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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主。”
华桐的声音从五步之外传来。
卫长风转头看他,多时不见,华桐比以前看上去沉稳一些,黑瘦一些。天烬的兵马日子很不好,节节败退,如惊弓之鸟。就算偶尔小胜,也是以巨大的代价换来的。两
军在金水河畔僵持,天羽林军并没有讨到便宜,他们偷袭了九回,没有一回成功。而南月和落恺两大大元名将极会用兵,每一次都把偷袭者斩杀于大营之外。
“华桐将军。”卫长风把小珍珠抛到空中,颔首问好。
“门主,我今日前来,是有一物相赠。”华桐一撩长袍,将手里托着的匣子捧高,跪到了卫长风的面前窠。
“这是何物。”卫长风淡淡地问。
“若门主能卜算胜负之局,我便把这此物送给门主,这就是顾尚宫心疾的解药。”华桐把匣子往里收了收,抬眼看卫长风燔。
“打仗就打仗,风云变幻,随时可能与卜算中的不同。这解药,你应当去找焱殇,若他肯换,你们也就赢了。”
卫长风不为所动,低低地笑了几声,挥袖送客。
“长风门主,就算不为洛川门主,难道您也不想为顾尚宫想想?您就不想再搏一手?”华桐焦急地问。
“你们搏吧,我没什么兴趣,这些人、这些事,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卫长风不再理会他,独自走进了梅花深处。
华桐很失望,卫长风甚至连夺药的意思也没有表现出来,冷淡得就像不认得顾青鸢那个人。
“华将军请回。”朗溪挡住他的视线,客套疏理地请他离开。
“长风门主,你不要后悔,解药只此一颗,若毁了,她可没得救了。”华桐心一横,从匣子里拿出解药,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地上砸,“她的身世,想必你还不清楚吧,你不是一直觉得从她的生辰难以卜出她的前程吗?她的心疾可完全是因为上官薇!”
一阵劲风拂来,卫长风从梅林里疾掠而出,银色阔袖打到了他的手腕,那解药从华桐的掌心滑落,到了卫长风的手中。
“你是什么意思?”卫长风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许疑惑。
他后来几次强行卜命,都不是用青鸢的生辰八字,而是另辟蹊径,强行进
入她的梦境,所以他才会那般耗费心力。
“你不妨用青鸢的生辰八字,去算倾华的……”华桐小声点醒。
卫长风身形晃了晃,如梦初醒。
难怪,原来如此!
“上官薇怀上青鸢之后,被宠妃白丽华在衣裳上下了毒,想害她滑胎。毒素经过她的肌肤进入她的体内,按理说小公主必死无疑,但她却平安降生了。白丽华不甘心,又收买接生婆,把青鸢和倾华对换,想看上官薇残杀亲生女儿。上官薇偏偏就好心了一回,留了青鸢的性命。阴差阳错,她们二人自己都不知道。”
“你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卫长风狐疑地看着她。
“你还记得崔思莹吗,佛礼那日,崔思莹带了一名老婢去指认真假倾华公主,这人就是当年的接生婆方嬷嬷,她逃过当年上官薇的绞杀,被崔思莹的家人给遇上了,她把当年之事向我天烬天后和盘托出。不过,她又跑了,现在不知身在何处。”
“这样说,君博奕早已知晓她的身世?”
“凤芹的事后,太后才向皇上道明此事。”华桐见他神情柔和了许多,便上前几步,低声说:“长风门主既然已得解药,赶紧去救顾尚宫吧,这种毒经母
体都到了她的身上,若无解药,活不过十八岁。”
卫长风展开手掌,一只小瓶在掌心里静卧,碧色的瓷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青鸢大难不死,所中之毒,居然自己一一化解,他很纳闷。不过,这药对青鸢会有作用吗?
“你先吃。”他用拇指顶开瓶盖,递到华桐的唇边。
华桐面不改色,仰头就往嘴里倒了一口。
“长风门主放心,皇上对顾尚宫一直存有情义,国之战火,不累及家眷。”
“胜局早定,天烬必输。”卫长风把瓶盖盖好,收入怀中。
“大元稳赢?可有解法?”华桐赶紧问。
“你们是输得晕头转向了吗?君博奕连这点勇气也没有了?”卫长风拧眉,不悦地说:“我已说过了,胜负之事,早有定局。看他有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好。”华桐脸皮涨红,抱了抱拳,低声说:“我会转告皇上,长风门主珍重。”
“送客。”卫长风挥手,平静地看着他。
“她现在白水镇,遇上云罗的高陵熠。”华桐转过身时,低低地说了句。
卫长风长眉微微颤动,瞳仁紧缩了一睛。看着华桐远去,他偏过脸,手指伸向小珍珠。小珍珠落在他的指尖,他抚了抚小珍珠的羽,低声说:“你说这药可信吗?”
小珍珠摇头晃脑,叽喳鸣叫。
“我们去看她吗?”卫长风眸子眯起,瞳仁里中居然泛起淡淡的银光。
朗溪一眼瞥见,惊得一身冷汗。
卫长风最近郁郁寡欢,又接连为人卜命,若走火入魔,无人能救……
“罢了,不去看为好。看了伤心,不如不看。”卫长风把药瓶放到小珍珠的爪上,低低地说:“你把药给她送去吧,吃不吃,是她的事。她的身世,你不要告诉她。若知道被生母折磨这么多年,她会难受的。”
“门主,华桐来见您,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你卜卜胜负?我看有些不对劲啊。”
朗溪说完,好一会儿也没见卫长风有反应,再细瞧他,他根本就没听他说话,神情迷离,一看就知道在想青鸢。
“门主自己去看看也好。”朗溪小声劝道。
“你也多嘴了。”卫长风转头看他,神情淡漠,却没多少责备的意思。
他的性情一直很温和,和他同在术师门这么多年,大家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但他此时表现得越温和,朗溪就越担心。洛川的死,给了卫长风重重的一击,青鸢的拒绝,让卫长风伤透了心。他再这样闷下去,朗溪毫不怀疑,他最终会害了他自己。因为,他一直是这种宁可伤透自己,也不肯伤害别人的人。
“门主,去看看的好。”朗溪苦口婆心地劝他,“高陵家的兄弟,每人见了,都说他们人畜无害,但又有几人真的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呢?顾尚宫心善,若中了他们的计……”
“高陵熠有什么计呢?”卫长风淡淡地反问。
“他原本瘫在家里,现在突然出现,这就是很可疑了。”
“你想得到,那人未必想不到?”卫长风又问。
朗溪无言以对,只能长长地叹息,“门主,你这样闷闷不乐……不如,晚上宴请外面那些门主,他们中间不乏有人带了清秀佳人,想送给门主,你收一二在身边,也能照顾……”
“好啊。”卫长风未等他说完,居然回了他一句。
朗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卫长风一副沉着的模样,忍不住问:“门主听清我的话了吗?清秀佳人……”
“好啊。”卫长风缓缓点头,淡淡地说:“我也想知道,清秀佳人,为何喜欢男人的怀抱,不如试试。”
“这个……”朗溪轻轻吐气,抱了抱拳,退下去安排。
卫长风用梅枝轻扫站在枝梢的小珍珠,低声驱赶它,“你还不走,想要看我与清秀佳人掩帐共度今宵吗?去看她和焱殇的吧,你不是看多了吗?”
这话里分明有浓浓的醋意,还有难掩的痛苦。
小珍珠飞起来,轻轻啄他的头发,安慰了几声,展翅飞走。
卫长风双瞳渐红,削瘦的身形在微风里伫立着,任风卷得发丝乱舞,鼻尖冰凉。
他思念顾青鸢,相思已入骨,不死不休。
他何尝不知自己身体的情况,他何尝不想去看看她呢?
只是,那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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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掌门得到允许,可以进入寒水宫,与卫长风共饮,一个个的,活像得到了进入惊世宝藏的机会,面露
春
风,开怀大笑。
卫长风端坐黄花梨木雕成的官帽椅上,面前的酒壶已经空了大半,一位掌门千金正在殿中为他献剑舞。这女子年纪和青鸢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腰很软,舞剑时那腰折成了虹,绣满梨花的裙摆被她的脚尖高高挑起来……
他看着看着,仿佛看到了青鸢,正用一根柳条儿当剑,追着一只偷吃香酥鸡腿的猫儿跑,她跑不过猫,气得小脸通红,不停尖叫,逼着他一起去捉猫。可等他捉来了,她又抱着猫乖乖地叫个不停,把另外一只鸡腿也喂给猫吃了。
他忍不住唇角微扬,笑了起来。
底下的人听到他的笑声,都愕然看向他。那正在舞剑的女子大受鼓舞,旋转得更快了,最后娇
喘吁吁地停在他的面前,冲着他盈盈一笑。
“你跳得不如她好看,别跳了。”卫长风看着她,笑着说。
“啊?”女子听了,不仅脸红,眼睛也红了。
人群里有人发笑,女子的父亲也感觉面上无光,赶紧拉下了女子。
“门主。”朗溪用脚轻碰他的脚尖,尴尬地说:“是你走神了。”
“我没走神哪,果然只有喜欢,才想抱到怀里来。”卫长风站了起来,深深吸气,缓声说:“你说得对,我去看看她吧,亲眼看到她没事了,我也放心。”
朗溪拍着心口,长吁一口气。早知道看别的女人能让他回心转意,他几天前就应该这样干了。
“先给洛川上柱香,我去见杀他的仇人,却不能为他报仇……”
他从众人各色复杂的视线中径直走出大殿,身后渐渐响起了不满的议论声。
“也太目中无人了,我们等了这么多天,重金相赠,还要看他脸色,他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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