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劭嗤之以鼻。
“章仇太翼昔坐杨勇废,你我未尝不乘人之危。且我等矫饰徵祥乃有今日,只怕落下把柄......”
“信则有不信则无,圣人既信之,其奈我何?”
“京师妖异生,真龙见清城;木易应无终,禾乃八千运。”袁充缓诵道:“听闻圣人已准故蜀王秀与妻儿相见,日后赦免亦有可能。公曾举发蜀地谣,若是彻查此案,不肖说你我,就连东宫、越公也难自保。”说着阴笑起来,“越公已然架空,而故太子勇、前宰相高颎性命尚在,旧东宫臣属无不心盼借机发难,东山再起……”
王劭背脊一阵发凉,连问:“我等该当如何应对?”
“你我应共进退,共同防范章仇太翼。”
“那……进献陈贵人一事……”
“公请放心。某本陈朝旧臣,其母施太妃乐善好施,常与妇四处供养,必会伸以援手。”
王劭连忙敬伊,感激道:“多谢袁公!”
“你我同一命运,自该同气。”
令王劭等人欣慰的是,章仇太翼寻以触怒皇帝被关入狱,即将问斩。因三月底,皇帝将幸仁寿宫,章仇太翼固谏之,云其此行将不返。皇帝大怒,将其下狱,欲回京斩之。
安置启民毕的长孙晟回朝去薛国公府辞行时亦闻此事,与王劭等人的幸灾乐祸不同,长孙晟从不关心于己无关之人事,因其心思早已飞到四十里外的终南山上。
“料汝非只看我而来,刚回京便要走。”太夫人垂足坐于榻边,手取腰扇摇风,撇嘴笑道。
“侄自为叔母而来,只因阿高携无忌兄妹去了终南山,甚是想念幼子女。”长孙晟笑答。
“我亦甚久未见无忌,汝之新妇方一入夏便去避暑,惟恐终日对此老物。”太夫人嗤笑一声。
“叔婆说笑了,阿高行前曾恣于我,恐未尽孝叔母跟前。因士廉隐居数年,兄妹难得团聚,故我教伊前去。叔母若有误解,但请责我。”
“罢,罢,尔无须护伊,难不成我会与侄媳置气?”太夫人嗔笑,复道,“知汝去心似箭,便不留饭,此时赶去,或可赶上午膳。”
长孙晟作揖告辞:“谢叔母恤之。”
连片的竹林沿山而下,宛若山中绿海,徐徐清风掠过叶尖,绵延竹海泛起碧浪阵阵。蜿蜒的竹廊依势而下,穿行在翠竹青山间。曲径通幽,目之所及皆是清爽凉意。
青竹摇曳着山风,地上碎光斑驳。竹亭中,素衣男子闲敲棋子,一人对弈。其状貌若画,颇有些仙风道骨。
然而,执起的黑棋久久未落,凝住的眉头微微皱起,显是棋局僵住。此时,一襟薄轻的宽袖拂过,雪白的玉手轻探入棋盒,一颗云子黑棋便笃定地敲在玛瑙棋盘之上。
男子惊觉,抬首看向来人,如画的面上立即漾起笑容,如和煦的山风:“阿玉……”
高氏俏皮一笑:“汝该谢我!”
高士廉佯作感激不已:“多谢小娘子圣手。”
“我已非小娘子,汝该敬称一句‘高夫人’。夫人高氏,长孙晟之妻也,汝岂不畏‘一箭双雕’乎?”高氏把玩着手中的几颗棋子,高傲地昂首端坐。
“某甚畏也。冒失之处,还望高夫人雅量。”高士廉作揖请罪。
高氏扑哧一声,捂嘴笑起来。高士廉亦笑,放下一颗黑子:“季晟在外将近一年了罢?”
高氏嗯着,拿过白子棋盒,与之对弈:“先时鹅王来信安顿启民毕辄回,应是快了。”
“而今突厥之众尽归于朝,季晟日后亦不必频繁出使,汝终于苦尽甘来,该享天伦了。”
高氏轻叹:“降服突厥乃鹅王毕生心血,太平盛世得之不易啊。”见兄长专心棋局,目光隐动,“阿兄以齐室后裔不宜广交隐居数载,岂无心经济天下乎?公卿每叹兄之才学埋没山野,妹亦惋惜……”
高士廉漫不经心答道:“我在等候。”
“等候谁者?”
“明君。”高士廉执棋观局,道,“吾非圣贤而不仕也。”
“当今亦非昏君罢?”见兄长不语,若有所悟。父亲生前本受皇帝器重,所治之州民夷悦附路不拾遗,后因吐谷浑来寇遇疾不能拒,加之遭人诬告受羌馈遗,因是坐免,不得志而终……高氏因叹:“大人晚景确实寒心,然兄无须忌讳……”
“非止如此。”
高氏知伊孤傲,委婉道:“祖父尚有齐清河王之爵,大人入隋历楚、洮等三州刺史,拜上开府,虽不及昔日皇族之盛却也仍在世家之列。而今孝期已满,家族荣华全系于兄,如兄愿意,我教鹅王帮汝举荐……”
“不必……我已中举文才甲科,只待告身下达。”高士廉淡道,落下一颗棋子,朝她笑道,“本欲册命之后再告汝等。”
“真耶?”高氏惊喜不已,“三兄终肯出山了?”
“听闻当朝太子敬接朝士礼极卑屈,愿是圣贤之君……”高士廉嘴角隐现一丝笑容,浚照的眸光里满是憧憬,复又望向胞妹,“汝以妇人之身心怀家族兴衰,我堂堂男儿岂有退缩之理?再者母家亦汝依靠……”
高氏知伊言中所指,笑道:“鹅王待我极好。倒是你,这几年躲于深山独享清闲,留嫂一人侍母。往后务必偿之,不尔将为我等唾弃!”
“这几年确实有愧汝嫂。”
“是也。阿母曾云‘此儿弃之也罢,新妇强过百倍!’”高氏掩嘴而笑,“兄再不还家,只怕阿母不认你了。”
高士廉笑毕,心底于妻愧意弥深。
二人如儿时博弈棋艺,忽有奴报长孙晟已至避暑别墅,高氏喜出望外,与兄共返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