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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亦道:“实我无用,不怪秀宁姊。”
秀宁致歉高夫人后,闻言感激一笑。观音婢回以微笑,察觉其旁一人频顾,料是昨晚的小郎君,心中别扭,偏过头去。世民如见晴空霹雳,心间布满阴云。
席间,窦氏见世民默然切肉,因笑:“二郎何得这般安静?”
世民欲答,秀宁连笑:“我知也!”未及人问直道,“因伊门齿方落,犹似缺齿翁,故羞于开口!”说罢瘪嘴学老翁言状。
众人捂嘴而笑,窦氏亦笑:“是耶?我以小娘子众多,二郎羞而不言。”
自落齿后,秀宁常相取笑,今又当众揭短,世民恼羞成怒,哼道:“‘食不言,寝不语’,此常礼也!”望见小娘子亦笑,连捂了嘴。
窦氏无奈摇头:“他二人见了就吵离了又哭。”众人皆笑。
临行前,阿茉巡视卧内,于枕下得一药瓶。确定不识,问于观音婢:“五娘,此何物也?”
观音婢合卷端详,旋盖试闻:“此非中原之物。”
阿茉好奇:“五娘如何得知?”
“此为大食国青花纹饰,且有血竭腥气。”
阿茉一看,只见膏药鲜红、质体透松。观音婢接道:“阿耶曾带回血竭膏,膏体、气味皆是相同。书云血竭有散瘀定痛之效,其树多出大食诸国,当无错也。”
“怪也,昨未见之。夜里也只阿芙几人来访,然未入内……”
“阿芙?”犹记小郎君身旁的侍婢似唤此名,观音婢思量片刻,“我知也。”
“谁者?”
观音婢抿嘴一笑,命取笔研墨。其实,伊昨已知失仪,只因羞与致歉。小郎君定以自己怀恨,故以药示好。想及此观音婢撇嘴自语:“人之见解有别,我何曾小气!”因书之,亲自粘以封泥,“汝将此信交与李家二郎,速速返回。”
阿茉出门遇见阿芙,随伊进屋未见世民,遂以信托付。
“尔背观音娘子下山,可与阿芙领赏。”世民廊上遇见阿娘侍女,顺口提及。
阿梅作揖:“奴之责也……”未及言毕,小郎君抬脚已走。阿梅于此见怪不怪,因是跟去。
“阿茗,欲食鹅炙否?”阿芙倚于栏杆上,得意笑与风口煎茶的阿茗。
阿茗抬起花猫脸,瞪伊一眼:“若非汝作梗,那鹅炙早已入肚!”说着将满腹怨气吹进火炉,其内顿时噼啪作响。
阿芙偷笑,清嗓高声:“若我有讨鹅炙之法,汝该否谢我?”见阿茗不理,扬起书信,“此阿茉交予我,言其小娘子所书。昨二郎令我们去找阿茉,想来有何联系?”阿茗扔下竹扇,伸手欲拿。
阿芙拍开那只黑手,思索:“阿茉昨云她家小娘子喜食玉露团,今早二郎传我娘制之,记否?”
阿茗翻着白眼坐下继续煎茶:“那又如何?”
“我料想,小娘子定与二郎交好,故而礼待!”
阿茗轻嗤:“废话连篇!小娘子贵宾也,自应礼待。”
阿芙白伊一眼,收信于袖:“不信也罢,待我邀功讨赏,尔勿悔也!”
转念一想,万一二郎赏下鹅炙岂不便宜阿芙?阿茗连追过去:“好娘子,有福理应同享!”
“不可!”阿芙吐舌,不料碰至一人,撞飞信件,见是秀宁,连忙请罪。
秀宁将弓藏于背后,若无其事道:“二郎何在?”见婢女发现落雁弓,笑道,“伊约我打猎,却忘拿落雁弓!”瞥见书信,捡起问道,“二郎之信?”
阿芙欲答,听见世民问道:“何人所寄?”及见秀宁扛在肩上的落雁弓,脸色大变。
“阿茉家小娘子。”阿茗连忙抢功。
世民精神一振,方去话别小娘子,得知客已离去,正满心颓丧,闻言转去抢夺书信。
“小小年纪即与娘子鱼雁往来,尔益出息……”秀宁哼笑,扬信戏之,“欲知否?”说着拔腿就跑,世民奋力追捕,引来众多奴婢围观。
“尔等试猜赢者为谁?”
阿茗:“定是二郎!”
“必是三娘!”阿凌不服气。
阿芙轻瞟一眼:“二郎不输三娘!”
“三娘不差二郎!”阿冷嗤笑。
两屋奴婢因是斗气,争论不休。世民闻见动静,抹一把热汗:“何故也?”
秀宁双手攀梁一脚绕柱,气喘吁吁:“不知。”众人见状立即闭嘴。
世民趁其不备,拽住其腿,秀宁连忙踹开,气骂:“李世民,尔偷袭我,实乃卑鄙无耻!”
“尔偷弓又偷信,更为卑鄙无耻!”世民被伊踹到俊脸,气急败坏。
众人见又对抗,鼓手叫好。阿梅亦笑,提议下注。
“我赌一只固始鹅炙!”
“我赌一株西府海棠!”
追逐半晌,秀宁体力不支,眼看世民将追上,转去井边:“若尔再前,我扔之于井!”
世民止步:“罢了,我不予计较,快还之!”
“可矣!”秀宁扬眉笑道,“须借落雁弓一用!”
“尔威逼于我,非是大丈夫!”世民嗤道。
秀宁嬉笑:“我乃女子,本非大丈夫!”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世民满脸不耐烦,“准了。”
“李世民!”秀宁怒指向他,手中书信不慎坠井。众婢惊愕,纷纷住嘴,唯恐引火上身。
“我非故意……”
世民恨捶井沿,脸色铁青。
“五娘,信中言何?”牛车里,阿茉询问。
“……”观音婢环视众人,杏眼灵灿笑着,“无可奉告!”
车轮转转悠悠,载着一车欢声笑语;水桶晃晃悠悠,吊着一众惊心动魄。
世民迅速捞起,小心展开,浸湿的字迹依稀可见: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怔愣须臾,一颗心终是放下,心叹这小娘子比三娘更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