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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的乡村之夜清寒寂寥,红梅和妹妹坐在里间屋的热炕上,她们披着外衣,腿伸进被窝里。
红梅腿上摊了本小说,妹妹的腿上摊了件半成品毛衣,那是妹妹给她织的,颜色像淡蓝色的湖水,织针很细,毛线很细,进度很缓慢,她感觉妹妹已经织了一年多了。
妹妹做完家务就拿起毛衣编织,白天打发寂寞,晚上一坐到半夜,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眸,一个姿势长久不变地坐着,手熟练地穿梭着,十六岁的她不知在想什么。
这件工程浩大的毛衣才织到腋窝,也到了最费时间的地方,织袖子时加针减针最烧脑,弄不好不美观而且穿着不舒服。
妹妹经常拆了织,织了拆,好几天都在原地踏步。
在橘黄的灯光下,妹妹专注的织着,红梅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轻声问她:“织个围脖需要多少毛线”?
妹妹头也不抬地说:“二两线差不多了”。
她:“织完了有多长多宽”?妹妹放下织针用手比量了一下:“长一米二!宽二十多厘米!”。
她又问:“线得多粗?针得几号针”?
妹妹:“粗线织起来快,但这样的围脖要么硬要么懈,不好看;
细针细线织起来慢,毛线质量好的话,围脖柔软细腻,看着有档次”。
她:“哦,那我这手艺细线得多久能织完”?
妹妹摸了摸手头的毛衣,说:“像这样的线织围脖,就你那技术没两月下不来,关键你还得上班呢”。
她沉吟不语,心里有了主意,犹豫许久又问:“什么颜色好呢”?
妹妹:“红的,粉的,鹅黄,葱心绿,海兰,你戴都挺好”。
她半天又问:“男生戴什么颜色好看呢”?
妹妹警觉地抬起头,狡黠地笑了,说:“那当然不能鲜艳颜色啦!男生不是黑就是蓝,也有白色”。
她:“白色太扎眼了”。
她在黑色和蓝色间犹豫不决,
眼前浮现出他戴围脖的样子,嘴角抿着笑意。
妹妹一直瞅着她,帮她分析:“黑色百搭,戴着大方”。
她终于做出最后决定:“那就黑色吧!”
她总结了一遍关键点:“细线,柔软,纯黑”。
然后满意的憧憬着:“这一定能好看”。
妹妹揶揄她说:“肯定能好看!而且一针一线也带着深情厚谊呀”!
她不再说什么,把外衣扔在被子上,钻进被窝,被窝里热乎乎的,人在被子里是最放松的。
她躺在枕上眨巴着眼睛想象着那条围脖最后织成的样子。
还有围在那个人脖子上的样子:深沉大方,暖和好看!
不觉一阵睡意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耳畔是妹妹织针穿梭的声音,这声音像催眠曲,她香甜地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她独自来到供销社,在卖毛线的柜台前徘徊。
女售货员把所有黑色毛线都拿出来摆在柜台上,她把手插进毛线里感受着,她要那种上劲紧的,柔软的细线。
最后她选了一种黑线,黑的纯粹,黑的不死板,透着低调的亚光,她爱不释手,说:“我就要这个”。
售货员把其他的线收回柜说:“十五块钱一两”。
她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地问:“这么贵?”
售货员向她普及常识:“这是纯羊毛线,著名的‘抵羊牌’。”
说着抓了一下收回柜台里的那些黑线:“这些都便宜,一块多一两,但都是腈纶线,你也对比过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她攥着‘抵羊牌’不松手。售货员很老道的不说话了,在等待她抉择的过程。
她把手伸进裤兜,抓出一沓整齐的纸币,一股脑地往柜台上一放,售货员忙不迭地主动数起来,然后推回来几块零钱,满意地笑着说:“毛线30,织针5毛!正好三十块零五毛”!
她不数也知道,那几个零钱不足两块了。
她又变成了穷光蛋,她需要撑到下个月开支,如果压薪那就无期了。
不过换到了手中毛线,她又快乐起来,攥着两团黑黝黝的毛线和一副亮闪闪的织针回到了学校。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姐妹俩又坐在炕上,她拿出毛线和织针。
妹妹摸了摸,捏了捏,看了看,老道的赞不绝口:“这毛线真好啊!”
然后坏坏地笑着说:“买的用心,那就用心织吧,你想织啥针?”
她沉思片刻,说:“大道至简,平针最好,不花哨,正适合黑色,你说呢”?
妹妹把毛线比在自己脖子上感受着,说:“啥针都是你用心织的,一针一份心。
戴围脖的人要的就是这份心呀!如果他为了暖和那就随便买个围脖多省事啊!但那是不一样的”!
妹妹揶揄着她,她也不辩解。妹妹自告奋勇:“我给你起头,起好头你再接着织”。
她:“你告诉我咋起”。
妹妹:“这还不让别人插手呢,保证心意的纯粹呗,呵呵呵”。
她也不言语,把针拿好,把线头抻出来,妹妹凑过去手把手教她起好了头。
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她的功夫了。她换了件棉衣披着,往墙上一靠,腿上盖着棉被,织出了第一行。
停下针端详一下,觉得不错,才往下进行。
如果织好了这个围脖,这将是她此生第一件大作品。她以前所有的成绩是上中专时织的一副手套,自那以后她再没碰织针。
现在,她像做嫁妆似的拿起女红,穿梭多少针都愿意。
橘黄色的灯光下,姐妹两人默默无语,只有织针窜梭,编织着她们秘密心愿。
几年前这样的夜晚,她点着蜡烛苦读,为了远走高飞的理想;如今电灯常明,她在灯下织围脖,她的理想变得很小,那就是与某个人静谧相守。
脖子酸了她就抬起头看看窗外,窗外漆黑一片,万籁俱寂;
然后又低下头来,继续编织,一针针,一行行,围脖在一点点变长。
最能熬夜的妹妹已经躺下了,睡得酣沉,她独坐灯下,她的技术还不成熟,又要织出满意的样子,所以织得很慢,所以熬夜很晚。
凭感觉快十二点了,她却毫无睡意,想到第二天还得上班,这才把针线缠好,放在枕边,把灯一关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睛都是围脖,围脖。
早晨上班时,她把针线装进背包里,就像当年上学背书包那样背着针线上班。
干“私活”是绝对不可以被校长发现的,校长每次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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