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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字有多层谥法:“夸志多穷曰武”,即穷兵黩武也,此乃“武”之浅意——暴力;“克定祸乱曰武”,则止戈为武也,彼为“武”之深意——武德。两种谥法褒贬不一,反映的是人们对“武”不同层次的理解。在涉世未深的天真孩童眼里,成人之间的干戈恐怕皆是暴力所为,然于久经大国角逐的谋者而言,武之功德则备受推崇。
常年周旋于中原与突厥武力博弈中的长孙晟即为后者。
在敌我之间,长孙晟正如“武”之谥法一般,亦正亦邪。于国而言,长孙晟以奇谋分化突厥,深受天下豪杰赞誉。可对付夷敌,长孙晟则好比邪恶的魔鬼,诡计多端手段毒辣。他可以表面奉迎礼待自己的沙钵略可汗,暗中则引诱其弟内附从而孤立沙钵略;他可以悉心教习突厥子弟骑射,背地里却利用其信任骗得他们唯听是从;他可以与突厥诸贵称兄道弟,可两军交战时,他会毫不手软地行毒于突厥饮泉之上,致其人畜多死从而大获全胜。
连月来,卷土重来的步迦可汗频扰隋边,气焰颇是嚣张,此次更是渡河突袭启民部,掳六千口男女、二十余万杂畜扬长而去。
滔滔黄河水奔腾向东,犹如滚滚狼烟席卷而去。几个身披铠甲的将士骑马立于河边望着敌军远去的方向,商计着克敌之策。
“两军混战数月,军士疲弊已久。贼帅思力俟斤既掠人畜而去,步迦必不再扰启民。所谓穷寇莫追,我军安抚启民毕即可引还。”大将军梁默建议道。
“不然。”长孙晟止道,“步迦屡次入寇,若任其掠夺必长其志,突厥余部或尽附之。某以为当乘势追击。”
梁默道:“步迦虽曾受挫然兵力尚强,恐难一举歼灭,且我军连月苦战士气低迷,再若追击恐胜算不大。”
“我军可选精兵轻骑追之。”
“若被伏击岂非功亏一篑耶?”
“思力俟斤携数万人畜必行不远,且阵不整易破之。我军可分两阵,精卒佯众追赶,迫其趣至间道以绝伏兵;骑兵直击其背,趁贼不备聚而歼之。”
“此法太过走险,……”
一直沉默远眺的行军元帅杨素终是开口:“长孙将军之策可行之。”梁默闻言这才未作反对。
于是,杨素依计帅诸军合力追击思力俟斤,长孙晟与梁默转战六十余里杀敌数千,大破贼军。思力俟斤大惧,趁隋军忙于降俘率余众向北逃窜。
梁默手执火烛,道:“天色已黑,思力俟斤或设伏暗处,不若天明再击之。”
杨素借光察看地图,凝眉道:“若明日再追,思力俟斤或已入西突厥辖内,我军再难进攻……”抬眼见安抚降兵的长孙晟秉烛而来,询道,“降众安否?”
长孙晟揖道:“某已传元帅优抚之令,俘众皆愿归附。”
知其尤善劝降,杨素并不担心,却被立于其旁的两位胡将勾起了疑惑:“此二将为谁?为何不曾见过?”
“此乃某之故友,今愿归附我军。思力俟斤既奔疲,必以我军弃走伺机休整。他二人可领我等伪作敌军混迹其中,待其顿舍未定突袭之。”说着长孙晟拱手请道,“某请率兵混入敌军,生擒思力俟斤!”
杨素捋着髯须深思,脸色稍显为难:“降者甚众,须加安抚以绝后患。突厥人信于长孙将军,若将军出营恐人心浮动……”因笑道,“二位将军领众退守安抚,令贼人误以我军退去。素则亲击思力俟斤,二位以为如何?”
梁默拱手道:“全听元帅调遣!”
长孙晟心知杨素专以智诈自立,断不会失此立功之机,且与人稍有过节必会诘难,因道:“但听元帅之令。”
“善。”杨素嘉许地笑看二人,又朝柱国张定和令道,“请张公领兵另从别路趋至,共我等进击贼军。”
“诺!”张定和领命道。
随后杨素亲引轻骑二人,携二降将尾随贼人,并伪作其部与之并行。贼军果未察觉,行出数十里外见隋军未再追赶,便决定就地休憩。趁其安顿未毕,杨素等人理应外合围歼之,并将虏走的人畜带回,悉归启民可汗。
步迦部则损兵折将伤亡惨重,仓惶间率残部退出碛南。
一心除灭突厥的长孙晟并未善罢甘休,又教启民可汗分遣使者,向北方的铁勒等部招降。直至仁寿三年,有铁勒、思结、伏利具等十馀部尽叛步迦请来降附,强大一时乃至成为突厥共主的步迦可汗溃不成军西逃吐谷浑,称霸西域数年的西突厥自此衰落,再也未能与隋帝国分庭抗礼,此是后话。
隋军大捷的喜讯与分布舍利的盛况无疑为阳春三月锦上添花,仿佛印证着皇帝所言——隋兴由佛,从而宣告着杨隋受命于天的正统地位。
西突厥既挫,三月底,皇帝兴致高盎地驾幸仁寿宫,再次开启了每岁皆往避暑的惯例。
然而此次避暑却在坊间引起热议。
仁寿宫建于开皇十三年,历时两年竣工,极尽奢华。自落成后皇帝每岁皆往,唯独去岁未去,自然引人揣测。且闻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并未随幸,其因由竟取代杨素夜袭敌营的佳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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