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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中,故人举止从容,谈笑自若。可惜相隔较远,未能看清容貌,且声音陌生,唯只那尊高彻英挺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清明多雨,眼见天欲雨,濮阳郡夫人长孙氏赶在清明前日上山。
一早,长孙氏一行前往薛国公府。薛国太夫人出门,见元娘而讶之:“元娘因何受伤?”
元娘低头答道:“起夜跌倒所致,太婆无须担心。”
长孙氏与母扶祖母上车,说道:“方才我亦惊之,承功失责也!”说着白了长子一眼。
元娘笑道:“小伤而已,阿家勿怪郎君。”
一行人顺利上山,安顿完毕,长孙氏训子:“元娘幼无父母,有苦不言,好娘子也!务必善待之。”
宇文承功沉默须臾,乃道:“儿知也。”
长孙氏笑道:“如此便好。”
回到内院,室内笑语莺莺。“娘子心情大好,因来避暑乎?”是婢女询问。
元娘笑道:“听闻姑姑亦在终南,两年未见也,焉不喜悦?”
“是也,昔未出阁,娘子虽无兄弟,尚有五姑善待,如今……”
“今有大家善待我,足矣,人不可贪心,妄求人人善待之。”
“然郎君狠心也……”
一阵沉默后,元娘叹道:“郎君其心不坏,我命该如此……”
“娘子何意?”
“快教人送帖罢。”
婢女领命而出,宇文承功避让不及,挥退之,遂入内。元娘顾盼大惊,手中之笔滚落于席。宇文承功拾之,顺势而坐。
元娘低下头去,微微发抖。宇文承功细看其伤,只一瞬,目光复又凶狠,拂之于地,仓皇而出……
轻薄的芭蕉纱挑逗着初夏的阳光,欲拒还迎,车里忽明忽暗,将车外人影映入眼帘。
郑观音趁阿娘闲话的空当,出神望着车外说笑的几人,准确而言,是将目光聚在那个英武背影上,见他与身旁娘子高谈快论,心下一阵失落。
其实世民也不疏远她,尤其相识那阵,对她格外关照。可不知为何,许因他们志趣不一,二人话难投机。犹记李家刚去楼烦,她也曾去信数封,他虽也回复,却只寥寥数语,她也不再自讨无趣了。如今见他与秀宁、佛慧有说有笑,不似与自己的客套,郑观音难免失落。转念一想,秀宁是其至亲,佛慧亦其表亲,比之其他世家娘子,世民待她也算特殊。如此想来,郑观音不禁后悔,因在出发前,秀宁邀其骑马,犹豫之时,她偷望世民,见他目光淡然,索性婉拒了。或许他一个眼神,她纵使不善骑马,也会欣然应邀。这般想着,郑观音暗悔不当拒绝,至少此时可参与其中,听他们谈论。
“今二郎悦甚,何也?”说笑了一阵,秀宁话锋一转。
世民不知她挤兑自己,笑道:“将见无忌,我自然高兴。”
秀宁故作疑问:“岂为见无忌耶?”
“不然为何?”世民白她一眼。
“以我不知也,”秀宁鄙夷一哼,挤眉笑道,“听闻高家小娘子如花似玉,汝岂不欲见乎?”
世民会意,作思索状:“世人皆赞治礼郎状貌若画,其女料比自喻香玉者貌美,确该一睹风采。”
秀宁颇恼,佛慧朝她促狭一笑,帮腔道:“治礼郎虽只一女,然其从女、外甥女皆寄居于家,未知二郎钟意谁者?”
玄霸蹬马跟上,闻言笑问:“二兄欲娶高氏女乎?”
世民横他一眼:“寻常娘子难入我眼!”因挥鞭朝前驰去。
佛慧捂嘴笑道:“二郎害羞了!”
玄霸颔首,秀宁却问:“高家之事,尔何得了然若此?”
佛慧结舌,连忙解释:“郑三娘曾有提及。”见她恍然,乃是松气。其实,她曾悄向高家婢子打听无忌,故而得知。
一行人终于到达高家别墅,窦氏等人向高士廉道谢,又向高母指认了几个晚辈。高母未曾见过,因招几人上前细认。
“郎是李二郎耶?”高母望着躬身作揖的华衣少年,和蔼笑问。
世民笑答:“儿正是。”见她招手,目光温和,不似传闻中祖母般严苛,世民上前,双手扶住她伸来的手,躬身听她问话。
高母上下打量了世民,不住点头:“果是骨格清奇,非寻常小郎君也!”
窦氏一旁笑道:“夫人谬赞,此儿顽劣无知,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担待。”
世民未见无忌,却注意到高家两小娘子,果然状貌如画,仪止清丽。正自沉思,听阿娘问道:“高夫人安在?”
高母道:“小女去了寺里,近日不在家。”
“拜帖垂询之时,小姑已前往龙池寺,切勿见怪。”士廉妻一旁解释。
窦氏笑道:“高夫人礼佛,妾岂会怪之?”
“展眼长孙公已逝三载,当年未及拜访,憾也!”河内夫人叹道,见鲜于氏在座,深觉不当多言。
鲜于夫人尴尬一笑:“妾女无教,妾之过也……下月端阳节,妾请众娘子及小娘子去汤峪洗浴,彼时再令美音当面请罪,恭迎高夫人还家。”
高母轻笑:“三年前,鲜于娘子亦如是言,有心了。至于汤沐,老妇岂须沐兰汤?尔等年轻娘子去罢。”
河内夫人见鲜于氏大窘,心下得意,示意窦氏,却听她笑道:“汤峪拥上佳汤泉,乃汤沐佳处,若夫人不去,妾亦不敢去。”
鲜于夫人感激相看,又朝高母笑道:“还望夫人赏个薄脸,务必光临寒舍。”
“好,老妇非扫兴人也,”高母见众娘子目光企盼,于是松口,“只望鲜于娘子守信,务令郑二娘前来谢罪。”
鲜于氏连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