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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掐尖要强,想着这么好的孙女婿,日后不知道便宜了谁,便抓心挠肝的,再看妞妞吃得腮帮鼓鼓的,毫无仪态,暗恨媳妇不争气,没生出个仪态万千的亲生孙女来,一个白眼横了过去,把阮宁二婶吓出一身冷汗。

    俞迟拿了杯香槟,坐到一旁看书去了,他爷爷拿捏着时间,带着俞迟叔伯四人,姗姗来迟,成功地成为全场焦点。老爷子位高权重,迷恋这种众星拱月、一呼百应的感觉。

    俞迟四叔俞季是继室生的,跟俞迟年纪相仿,却是俞老爷子的心头肉,手里体己也多,出手阔绰,送了阮老太太一串玛瑙念珠,殷红若霞,成色很好。

    他一转身,便对着远处的俞迟举杯致意。

    俞迟不在意地晃了晃高脚杯,连个眼神都吝啬。

    俞老有些不悦,说道:“天天看书,连句话都不会说,莫不成想看成傻子吗?”

    俞迟父亲点头应和,并不说什么,可俞二叔却憋不住,辩解道:“大家都说阿迟好,什么时候看书也是坏事了呢?”

    俞三叔觉得这老头心偏得没边儿了,说话更不客气:“我说爸,当年我不看书你可是打得我直蹿房梁,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用挨打了。”

    俞老冷笑,儿子们倒都是一根筋,可这个“膝下孙”却越来越叫人琢磨不透了。

    开宴时,小辈们坐了一桌。阮宁面前摆了一盘硬皮小龙虾。旁的年轻人都在热络聊天,说些时尚衣物、首饰、展览、音乐会之类的话题,她不大能插上嘴,便一直耐心地剥虾吃。她正对面是宋四和俞迟。那少年依旧在看书,倒是宋四,一直凑在他耳畔微笑着说些什么。

    “这小两口,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哪哪儿都能黏一块儿,腻味死人了。”阮致作势拍拍身上的鸡皮疙瘩,笑了,顺手倒了一口红酒。

    宋四娇嗔:“阮二,不要胡说!阿迟要不高兴了。”

    阮致呷一口酒,挑眉笑道:“你管他呢,你高兴不就好了。”

    宋四拿了一张纸巾往阮致身上摔,嘴上笑骂着,面上也不见恼。

    同桌的其他男孩开始吹口哨起哄,把宋四逗得脸红。宋四对着宋二说:“姐姐,你看他们!”

    宋二是宋四的堂姐,这对姐妹花在园子里是出了名的美貌。

    宋二笑:“闲的你们,谁敢再逗四儿,我可不依了。”

    这一桌七个男生,有五个对宋二有意思,包括从幼儿园死缠烂打到现在的阮致,这下美人开了金口,谁还敢再戏弄。

    阮宁一口虾肉叉进口中,面无表情。宋二一个转目,把话题引到了阮宁身上:“宁宁,许久不见了,还是这么漂亮。你今天的裙子是谁给你挑的?倒显腰身,好看极了。”

    “我大哥。”阮宁老实答道。

    宋二坐在阮宁右侧,有些诧异地用手抚摸着她白皙耳珠上的一点茜草色,惊奇道:“我见过宠妹妹的,却没见过像阮大哥这么上心的哥哥。这副耳钉是今夏巴黎秀场高级定制,世界名模Donaldson佩戴过的,出售过的都记录在册,每一区只卖三件。四儿春季买过这牌子一件普款的,都要不少钱,不过也确实好看,后来我就关注了秋季的秀,一眼相中了这件茜草色的,准备去定制,却被告知大中华区订单已经满了。”

    阮宁蓦地想起,她为什么一直看这副耳钉眼熟,原来宋四戴过同品牌的类似设计的耳钉。阮宁摇摇头,说:“这是我小姐妹送的,兴许是仿货,不会如此贵重。”

    宋二笑了,纤纤玉指又揉了揉那只耳钉,过了会儿,笃定道:“错不了的,耳钉的内侧凹槽处,有你名字的首字母,这个设计很独特。”

    阮宁有些局促不安,耳朵都红了,咕咚,咽了好几口唾沫。众人看她的眼神都跟探照灯似的,阮宁为了掩饰尴尬,傻笑着嘟囔:“卖了也值好些钱,还不如给钱呢。”

    “啪!”

    对面一直未说话、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少年重重地合上了书。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他喊了句“服务生,添水”,然后不咸不淡地看了阮宁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可惜是个死物,只是但凡它能挑主人,轮得着阮宁同学挑它吗?”

    阮宁一个手劲没控制住,把虾头掰离,汁液溅到了洁白的餐盘上。

    如果顾润墨在,肯定送俞三少一句话——

    莫装X,装X必被猪踢。

    宴毕,阮宁跟着阮致出去散了散步,兄妹二人自小亲密,好像双胞,虽然生疏了几年,但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会儿喝完酒,反倒想起了小时候的许多事,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等他们回去,大家都散了,阮致去休息室拿车钥匙,准备送阮宁回学校,阮宁就到阳台站了会儿。时下是初秋,树木幽绿,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带着橘木的辛香。小同学一口热茶没喝完,就喷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很利索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楼下的俞迟在翻垃圾箱。

    面无表情地翻着。

    虽然那双既拿过红酒咖啡也拿过百达翡丽的白皙手指干净得像一块白玉,但他还是把手伸了进去。

    阮宁被水呛住,咳了好一阵,看着俞迟从垃圾桶里拎出一件东西,迅速蜷在手心里,转身,眯眼看着阳台上的阮宁好一会儿,才有些粗鲁冷淡地开口:“喂,笑一笑。”

    阮宁不明所以,但还是笑了。

    俞迟看着阮宁和平素毫无差池的笑容,好一会儿,才淡淡地笑了笑。他额上有那么点汗珠,含着舒缓的笑意,在阳光中,嵯峨秀郁,稀世无匹。

    阮宁笑容更开怀了。她向他挥手,带着酒意喊着“林林”,阮致方巧走近听见,笑着问道:“宋林回来了?”

    阮宁愣住了,疑惑地看着阮致。为什么每次说起“林林”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她是在叫宋林,她和宋林小时候是一起玩过一段时间,但是宋四每次欺负她,宋林都护着宋四,所以,渐渐地,两人也不大玩了。她那会儿想法挺简单:嘿,你有哥哥,我还有呢。阮宁掉头回家就跟阮致撒欢去了。

    这会儿,想起宋林,印象竟然十分单薄。只有“他不错、学习很好、听说在罗素名校”这些泛泛的印象。

    阮宁想了想,既然她跟宋林不熟,那便是——你想宋林了,老是提起他?

    阮致回阮宁一个白眼,越过阮宁,跟俞迟打了个招呼。

    俞迟将手蜷缩进了西装口袋中,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去。

    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漫天落叶中,只让人觉得,这还是个孩子的少年,孤天冷地,茕茕一人。

    那天晚上,阮宁打开了许久不用的那个QQ号码,对面的那个人是彩色的,林林也在线。

    她说:“林林,今天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奶奶老爱穿高跟鞋,脚一到冬天,总是不舒服,所以我给她织了一双袜子。”

    那人说:“你快乐吗?”

    “是的。”

    “快乐就好。”

    那天晚上,阮二婶收拢礼物,抄录礼品单子,预备来年回礼,阮老爷子正抽着烟,忽然想起什么,便弹了弹烟灰笑道:“为难妞妞了,还有这个孝心。袜子拿过来我瞧瞧。”

    阮二婶为难地看着婆婆,阮老太太拢了拢发髻,喝了口盐渍金橘茶,润了润嗓子说:“刚刚宴上,人多得紧,一不留神,落在酒店里了。”

    阮老掐灭烟,笑道:“你这样弄挺没意思的,小沈。”

    阮老太太姓沈,年轻时,阮老便一直称呼她小沈,当时觉得是首长般的亲昵关怀,现在老太太浑身不自在,一听“小”就心慌,跟俞家小妈一个毛病。

    阮老太太说:“您甭问,也甭找不自在了。那孩子心没在咱家,跟着她妈妈呢。”

    阮二婶也说:“爸,一双袜子的事儿,不至于。”

    阮老一把推了水晶烟灰缸,砸掉在地,点着众人,冷笑道:“整日里鬼鬼魅魅,今儿是你妈生日,给你们体面。不过,以后谁要是不给妞妞体面,就别怪我不给你们体面!”

    那天晚上,宋四哭了一晚上,小姑娘好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对着越洋电话,眼泪流也流不完。电话对面,是一段很温柔的嗓音。他说很快就好了,温柔地哄着小妹妹,又说:“你想要的,哥哥都帮你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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