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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离婚、债务等不疼不痒够不上刑事犯罪的案件。

    前文所说老周,是民事庭庭长,她的直属上司。

    法官是个苦差事,工资少工作忙,审理难度大,时常在法和理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单位国旗前面修了个台子,台子上供了个英美法系惯用的天平,天平横纹上刻着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獬豸,搞得不伦不类,却被院长视为得意之作,誉为中西法系完美的结合。老周脾气大,谁案件汇报有瑕疵,都会被提溜到天平前,面平思过。阮宁刚判案时,被提溜过几回,上寺庙摸龙头蹭福摸惯了,一面壁,忍不住就伸出爪子蹂躏獬豸的头,后来院长在大会上咬牙切齿,谁这么没公德心把我的獬豸头摸秃了,阮宁颤巍巍地举了手,身为直属领导的老周被院长骂得狗血喷头,打那儿起,阮宁犯错,老周就掐着嗓子尖叫:“你,说的就是你,阮宁同志,我再说一回,你以后不许再摸獬豸脑袋,呸呸呸,秤砣也不许摸,摸啥,你还想摸啥,啥都不许摸,站角落去!”

    小同学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升级系统,变成了小同志。

    而小同志依旧是个在俗世中沉浮、没有存在感的小同志。她的快乐、她的烦恼、她的喜悲都与从前别无二致,可是二十五岁的姑娘换身份证,素颜干净的照片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稚气的模样。

    阮宁换出租屋,曾从旮旯里扒出初二时拍的学生照,她弹弹灰,帮忙搬家的慕容凑过去看,竟瞧见照片上一张十分惊艳的脸。

    他诧异:“这是你吗?”

    “这是我啊。”

    从前的我。

    208寝室的姑娘们大学毕业各奔东西,但还好,五年打拼厮杀后,在H城的还剩下四个,就租了一套房,继续同居生活。

    澄澄在B城读的研究生,离开了父母,撒了欢的姑娘在酒吧驻唱了三年,她总结自个儿,淡淡地说闲暇时候支教过,参加过很多公益活动,去过西藏,也看过苍鹰。她说她明白了人生不只是狭隘的小情小味,似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她又谈了三回恋爱,血洗了B城体育圈的小鲜肉,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一如既往的好胃口。至于顾润墨是谁,姑娘又淡淡地说:“沧海桑田,那是我上半生云收云散的路人。”

    阮宁有些羡慕地瞅着大姐。

    田恬说:“姐,你格调高得我快接不上了。”

    小五说:“当年约好不装×,谁装谁是猪佩奇。”

    澄澄:“……”

    阮宁想了想,抓了抓脑袋,说:“不对啊,大姐,我记得一个月前,顾润墨微博上po了一个长发姑娘的背影,我瞧着像你来着。”

    应澄澄美丽的波浪卷瞬间蔫得像腌白菜叶子。她撇嘴:“我是拿这人没招了。倒追也试过,欲擒故纵也试过,铁桶似的油盐不进。他说得明白——姑娘我就不是啥好人,你要觉得成我们就处着,你要只是想结婚,短期内那我是不可能,我既是黑的,你也别盼着浪子回头爱你如命的戏,言情小说那样儿的男的早死绝了,不死那人也不是我顾润墨。”

    小五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瞧见没,这才是纸灯笼呢,装得多红火多向上,一不留神恨不得上天了,结果还不是一戳就破,虚得慌。”

    澄澄泄气,尴尬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不用深究,不用深究。”

    她看了阮宁一眼,抓到救命稻草,慌不迭:“六儿,你跟慕容最近咋样?”

    阮宁看了看手机,嘀咕道:“八分钟。”

    一直忙着做上庭准备的田恬喝了口水,问道:“什么八分钟?”

    田恬任职金融机构法务近一年,每天忙得跟小陀螺似的,不停地出差加班,早出晚归,阮宁三人都很少见她。

    阮宁说:“慕容最近回我微信很奇怪,八分钟一次,不多不少。”

    “他团里工作很忙?”田恬凝视着电脑,并没回头,“如果不是,就是在和别的女生聊。”

    田恬处了两年的男友忽有一天对她百般挑剔,横竖都错,后来才知道对方暗中爱上别人。这一场情事伤了她的精气神儿,瞧男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可是滑稽的是,田恬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想她身边的男性,包括她交往的对象、她的朋友交往的对象,可末了,竟然事事都猜对了。她这份偏激杠上男人的劣根性反而恰到好处。

    后来便被人起了个绰号——Ironwoman。

    你以为是钢铁侠?

    错了。

    翻译成铁嘴——田铁嘴。

    阮宁被她铁嘴独断,腿都有点软,她对慕容其实一直有八十分信任,当然,这信任不是源于自己对慕容有多了解,而是慕容本身道德底线挺高,不让人操心。

    张暨秋问她几时带男朋友回家,镇子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娃都有肉肉这么大了。

    阮宁问慕容:“我能带你回家吗?”

    八分钟,慕容回答:“这么快。”

    阮宁秒回:“只是一起吃个便饭,方便吗?”

    八分钟,慕容又答:“等休假吧。”

    阮宁拿着秒表数时间,她同样也巴巴地等了八分钟再打字,好教这场对话瞧起来公平一些。她问:“那休假了,我就能带你回家吃饭吗?”

    又等了八分钟,慕容的话才多了些:“当然可以一起吃饭,只是为什么要这会儿提呢?你说得有些早。”

    等他休假,都到十一或者年底了,这时才五月。他敏感地察觉到女友似乎有些恨嫁了。

    阮宁犹豫了一会儿,挠挠头,拨通电话,轻轻问道:“为什么是八分钟回一次呢?为什么不多不少正好八分钟?”

    她绞尽脑汁都替他想不出正当的理由,却怯于质问,只能莫名其妙地侧面打探,他还愿不愿意和她结婚。

    慕容:“啊?我最近在玩DOTA,都是趁着游戏间隙回你。”

    阮宁傻了,千想万想却万万想不到这一个。她火速挂了电话,慕容却在不停地给她发着笑脸,直到过去的对话被刷得无影无踪。

    阮宁回了句晚安,不知自己该哭该笑。该庆幸铁嘴断得不准二人关系仍如过往,还是渐渐面对她还不如游戏的事实。

    小五男朋友还是初恋孔东东,她有经验,她说男的玩起游戏都一样。

    阮宁便浑浑噩噩地释怀了。她半夜塞了半包零食,嘴角都是薯片粉末的咸甜。饥饿和无力感弥漫不散,她劝慰自己快快入睡。

    生活都一样,男女都如此。

    你又何必沮丧童话不在你身上发生,它亦不曾眷顾他人。

    闭目许久,困意袭来,铁血将军,不对,是短命将军阮敬山入了梦。他坐在田埂上,戴着草帽,手中握着钓竿。

    她朝他挥手,挥着挥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风吹稻田,稻田似水,阴阳相连。

    她问他:“你在这里有什么公干啊,爸爸?”

    短命将军微微一笑,指了指青色的稻田,说:“我在种田,也在钓鱼。”

    风吹迷了阮宁的眼,她问他:“你为谁种啊,阎王老爷还是菩萨奶奶?”

    他依旧微笑,不答。

    为谁?

    阴阳相隔,为谁?

    一片慈心为了谁。

    他说:“田未熟,鱼也未肥,我儿耐心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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