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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让我小哥他们在我家玩吧”。
大姐眼圈红红的,看着小侄儿,她无法满足孩子的请求呀!
大哥回来了,拎回三只小鸡,往地上一扔说:“你们不嫌弃拿去吃吧”。
然后坐在炕沿儿上,低垂着头抽烟。
一行人站在屋地中央,屋里满满的。
大姐问他:“大哥,爸被打成那样你还和那畜生过?”
大哥抽了一口烟,把头垂得更低了,平静的说:“俩孩子呢”。
大姐说:“爸都这样了,还横八竖档不让我来,我不来能憋死,一会儿我会会那两畜生,要不你在这里也会受欺负”。
大哥幽幽的说:“别打坏了,我已经和他们拼过命了。”
大姐说:“爸被我大嫂打跑了,他不回来了,回来早晚没命,爸的东西我们都带走,都是有纪念意义的”。
大哥说:“搬吧,想拿啥就拿”。
大姐转过身,墙上悬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最大的相片,是张全家福,他们五兄妹很小很小的样子,就像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那般大。
大姐端详一会儿摘了下来,放在了炕上,拿下了相框搬家就开始了。
闻立他们几个抬那个原木色柜子。
然后是那张带抽屉的桌子。红梅曾在里面偷小说看的桌子。
简易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拿下来,红梅把它们塞进编织袋。
灰尘在阳光中乱飞,呛得大家直咳嗽。
大姐把父亲的棉被和枕头塞了三个编织袋,又拖出那只旧皮箱,是父亲读师范时他的父亲给他的。
二姐和妹妹小心翼翼地摘下大镜子,那是父亲和母亲结婚时买的。
几个人出出进进,屋里灰尘飞扬,不像搬家像抄家。
连父亲喜爱的花盆也端到车上,还有她们无数次擦拭的白瓷罐。
大姐说:“能拿走的都拿走,咱们留着纪念。留这里人家也不当回事,最后都毁坏了”。
她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陪伴她们无数岁月的东西都带走,不能留给仇人。
大姐报复性地去拿锅盖,大哥幽幽地说:“把锅盖留下吧,烧水还得我烧,没有锅盖还得我张罗”。
语声无奈又凄凉。
破屋空荡荡的了,柜子搬走后露出原始痕迹,那一处应该比大哥的年龄还要大,那里肯定有母亲擦拭的痕迹。
大姐突然“哎呦”一声,原来母亲的遗像还在墙上。
照片中的母亲笑吟吟地注视着她们,一直看着刚才这一幕。
妹妹仔细地摘下相框抱在怀里。
这相片的意义只对她们珍贵。
皮卡在院外停着,里面装了满满当当,姐妹四人站在院子里,最后环顾一遍这个她们出生成长,大姐和红梅从这里出嫁的小院。
无论是要坍塌的土屋还是破烂不堪的院落,无不显示着不可挽回的衰败。
再见了,老屋,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她们朝着车走去,小侄儿嚷着:“我要坐车”,妹妹把他抱上了车,卡车启动了。
很快在村东头停下来,妹妹说:“鸡舍到了”。
鸡舍很简陋,就是在苞米地里竖着的两排低矮的房屋,很长。
她们猜其中一排是大哥的,另外一排是大嫂弟弟的。
车上的人纷纷下来,发现在一排鸡舍前站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倒背着手悠闲地往车这边望,一脸轻蔑,这无疑就是大嫂弟弟。
大姐疯了一样冲到他眼前,照着他的脸啐了一口唾沫,指着他的鼻尖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畜生养的!你们家断子绝孙,你们这家绝户!”
闻立和两个连襟跟在大姐身后,高大的他们像是保镖,只要那个畜生还嘴,他们就会动手的,那畜生铁青着脸故作镇静,扭头往鸡舍另一头走。
大姐捡起玉米棒子向他砸去,正中他后脑勺,他趔趄一下继续走,接着苞米棒子像手榴弹雨噼里啪啦向他乱飞。
那厮趔趔趄趄加快脚步,大姐和妹妹的的骂声在鸡舍上空回响。
二姐和红梅跟在大姐身后,她俩对于这种场合需要的泼辣一点没有,只有跟在后面助威。
大哥站在一旁无言。
一直不见大嫂。
大姐的嗓子骂哑了,二姐说:“咱们走吧,咱家还有个人在这里呢,那就是大哥呀,给大哥留点退路吧”。
大姐脸色煞白,手里还攥个苞米棒子,她把苞米棒子恨恨一丢说:“来时就是爸有话,要不非得撕碎了他。”
大家重新上了车,侄女阳阳和大外甥曾经共生共打一段时间,阳阳一直在鸡舍,外甥刚与她见面就一个车上一个车下。
阳阳领着弟弟站在鸡舍前,呆呆地看着车上,车上三个小孩默默地看着车下的她们。
一群小表兄弟们,这一别,他们一辈子的淡漠就开始了。
车上的人没有对哥哥说再见,哥哥也没有看她们,卡车启动就是告别。
很快卡车出了村,鸡舍前的两个孩子变得那么小。
小村远了,梨园淡了,老屋看不见了,家乡无言的送走了她们。
卡车奔驰在往沙塘子镇去的公路上。
大姐后悔:“怎么没挠烂那畜牲的脸”。
二姐说:“那就失控了,老爸叮嘱出出气就算了,他自有他的想法吧”。
妹妹抱着母亲的相片,他们的身边是父亲的家当,破破烂烂的。
红梅知道,这一次她真的告别故乡了。
再回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