说完,又是一阵头晕。就这样,梁绍禹如愿以偿地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扶至梁家的客房。
几天的纵欲过度,让他的四肢百骸都生了锈似的,他迷迷糊糊闭了双眼,却不知道,隔壁的房间里,有个人此刻双手抓着亡夫的睡衣,揉成一团。
梁绍禹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早上九点十五分。
鉴于头一天晚上睡得出奇得早,深呼吸一口,空气都像被洗过似的,他伸伸懒腰,被子从肩头滑下,飘散的洗衣粉味道是她身上的。
推开门,偌大的房子出奇的安静。两个孩子似乎还在睡着,隐隐地还有一股海鲜的饭香,似乎是海米和牡蛎的味道。
梁绍禹继续向前,走到大厅,只见浅黄色海蓝底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白色正嗡嗡作响的笔记本,坐在本子前面的人却坐在地毯上,斜倚着沙发睡着了。
梁绍禹想给她披一件衣服,摸摸自己身上,却只有一身
睡衣。
索性坐在睡美人的旁边,端详着她姣好的眉,高而瘦削的鼻,忽觉肩膀上一沉,原来胜男的脑袋一歪,倚在了梁绍禹的肩
膀上。
梁绍禹不忍惊醒她,便让她倚着自己的肩膀。
梁绍禹忽觉得心下被细密的小针扎过似的。肩膀上忽然就湿湿热热的,梁绍禹低头一看,胜男竟把口水流在他的睡衣领上。
梁绍禹会心一乐,从茶几上取下一张面巾纸,刚要给她拭去口水,却又将纸搁在了桌上,伸出那双漂亮的手,刚要触及胜男的白皮肤,只见一双大眼睛瞪着自己,比灯泡还亮。
胜男嗖地爬起来,站在一旁,随手抹一把口水:“不好
意思。”
梁绍禹勾起唇角一乐:“没事。以后不要起得太早。”
胜男点头:“嗯,不过,这个稿子比较急,而且……”梁绍禹接下去说;“而且,付款会比较快,是不是?”
胜男转移话题道:“身体好点了吗?”
梁绍禹站起身,摊手:“没事了。今天中午请你们家的小男子汉们吃螃蟹,怎么样?”
“不用了。他们要上学。”胜男一面说着,抬起头,心下又是一阵狂跳。
亡夫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果然将那份慵懒与优雅演绎到极致,像是一杯午后的红茶冒着热气与浓浓的香气。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胜男急忙接起来,果然是家琪:“喂,我这几天有事,你找我的话打这个电话!”
胜男还未回话,便听电话那头一个略带东北腔的女声:“哎,你要黑色的内裤还是蓝色的?”
“你这几天到底在做什么?”胜男回话道。
电话那边已然挂断。
梁绍禹便问:“怎么了?”
胜男捂住脸,浑身颤抖着。
梁绍禹见状,倒一杯热水递给她:“别着急,慢慢说。”
胜男依旧捂着脸,良久才挤出几个字:“我怀疑……家琪出事了。”
梁绍禹拍拍胜男瘦削的肩膀:“也许只是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