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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小学时学过一篇课文,叫《金色的鱼钩》,战士为了救老班长钓到一条小鱼,熬鱼汤给老班长喝,你记得那篇课文吗?”
他:“记得!还有《草地晚餐》,这些课文都和食物有关。我们今天的丰衣足食都是先烈忍饥挨饿,浴血奋战打下来的”。
她:“真想知道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我们老了时什么样?”。
他:“你老太太,我老头子呗”。
她咯咯笑起来:“我们变成老太太?老头子?那是多么遥远的事啊!猴年马月吧”。
这时那些菠菜啦,香菜啦,胡萝卜啦,被他切丝后搅拌成一盆凉拌菜。
他又一次掀开锅盖,舀出粉丝白菜汤。
火头军心领神会,加柴烧火,大厨炒出一道鸡蛋西葫芦;
炒土豆丝时,突然想起来问她:“怕不怕辣”?她看着火苗说:“不怕”,
又一盘红辣椒土豆丝出锅了。
厨房里炝锅味弥漫,辣椒味呛嗓子。
厨房很少这么喷香,铁锅很少这么热烈。
两人都跑到院里呼吸新鲜空气。
他的头发闪着亮光,她笑他:“头发吃油了”,
他见她双手沾着柴禾灰,看着她傻笑。
屋里的母亲醒了。她发现自己刚才沉沉地睡着了,这一觉好幸福!这两孩子忙活啥样了?她起身走到门口,好家伙,满锅台摆着盆盆碗碗,饭做好了。
他站在井台上,按下压水井的杠杆,她觉得有趣,就抢过来压,可是那根被他灵活操纵的“铁棍”纹丝不动,他从她身后帮忙,和她一起抬起落下,几次就抽上了水。
一股来自大地深处的清流哗哗不断,四只手被冲刷着,他的大手搓着她的小手,她逆着水流一拨,溅了他一脸,笑声随着水花不停。
他操起杠杆又压了几下,弯腰把头伸在水下,哗啦啦洗起了脸。
她抿了一下头发,也凑过去洗,两个人挤在一起。
她:“你有完没完”?
他:“马上就完”!
他甩着手站到一旁,她水花四溅地洗着。
她也甩着手,头发湿漉漉的,白皙的脸颊冻得绯红通透,嘴唇更艳了。
他动情地走上前,帮她把刘海儿抿了抿。
他悄声的:“我不想吃饭了,想吃你”。
她嘟起嘴:“你是大灰狼呀?到你家来把我吃啦?坏人”。
母亲在屋里冲外喊:“进屋吃饭啦”。
两人手拉手进了屋,饭桌摆在炕上,饭菜已经摆在桌上。
母亲拉过她的手说:“都饿了吧?你们小孩子容易饿”。
母亲坚持让红梅上炕坐,这样三口人都坐在了炕上。
母亲坐在饭桌东边,他坐饭桌南边,她坐饭桌西边。
饭桌上的菜不知故意还是无意,摆出挺好看的造型:
桌中间一大碗香喷喷的鸡肉炖蘑菇;
旁边“三足鼎立”着:
一盘焦黄淡绿的西葫芦炒鸡蛋;
一盘红油土豆丝;
一盘红红绿绿的什锦炝拌菜;
每人手边一碗粉丝白菜汤。
这桌菜,食材都是出自这园这院,颜色丰富,荤素搭配,再看看母亲淳朴的脸,他开心的笑,她心里很感动。
母亲端起了碗。
他甜蜜蜜地看着红梅端起碗筷,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
母亲掉过筷子朝他脑门上一敲,他一激灵,母亲嗔怪他:“你那样红梅咋吃?”
母亲转向红梅说:“孩子呀!别客气,把这当自己家,这一大天都饿了,别客气,吃饱了。想吃啥就吃啥”。
红梅:“我不客气,姨”。
他摸了摸额头,“妈,你偏心”!
他端起碗,往嘴里扒饭,眼睛还在红梅身上。
母亲装做看不见,心里门清:“傻儿子,从来没如此花痴过”!
他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了母亲碗里,又毫不迟疑地夹了一块鸡腿肉放进了红梅碗里。
母亲心里门清:“给自己夹肉只是铺垫”。
红梅端着饭碗挡住了半边脸,从碗后朝他忍不住地笑。
他大嚼大咽,目光和她的对着。
母亲垂着眼帘,心里门清:“自己真是个大灯泡啊”。
趁着母亲喝汤时,他迅速翻出一块肉喂到她嘴里。
一块肉冷不防地喂进她的嘴,她做出的迅速反应就是配合他快点叼住,他往回收筷子时,筷子也被叼住了。
母亲这时放下汤碗,想不看都不可能,正看见两小屁孩黏腻地笑。
母亲心里叹口气:“傻儿子,沦陷了”!
白菜粉丝汤淡淡的清甜很解渴,她不知不觉喝光了一碗;
土豆丝又匀又细,爽口香辣,她不知不觉吃了不少;
鸡蛋炒西葫芦火候正好,鸡蛋嫩滑有味,她不知不觉夹了好几次;
炝拌菜解腻开胃,她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她真的饿了,也真的没装假!
他手疾眼快地给她填满了饭,她为难地说:“真吃不这些”。
他:“你吃吧,剩下我吃”。
她还是不动筷子,母亲嗔怪儿子说:“剩下的是福根,红梅才不给你呢”。
又转向红梅说:“慢慢吃,不差那一口两口的,都吃了吧”。
红梅说:“真吃不了呀,刚才喝了那么多汤”。
他拿过她的碗把那个圆顶拔到他的碗里,递过来说:“这回行了吧,福根也是你的了”。
她觉得还多,但没再坚持接了过来。
母亲:“红梅呀,今年多大啦”?
他抢着说:“妈,她二十了”。
母亲:“没问你”。
他:“我二十二了”。
母亲:“你多大我还不知道”?
母亲:“红梅呀,哪年毕业的”?
红梅:“去年。工作一年了”。
母亲不再问了,心里乐开了花。
母亲把饭碗轻轻地放下说:“你俩慢慢吃,我吃完了”。
母亲到里间屋去了。
终于二人世界了,他好像“吃醉”了,眼睛眯成一道缝,从缝里看着她,问:“吃了我家饭就得做我家媳妇儿,就得天天和我吃饭”。
她刚要反驳,他提醒她:“说好了,不许假惺惺”。
她果然把到嘴边的话随着饭咽回去了。
她以为母亲还在隔壁,却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后,她感觉到母亲的手抚摸着她的头,是那种插进发丝里带着慈爱的抚摸。
从没有人这么抚摸过她的头,那双手一下子令她想到母爱。
她不禁回头看着他母亲一笑,正遇到她慈祥的眼神。
她终于完成了任务,吃完了那半碗饭,福根没剩下。
然后两个人手脚配合拾掇完了厨房。
母亲又在外间炕上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俩蹑手蹑脚地进了里间屋,他用脚轻轻地勾上门,用背靠了靠,门关严了。
她在炕沿儿上坐下来,炕上铺着一块高粱篾编织的席子,干净中泛着淡黄,摸一把热乎乎的,她忽然感觉很疲惫,挡不住热乎乎的炕的诱惑。
她侧着身朝炕里躺了下去,把脸枕在胳膊上。
他站在炕沿儿边问:“我给你拿枕头”?
她赶紧说:“不用,不用”。
她觉得拿枕头太那个了。
他:“看把你吓的!我还没说拿被子呢”。
他正站在她脚边,她抬脚轻轻地踢了他腿一下。
他握着她的脚一撸,下来一只鞋,又一撸,下来一只鞋。
然后手腕一转,她变成了仰面躺。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一只脚,小声地威胁她:“服不服?”。
她嘴硬:“不服”。
他弯过食指勾下她的脚心。
她小声地叫着。两脚乱踹。
他捉得又紧了一把。她动不了,恶狠狠地盯着他不说话。
僵持了一分钟,他怂了。在炕沿儿边蹲下来,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胸口,说:“来吧,随便踹”。
她趁机抽出脚,不理他,翻下身,侧身躺着,枕着胳膊。
他坐在她脚边,她落下长长的睫毛,眼睛被一层褐色的雾覆盖。
就在他躺过的地方,她躺着。
这令他心里泛起无限柔情蜜意。爱,在此刻浓浓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