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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林迟已长成参天大树,可以成为任何女孩的依靠。
她却还是那株小草,微弯的背是只有沉默的她才清楚的爱的残余边角。
林迟不知,俞迟也不知。
她该更好的,她本可以更好。
可是遇到了这样好的人,错过了最好的生长时机,反而只能长成那般模样。
这是第二桩,她驼背的典故。
而第三桩,是觉醒的时候。
因有第三桩,第一桩、第二桩才从无意识的行为变成了有意义的行为。
哦,原来是因为喜欢他才总捏他、才想和他一样高的啊。
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的觉悟。
那天夜晚,全城停电。
校长说等到七点四十五,第一节下课,如果还不供电,就放学。
小卖部的蜡烛卖了个空。
阮宁就像过了年,欢天喜地地蹿去超市买了几个二踢脚、几盒大号摔炮。
她蹲在那儿吭吭哧哧埋摔炮,准备一会儿一脚踩一个,享受摔炮响的快感。
宋林因着幼时的疙瘩,一直想要和阮宁和解,少年也确实自信满满,觉得这本是个小小的误会,只等他解开。
阮宁在黑灯瞎火的操场上蹲着,距离上晚自习还有十分钟。
宋林看着手上的腕表,微微迟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挂着一抹淡然而高姿态的微笑,准备向她走去。
他这次一定要和她和好,这种和好是为了弥补他现在望而不得的缺憾,并不是因为他小时候的那句无心之失。
他想要得到……想得到什么,连自己心里也是茫茫一片。
他靠近她不到一米之距,脚边却炸开了花。
“阮……宁……哎……这是啥……我去!”
逐渐空寂的操场被摔炮声和几声狼狈的叫声覆盖。
阮宁呆呆地吸了吸鼻子,心疼地看着满地炮渣,她问:“你想说啥?”
宋林捂着额头,倒退好几步,摆着手,掉头就走。
喜欢她?
心仪的姑娘?
宋林,你有病了吃药去啊!不要任由这病成绝症啊!
烛光下,阮宁满手炮灰在林迟脸上蹭来蹭去,嘴里哼着自己新改编的《小美人》:“我的小美人儿,皮光肉又滑,一只小卫玠,没呀没长大!爱吃包子肉,不吃包子皮,走到大街上,人人夸赞好包砸(子啊)好包砸!”
林迟面无表情反捏她腮帮,直到她嗷嗷叫“疼疼疼”,两个人才都愤愤地放下手。
烛光中,温柔的光线里,孩子们打闹成一团。班主任高老师抱着手中的教材细细看着,偶尔无奈地瞧着这群孩子。想要厉色训斥几句,可是瞧着他们还稚嫩的面孔,现在却要背负许多升学压力,之后渐渐长大,还有更多的生活压力,直到变得和自己一样,渐渐只能用严厉的面庞来武装自己,塑成装在套子里的人。那是个麻木的模样,高老师并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她因此放纵了他们,在这初三唯一的一次,心中带着温软,悄悄地,似乎是看着最后一次远去的自己。
七点四十五,果真准时放学了。四处楼梯都打开了临时供电设备,可是千把人的学校,在昏暗中依旧显得拥挤不堪。
黑暗是混乱最好的催化剂。男孩们在黑暗中推推搡搡,姑娘们尖叫怒骂,维持秩序的老师们带着荧光的帽子,嗓子都喊哑了。
林迟和阮宁原本并肩而行,可是阮宁被一个壮硕的男孩一挤,便差点磕到楼梯转角的铁棱上。林迟一把抓住她,然后看着不断涌来的黑压压的人群,迟疑了一下,之后把她揽在了怀里,转身,用背对着人流,却把个子高自己半头的阮宁圈在小小的方寸之间。
他说:“喂,低低头,兄弟。”
尚在十月,少年穿着长袖T恤,体温缓缓地一寸一寸侵来,阮宁像是被温水煮到临界沸点的青蛙,感知到了滚烫的热度,几乎跳了起来。
可是锅盖按捺着它,这蛙便跳不出来。只能由着皮肤一点点变红,心一点点炸裂。
她嚷嚷着:“林迟,你烫着我了。”
林迟愣了,少年的脸颊白皙无瑕,过往的人群透过备用灯,在他的面庞上划过瘦瘦的影子。
嘈杂的鼎沸人声压过姑娘的叫嚷,他踮起脚,把微凉的嘴唇放在她的耳畔,轻轻问道:“你说什么?”
他口中还呼着清甜的似乎是哪朵新鲜的花朵被揉碎后挤出的汁液的味道。
这一刻,阮宁才觉得自己是太高了。
让自己很愤怒的高。
于是,愤怒的姑娘扭过头,很愤怒地低头亲了亲那张唇,然后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望天。
她只在从前的理疗室带着戏谑偷偷咬过他的额头,那滋味和自己想象的一样。
她如今又低头亲了他的嘴,这滋味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林迟在人群中吼着:“你亲我干啥?!”
阮宁在人群中对吼:“你烫我干啥?!”
林奶奶有旧疾哮喘,这是富贵人才生得起的病。林迟上初三的这年冬天,林奶奶的哮喘比往年要严重许多。他一直积极地带奶奶寻医求方,像个稳重的小大人,却无法阻止奶奶衰老的速度和病态。林迟认为,奶奶就像一颗橙,当外表开始失去水分时,内心却充盈着,可是当内心开始枯萎时,便任谁也无法挽回这命数了。
她由充盈变得枯萎,只是因为收到了一张照片。一个陌生的女人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婚礼照片。花童很奇怪,是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
这张处处怪异的照片却让奶奶很伤心。
他第一次见她流眼泪。那双一贯还似年轻人的眼睛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黯淡的。
他喂她吃药,对她说:“奶奶不能死。”
林奶奶看着眼前自己用全部心血熬成如同心肝的孩子,微微笑了,既高傲又平静:“奶奶不会死。”
她向B城写了许多信,信中用非常少有的严厉语气指责三个儿子,说他们就像三只蠢笨的土拨鼠,庸钝无能,处事无功,老大一无所成,当年做英文翻译的翻译腔都出来了。俞家的三个大老爷们那时节你瞧谁跑邮局蹿得快,恨不得一溜跪到邮筒前,全不知哪里得罪了老娘。
来回折腾了一个多月,连俞老都惊动了,他捞着三儿子问:“你妈究竟如何了,是不是哮喘犯了?”
三儿翻着白眼说:“我妈跟您离婚了呀,瞧您问得多余的。”
俞老不耐烦地一脚把他踹走,心中越发恼恨老妻的无情,这口气哽到心里,当晚,从私生子彻底转正还在欣喜之中的俞季莫名地在老父的压力之下硬生生多做了一本物理习题、多弹了俩小时钢琴。
后来,俞家三子实在撑不住了,俞大含泪写信:“妈,您到底咋啦?”
林奶奶拿着信,在夕阳下,却一下子颓坐在藤椅上。扯着泪珠子转啊转,细细的眉毛挑起的弧度第一次从高傲变成和缓,眼泪却爬满了脸上的沟壑。
她怎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这样折腾三个儿子。
她折腾他们,只是恨不得问问他们那些她没法问出口的话。
她终有一日会死,而这一日已不远。
可是,她死了,她的林林该怎么办啊。
没有家族痕迹,被自私的她带出来的如同孤儿一样的林林该怎么办。
这样沉默而温柔的性格,如何同那些肮脏的玩意儿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