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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蜀地也曾偷袭过魏军。蜀王没有向李德称臣,李德派人去蜀地游说僧人和名士回京,蜀地孟氏大为不满,多次派兵阻止那些僧人名士回京。
一封封战报陆续送回京师,总管赵通也不知道偷袭他们的到底是谁,不过每一封战报都笃定地说李仲虔所率的右军已经全军覆没。
长史一脸悲恸。
瑶英强撑着不露出失望之色,吩咐扈从:“继续探听消息,派一个人去东宫,太子和军中将领一直走得很近,他知道更多更详细的战场情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扈从应是。
瑶英回到王府,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过来找她讨主意。
内院管家过来禀报:“公主,后院那几个闹了一下午了!小的还抓着几个偷盗财物的婢女。大王不在了,她们怕被送去教坊,闹着要离府,哭天抹泪,寻死觅活,怎么劝都没用。”
长史怒道:“她们身为姬妾婢女,理当本分,再闹,全都绑了发卖出去!”
瑶英拦住长史:“大难临头各自飞,二哥出了事,她们怕被连累,人之常情。”
她叫来所有管家。
“吩咐下去,谁想离府,收拾好行装,去前院找管家领卖身契书,拿了东西就走吧。”
众人面面相看。
瑶英重复了一遍,道:“你们若想走,也可以自行离去。你们侍候我二哥一场,尽心尽力,没出过什么岔子,别空着手走,走之前去账房领一份赏钱。”
众人脸上闪过羞愧之色,哽咽着跪下。
“公主,奴等不走,奴等留下来保护公主!”
他们在战乱之中沦为奴婢,二皇子和公主收留了他们,让他们能够在乱世之中保全性命,衣食无忧,如今王府有难,他们却自私地抛下公主,他们实在无颜面对公主啊!
瑶英摇摇头:“王府未必还能庇护你们,你们若有其他投身之处,不必流连,收拾了东西就走。”
消息传达下去,外院内宅一片悲戚的哭声。
仆从们心中愧疚,又怕留在王府被连累,狠下心肠,悄悄收拾了包袱,相约离开。
管家当众销毁了众人的卖身契书,每人发了一份赏钱,道:“公主已经命人去销了官府那边的存档,大家各奔前程罢。”
众人拿了赏钱,哭得撕心裂肺,转身对着正堂的方向磕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内院里,李仲虔的几个姬妾也大哭了一场,和瑶英拜别。
一直闹到后半夜,王府才安静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能走的都走了,最后还是有很多人留了下来,亲兵护卫更是一个都没离开。
徐彪站在庭阶前,看一眼院中稀稀拉拉的内院仆从,啐道:“那些王八羔子!忘恩负义,不知好歹!为什么放他们走?依我看,应该绑了他们,打断他们的腿,让他们看看背信弃义的下场!”
瑶英看他一眼,道:“他们既然已经无心留下,不必强留。留下他们,必生祸患,不如早早打发了,他们可以自行谋生,府里也能清净下来。”
这个时候甘愿留下来的都是真正忠心于李仲虔和她的人。
徐彪细想了片刻,确实是这个道理,挠了挠脖子,不吭声了。
瑶英吩咐管家为她准备马匹、干粮等物。
等打听清楚李仲虔遇伏的地方,她就启程。
长史连忙劝阻:“公主,您真打算亲赴战场?您身子娇弱,又是女郎,怎么能亲赴险境!”
窗外一轮玉盘高挂,月色浓稠。
瑶英忙了一整天,面色憔悴,卷草纹缠臂金松松地垂在宽袖边。
“假如二哥还活着,我留在京中为他奔走,哪里也不去,假如二哥真的不在了,我不管去哪儿都是险境,刀剑无眼,还能躲避,人心险恶,又该怎么应对?战场又有何惧呢?”
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她都想过了,她已经做好准备。
她不会让二哥孤零零曝尸荒野。
长史低泣:“您是金枝玉叶啊!”
公主娇生惯养,是谢家外孙女,李家公主,二皇子出了事,没人关心公主,反而都离得远远的,圣上心里真的就一点父女情分都没有吗?
瑶英笑了笑:“金枝玉叶,龙子龙孙,在圣上眼里,全都不值一提。”
李德不愧是天子,薄情寡义,冷静理智,帝王该有的一切狠辣心术他都有。在他心中,只有唐氏所生的李玄贞是他的儿子,其他儿女不过是联姻的产物,随时可以为他的大局牺牲。
她早就认清这一点,从不期待能从李德那里讨得一点父爱。她把李德当君王。
一夜过去,亲兵四处打探消息。
瑶英熬了一宿,天亮前才闭了一会儿眼睛。
王府亲兵一脸紧张地进院通报:“公主,仆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胡人。”
长史气得直打颤:“叶鲁酋长居然还不死心!”
徐彪立刻暴起,抓起长刀就往外走:“老子去宰了他们!”
“站住!”瑶英喝住徐彪,“他们只是形迹可疑,你杀了他们,叶鲁部落更有借口上门纠缠。”
徐彪憋得面色发紫,哼了几声,搂着长刀回屋。
谢青低声道:“贵主,胡人贼心不死,我可以悄悄杀了他们。”
瑶英摇头。
“现在外面不止一拨人盯着王府。”她低头,手指轻抚腕上的缠臂金,“叶鲁部落的人,福康公主的人,东宫的人……你杀不完,现在无需理会他们。”
谢青应是。
接下来几天,李仲虔遇伏的消息传遍长安,王府外面的眼线越来越多。
王府里充斥着一种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沉重气氛,短短几天,长史老了好几岁。
瑶英遣走剩下的奴仆,让他们带着银钱出府避祸,只留下亲兵护卫。
这一日,裴公突然来访。
“我过几天启程回魏郡。你兄长已死,无依无靠,孤身一人留在长安,无异于羊入狼群,不如随老夫一道回魏郡。”
他上京只是为了替李瑶英解围,并没打算真让重孙娶了李瑶英,没想到突然传来李仲虔的噩耗,他不忍见失去依傍的李瑶英被人欺侮,考虑了两天,决定带这个小娘子回魏郡裴家。
假如李瑶英肯嫁给裴玉,倒也不错。
瑶英郑重朝裴公行了个稽首礼:“前些时仓促请裴公入京,劳累裴公走这一趟,还没来得及谢过裴公。”
裴公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咳嗽了两声:“我答应过会帮你一次,自然要信守诺言,你不必谢我。七娘,我不会逼你嫁给玉郎,你随我回魏郡,我裴家虽然比不得京中巨宦豪族,至少可以保证让你平安无忧。”
瑶英微笑着摇了摇头:“多谢裴公眷顾。”
裴家和谢家是世仇,裴公之所以出面帮她,只是为了兑现当年的承诺。
现在裴公肯为她撑腰,等裴公走了,裴家剩下的人肯善待她吗?
即使裴玉能善待她,将来李玄贞登基,裴家定会被她连累,一个只领了虚职的魏郡小吏,怎么抗衡君王?
瑶英早已经下定决心,道:“若这两天还是没有消息,我打算南下。”
裴公惊讶地撩起眼皮,盯着瑶英看了半晌,“你这一去,未必能安全返京,而且你兄长已经战死了。”
瑶英笑了笑,依旧娇柔明丽,好似枝头盛开的春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二哥是生是死,我都要接他回来。”
裴公看着瑶英,眯了眯眼睛,沉默很久,赞许地点点头。
“裴家祖上和谢家不和,我向来不喜欢谢家人。”
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里浸满惆怅之色,“不过我很佩服你的舅舅。他是个文弱书生,拉不了弓,举不起刀,连马背都爬不上去。圣上和谢家结盟的时候,我见到你舅舅,他穿了一身宽袍大袖,和圣上并肩站在一起,那张脸比魏郡的小娘子还漂亮,我心想,这名满荆南的无量公子莫不是个女郎吧?”
裴公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我看不起谢无量,嫌他柔弱,还嫌他一肚子的算计,他是世家公子,就算不能弓马娴熟,也该有世家公子的气度,他倒好,居然满身铜臭,每天和一帮见利忘义的商人来往!圣上却很欣赏他,将他引以为知己,军政大事,事事都要和他商量。”
裴公那时候非常瞧不起谢无量,认为谢无量表里不一,为了荣华富贵才和李德结盟,不然谢家为什么逼李德娶谢贵妃?为什么和李氏族人一起打压李玄贞,扶持李仲虔?
直到谢无量死去的那一天,裴公终于明白了:谢无量从未玷污过谢家的百年风骨。
不过再欣赏,他身为裴家之人,不会和谢家有什么瓜葛。
裴公出了一会神,细细打量李瑶英。
“你有些像你的舅舅……”
瑶英怔了怔,她小的时候见过谢无量,不过那时候年纪实在太小,已经记不清舅舅的相貌了,还没人说过她像舅舅。
裴公收回目光,站起身:“既然你意志坚决,老夫就不劝你了。”
他只能帮到这里,不管他有多欣赏谢无量和李瑶英,他的承诺不会变:只救李瑶英一个人。
她自己想去送死,他拦不住。
瑶英送裴公出门。
裴公的长随扶他上马车,见他面带惋惜,低声问:“阿郎为何对七公主另眼相看?”
七公主救了裴玉,裴公信守承诺,不顾老迈之躯上京为她解围,从此两不相欠。裴公不是古道热肠之人,为何还想帮七公主?
裴公回首,瑶英还站在阶前目送他,肤光胜雪,身姿窈窕,一枝秾艳露凝香,娇俏浓艳,任谁看了,大概都不敢相信她裹在襁褓之中时是何等的瘦弱。
谢贵妃居然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婴养大了。
“我不救和谢家有关的人。”
裴公转身坐进车厢,轻声道。
……
瑶英又等了两天,送回京师的战报仍然模糊不清。
赵通在河谷边发现魏军留下痕迹,一路追寻,发现一处战场,河水湍急,他只找到部分军士的遗体,暂时没发现李仲虔的尸首。
瑶英不想再等下去,吩咐管家备齐车马,预备动身。
谢青和徐彪先分别护送一辆马车出城,引走那些整日在王府外游荡的胡人和其他眼线,瑶英伪装成商户随后出城。
他们在官道上的驿站碰头,还没说上话,南边山道上传来一阵如雷的马蹄踏响。
一匹快马如利箭一般飞驰而至,奔到驿站前时,骏马实在支持不住,惨嘶了两声,倒地而亡。
马上骑手被甩到了谢青的坐骑前,满脸是血地爬起身,目光扫过谢青严肃的面孔,愣了一下,激动得大叫出声。
“阿青!”
谢青认出对方是谢家家将,之前曾败在自己刀下,后来成为李仲虔的亲兵。
他脸上头一次露出震惊之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旋即看向李瑶英。
“公主,他是谢超,是大王的亲兵!”
谢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李瑶英,来不及惊讶为什么养尊处优的公主会出现在驿站,扑上前,泪水在满面血污中冲出两道泪沟。
“公主,大王遇险,九死一生,您要救救大王啊!”
夏日干燥辛辣的山风拂过寂静的山道,呜呜幽咽。
瑶英攥紧缰绳,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心跳陡然变得很慢。
阿兄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