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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贵面前失态了,也许是觉得今天说的话多了。
他,本是一个话多的人,醒来之后,不愿多说,也没了人听他说。
白阳看着王贵,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将他印在眼孔中,似乎害怕忘记。
“那么,你实现了她的梦想吗?”王贵感受到了白阳的视线,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死去的人便是故人,故人都是有梦想的,或者说遗愿。
他的身上便背负着故人的遗愿。
白阳没有立即回答,轻轻转头,看了一眼放在墙角的青油纸伞。
他的双手握刀,没有手握伞。
王贵点头会意,拿起伞、打起伞,搭在他的肩上、放在了他的头顶
白阳点头,一如既往地平静。
“不知道,记不得了。好像有人在帮我做。”正如记不清那段纠缠不清的爱恨,白阳现在只能记起一个喜欢打青油纸伞的女人,只能记起一个喜欢菊花,喜欢吃瓜子的小女孩儿。
“那还真是遗憾。”王贵感慨地说,生出些许怅然。
“我想忘才忘掉的,所以并不遗憾。”白阳转头,正色地看着他。王贵感受到了他的郑重,哑然苦笑。
——
“啊,风霄是我的,花也是我的!都是我的!”银铃般的喊声从风霄的怀里传出。花红从噩梦中惊醒,若非被风霄紧紧地抱在怀里,此时说不得已经跑去与白阳拼命去了。
钟声,带来了噩梦。
她握着风霄的胸襟,清泪过红唇、湿红衣,想要说些什么,奈何,泪是咸的,微苦,噎得她说不出话。
风霄在花红的眼睛上轻轻啄了两下,吻去了她的泪痕。
“我去看看菊花。”声音细弱蚊蝇,是只有她自己与抱着她的风霄才能听见的低语。
花红红着脸起身,风霄空出的手再次握住青油纸伞,若有所思地转了起来。
菊花仍然放在庭院里,回廊下,摆成三排,沾上了夜里湿重的露水。
花红将菊花一盆接着一盆捧走,全都放到了秋千边上,围成了一圈。在花红看来,秋千就是她的领地,虽然同在院子里,花红就是不放心菊花离她太远。
“不许动!”像那菊花一样,花红也不想让风霄离自己太远。
秋千轻轻晃动着,风霄借着伞风,坐在了秋千上荡漾起来。
‘嗡!’
又一声悠扬的声音从扬州城中心传开,响遍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浑厚嘹亮,余音久久不散,似绵绵阴雨天的闷雷,又似深秋幽谷的羌笛,也似北疆塞外的风嚎。
扬州城陡然明亮了起来,大红灯笼高高挂,比最繁闹的日子还要多、还要亮。
玉女苑内,风霄凛然地看着菊花。钟声起,菊花上的露水便散了,向南山飘去。
王贵的气势陡然间变了,不再是对白阳恭恭敬敬的炼体境小修士。憨厚的眸子射出狡黠锃亮的光,老虎一般的摄人心魄,似要寻那声音,去捕捉丛林之中最危险的猎物。他是北疆的兵。
战意如烈阳一般向外扩散,在白阳的注视下,王贵双手握住刀柄,一个箭步跃到了高墙之上,面色凛然,比白阳还要冰冷。
蹲在墙上时,他才想起,身边有人在看着他。他恢复了憨厚的笑容,抬起右手,挠了挠头,呵呵说道:
“前辈别见怪,扬州城守城兵集结号响,我得去了,改日再来陪您喝酒。嘿嘿,希望有机会再见。”
白阳从王贵笑容可掬的脸孔上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看出了歉意,睨了一眼那只放在头顶无所适从的手,点了点头。
王贵跃下围墙,消失在街道,向扬州城的大型演武场奔去。
“好像还没在那里住过呢。住宿费明明交了。”白阳用一把刀挑起酒壶,一口喝光。
玉女楼门前的红光里,一个穿着蓝衣长裙的提着食盒的女子随着第二声钟响不紧不慢地推门而入。
她已经十年没有踏进玉女楼,十年没有踏进自己最熟悉的家。门缝之内传出红光,照亮暗夜般的仍然挂着雨滴的黑发。一个红影正在正坐在花篮中滑水,一滴一滴地,招走那雨滴。
号角声起,平静而又安宁的日子,就要远了。
“得我自己去了啊。”
月光里,一道白影闪出了两头堵死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