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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风看着她,温和地笑笑,“没事,只要……他对你好。”
青鸢忍不住地扬唇,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合上了窗子。卫长风后面想说什么,她猜出来了,但卫长风硬生生把那句“有我”吞了回去,分明是不想让别人听到,也不想给她负担。
她抱膝坐着,开始忍不住地回忆这些年来在宫里的点点滴滴。
他曾半夜过来,从小窗里用长绳,悄悄吊入一面小镜子,把月光反射进去,就是因为她那日心情不好,想晒晒月亮。他身子斜斜撑着,把月光送入她黑暗的世界,她却怪他搅了她的好梦,打着哈欠让他明儿再来旆。
他曾大雨里过来,把一只带着雨珠的牛皮小包从小窗递进来,里面是暖烘烘的鲜肉包子,风卷走了他的油纸伞,他在雨里淋得透湿,她咬着包子,踮脚站在椅上,仰头说:再来两个,真好吃。
他曾在大风中过来,他做了皮影人,跪坐在小窗前,给她演皮影戏,一字一句地念:允片刻癫狂,却一世清醒?,将余生用尽,为你负尽天下……醇朗的声音穿透了风,钻进了小窗,像安抚的小夜曲,她当时听着听着,睡着了!
他一直这么好,她全没看到,暗宫关住了她,也关住了她的心,她满心里只有如何离开,只有对那个皇宫的厌恶,恨不能连卫长风也一起丢弃掉,逃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和那牢笼有半点关系,包括一起生活在牢笼里的人,也永远不要再见面。
是不是因为小鸟的心不靠谱,让她实在对情字悟得太晚,于是,把他的情统统当成了一个兄长对小女孩的呵护窠。
但他不是小男孩呀,他已二十有五,到了金秋时,便是二十六的人了,他应当娶妻生子,应当有自己的家了。他已守了她,整整十年。用十年的时光,陪伴了她的成长。她尽情享受了他的喜欢,再凉薄地推开他,去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恶,猛地坐起来,推开了窗子,对着他大声喊:“四哥……”
“嗯?”卫长风转过头来,眸子温柔,唇角噙笑。
青鸢本来想扮恶妇,恶狠狠骂他讨厌,让他赶紧离开。但卫长风一笑,硬生生把她快出口的话给击碎了。她犹豫半晌,嗫嚅道:“四哥辛苦了,到了幽州,我会让他给你重谢。”
卫长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情愫,微微颔首,打马往前。
“没良心的小东西。”洛川已经把倾华放下了,看她一眼,不满地抱怨了几句,策马去追赶卫长风。
“嗨,我胡说什么啊……”青鸢往嘴上打了一下,跌坐下去,这不是比赶他走更伤人?
洛川的声音远远从前面传来,“师兄,你说咱们两个要为她解决麻烦,她不领情,还不给面子,何苦呢?”
倾华双手拢在袖子里,尽量跟着马车往前走,阳光落在她的眉眼上,微抬的下巴让她看上去有些孤傲。
他们,都在这场变故中发生了变化,每一个,都不是她自己了——又或者说,每一个人,都把在灵魂中沉睡着的真实的自己给唤醒了。
始终未变的,只有青鸢一人而已,她一直是简单爱,简单恨的人,在她看来,人生匆匆,若不能简单爱,简单恨,那不是太累了吗?
绿洲渐远,队伍在无垠的黄沙中缓缓往前,一群老鹰落在火堆不远处被大元人宰杀的羊骨架上,争先恐后的啄食骨上残肉。这一幕,让青鸢忍不住地想动物世界,忍不住地想四个字:弱肉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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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卫长风再未靠近过马车,他很避嫌,可他越忍让,就让青鸢越难过,想找机会,劝他和洛川离开。
黄昏时分,队伍中又出了些乱子,许镇南的第十一妾难|产,痛得呼天唤地,血崩止不住,稳婆怎么也接不出孩子。
“许镇南战斗力真强啊,第十一妾,啧渍……”青鸢和倾华远远站着,小声感叹,七十多岁了,真的还能……战斗吗?大元人,还真是擅长生孩子啊!
“你和王也早点生小王子,那你就有依靠了,到时候我还能帮你一起照顾,小王子会叫我姨娘。”倾华眸子盯着远方,轻轻地说。
青鸢红唇弯弯,脑子里有了一个粉团团的小姑娘,那眼睛一定要像她,是会笑的眼睛,鼻梁一定要像他,高高的。
拥有一个她和他的孩子,只要这样一想,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爱情真是好东西,让人如三月娇花,柔美得不可思议。
倾华看了她一会儿,转开了脸,慢步往前走去,“我去给你拿水,今日的水还没领。”
“嗯,去吧,我去汉仪那里看一眼,不知道她的血止住没有。”
青鸢点头。大元人等级规矩森严,焱殇治理严谨,他和青鸢的水也是按量配给,不讲例外。每人一小壶饮水,一点也不许多拿。
“阿九,你又去?”倾华愕然看着她,“她们正对此事不满,你何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弄得怨声载道。”
“你管别人干什么。”青鸢看看她,加快了步子。
“喂……”倾华叫了她一声,见她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只好一个人去拿水。
青鸢一路跑去,穿过了四五辆马车,焱家的婢女纷纷跪下请安,但许家的婢女只敷衍福身了事,尤其是许贞怡和雪樱的人,根本不理她。
“阿九,去哪里?”卫长风追过来,小声问她。
“我看看汉仪去,你要一起去吗?”青鸢扭头看他,抿唇一笑,正好和他谈谈。
“我去不方便。”卫长风摇头。
青鸢轻轻吸气,他总是想得这么周到!沉默了一会儿,青鸢轻声说:“对了,我有件事一直忘了问你。”
“什么事?”卫长风看着她,柔声问。
“你还记得,我从庙里回来那晚的事吗?”青鸢仰着小脸,眸子里闪过丝期待,“我对你说过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卫长风摇头,微微拧眉,“找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伤,说不想活了……”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支着耳朵在一边听的几位婢女,指了指稍远一些的沙丘,“我们去那边。”
青鸢点头,跟着他过去。
“你在沟里已经躺了两天,伤得也不算重,冻着了,发烧,迷糊得很,而且……”他握了拳,干咳一声,把那句话吞回去。
青鸢知道他说什么,小声问:“除了这件事,我有没有说过,为什么不想活了?遇到过什么人……”
“你说,为什么你想得到的东西总是要飞走……”卫长风爱怜地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温柔地笑,“你还说,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让你的宝贝飞走……”
“这是什么意思?”青鸢傻眼了,她为何那样文艺,说的话文绉绉的,根本听不懂。
“温嬷嬷说你的守宫砂没了,怕你烧退之后受不了打击,我想起你小时候一喝醉就会忘事,便给你喂了酒,免得你醒之后,会为这件事伤心。那时,我是决定要……带你走的。”卫长风声音更低了,风一吹,便在消散得干干净净。
“四哥,对不起。”青鸢垂下小脑袋,难过地说。
“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男女之情,本就不能勉强。”卫长风勉强笑笑,话说得大度,但表情并不大度,他落暮,失望,甚至痛苦。
“唷,长风将军这是在谈情说爱?”一把阴阳怪气地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青鸢扭头看,一眼认出这女人,是雪樱身边的大婢女阿姗,见青鸢转头看她,又连忙做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王妃恕罪,方才奴婢把王妃错认成了倾华姑娘。”
倾华穿的是婢女之袍,她穿的是王妃锦袍,这样也能认错?
“阿姗,你眼神不好,该用草药擦擦了。”青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王妃请恕罪。”阿姗扑通一声跪下去,大声说:“奴婢是来请长风将军过去的,承毅郡王和灼郡王正在喝酒,请长风将军过去同饮。”
“长风将军没空。”青鸢想着许承毅就来气,那人太奸诈了。
“我去一趟吧,会会这两人,放心,他们还不至于敢在这里对我动手,便是动手,他们也耐何不了我。”卫长风安慰她几句,跟着阿姗过去。
青鸢目送他远去了,独自往汉仪和君耀然的马车边走。到了那里,汉仪和君耀然却不在马车上。
“人呢?”她好奇地问侍卫。
“姓君的想要出恭。”侍卫冲着沙丘后呶嘴。
青鸢往那边张望了一眼,小声问:“今日君耀然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今日没呼痛了。”侍卫低声说。
青鸢想了想,往沙丘边走去,这里没人会帮汉仪,若君耀然摔倒,汉仪没办法扶起她,她去帮帮忙也好。
高song的沙丘足有一人多高,她停下脚步,大声问:“汉仪,要帮忙吗?”
沙丘后传来汉仪慌乱的声音,“王妃稍等。”
“不要急,我让侍卫过来帮忙。”青鸢赶紧说。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汉仪快步从沙丘后绕出来,有些慌乱地看着她,“耀然哥哥说马车里弄得太臭了,所以坚持出来……”
“没关系。”青鸢了然地笑笑。
“谢谢王妃。”汉仪往后面看了一眼,双手紧张地揪在裙摆上。
青鸢发现有些不妥,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汉仪怎么了?”
“没事。”汉仪连连摇头,脸涨得通红,“王妃……别过来,耀然还没穿|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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