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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那天有点拉稀,肚子里翻江倒海似的,无奈吃的人太多,一直忍着。好不容易人少了些,就得空急忙到棚子后面方便。可还没拉完,就听见前头有人喊着要热锅子,老头一边急忙应承着,一边要擦屁股,这才发现没带纸,情急之下便用手胡乱擦了擦,提上裤子就跑出来给人家舀热锅子。那人看见老头的手黄不拉叽的,便问“你手上那是什么呀?”老头特别镇静地回答道:“羊油辣子呗。”说着把手放在嘴里“嗞溜”一声吸了个干干净净。
故事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后来王得贵是再没吃过老头的热锅子了。
这会儿,他倒是想来一碗热腾腾的热锅子!别说热锅子了,就是给一个馒头,他都会给狼吞虎咽了。
王得贵又累又饿,街边饭店里飘出的香味,不断地刺激着他空荡荡的肚子。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此时,他能做的只能是忘却饥饿。
想至于此,他便快步来到了县城里最繁华的地方——电影院门口。
县电影院门口有个不大的广场,里面摆满了台球案子,每个案子的正上方,亮着几盏明晃晃的灯泡,灯影下人头攒动,噪杂不堪。
广场的南边,摆了几台电视,连接着插卡式游戏机,几个半大的孩子正操作着手柄,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士兵上下翻飞。
王得贵便站在孩子们的身后默默地观看。
渐渐地,广场的人声开始变得零散起来,再后来,灯光也暗了下来,台球桌的摊主们开始收拾球杆和台球,给案子蒙上了油布,和四个桌腿扎了起来。
游戏摊上也只剩下一两个孩子,摊主是一位婆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狐疑地打量着他。
王得贵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转身走到台阶边一个黑暗的角落蜷缩了起来。
他想使自己尽快进入睡眠,但干瘪的肚子一直在咕咕作响,提示着主人该吃些东西了。
王得贵只好把身体使劲地卷起来,努力地抵抗着……
不知过了多久,广场彻底暗了下来,困倦终于战胜了饥饿,他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变成了一位香港黑社会的大哥,在魂斗罗的游戏里横扫千军,无所不能,眼看着就要通关了,只见爷爷迎面走来,一把抱住了他,突然之间,他变成了躺在爷爷怀里的小婴儿,爷爷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慈祥……
第二天早晨,王得贵被冻醒的那一刻,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把自行车要回来!
不论那伙人让做什么他都答应,只要肯还他自行车。
王得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坚决,仿佛一夜之间从男娃变成了男人。
不到八点,他便到了汽车站,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里,他竟然看到了张三儿。
张三儿正在人群中往车上挤,看样子像是要出门。
王得贵顿时觉得有些失落,想喊叫住他,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喊叫。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看到张三儿下了车,四下张望着,看见了他,便朝他走了过来。
“这么早!钱拿来了?”张三儿说着,把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兜里。
“没有。”王得贵鼓起勇气回答。
“那你来干什么?”张三儿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我要我的自行车。”王得贵感觉自己的意志在崩溃。
“没钱要什么车!”张三儿举起了手。
王得贵正要躲,却发现张三儿的眼神变得缓和下来。
他放下手,搂住了王得贵的肩:“好、好,小兄弟,你跟我来。”
张三儿搂着王得贵进了一个小巷子,又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小院门前。
张三儿指了指门缝说:“看见了没?自行车就在院里,你拿钱,我给你车。”
王得贵说:“我没钱。”
“没钱甭想要车。”张三儿推了王得贵一把,自顾自地拿钥匙开门。
“你只要给我车,让我干啥都行。”王得贵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干啥……真的?”张三儿停止了开门,盯着王得贵。
“真的!”王得贵豁出去了。
“这个……”张三儿稍稍犹豫了一下,说:“这么着也好。小兄弟,还没吃饭吧,咱先吃饭。”
说着,又搂住王得贵的肩膀出了巷子……
原来,这张三儿一伙是专门在长途客车上跑活的。
跑活是他们的行话,其实就是小偷,在客车上偷钱。
张三儿话说得明白:“你在车上跑活,把欠我的钱还上了,愿意干啥干啥去,咱也不强迫你,要不愿意跑活,拿钱来,一切好说。”
王得贵心里虽不太情愿,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又怀着“就干这一回,等把自行车要回来了,就坚决不干了”的想法,就答应了。
之后,张三儿骑车把王得贵送回了家,他有他的目的,为的就是摸摸王得贵家的门路。
王得贵回到家撒了个谎,说是自行车给同学借去用几天,王夺魁也没有多问。
其后的一段时间,王得贵便每日到张三儿的住处学手艺——练习从水里夹肥皂。
张三儿开始还每日骑车到村里接送王得贵,几天后,看到王得贵渐渐入了门,便把车还给了他,让他自己来。
王得贵虽然拿回来了自行车,却没有退出。
一是因为张三儿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害怕他找自己的麻烦。
二来反正自己也整日无所事事,这个事又刺激,闲着也是闲着。
王得贵人伶俐,学得也快,没多久就能从水里顺利地把肥皂夹出来了,又快又稳,还得到了张三儿的表扬。
不出一个月,王得贵的活儿就出师了。
这天是张三儿领着王得贵头一次跑实活。
他俩装作不认识,在县汽车站,前后上了车。
这趟客车营运的线路是张三儿跑活的老线路,客车司机和售票员对他早已熟悉了,他刚上车,就被这两位主儿警惕地盯着,言语之间还有意无意地提醒其他乘客看护好自己的贵重物品,这样一来,这趟活儿就不好跑了。
要放在以前,张三儿可能会找机会警告一下这俩车主,但今个儿用不着了,因为,他有新人了。
这也正是张三儿拉王得贵入伙的原因。
所以张三儿干脆就在司机旁边的机盖上坐了下来,脸朝向车厢。
这里位置好,便于他观察和指点王得贵做活。
张三儿跑活有自己的规矩。
其一,上车“交税”,就是买车票。这就与其他同行完全不一样,客车上跑活的一般儿是结伙儿跑,基本没人“交税”。车主遇上了他们,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自个儿肚子里咽,敢怒不敢言语。
但张三儿不这样,他有自己的道理:人家车主做的也是营生,你交了税,车主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两家相安无事,跑活这营生才能做得长久。
其二,不做“绝活”,即不能把“雇主”摸个一干二净,得留下“腿子钱”,让“雇主”能回得了家,能吃得了饭。
其三,不做“漏底”活,也就是只凭手艺“收账”,不拿刀片划口袋、拉皮包。
张三儿看不上使刀片的同行。
照他的话说,“雇主”丢了钱,还赔上衣服和皮包,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咱是靠手艺吃饭,不是靠跑活发财,事儿不能做绝了。
张三儿观察到王得贵探了几家雇主,估计是没有收到什么账。
当他发现王得贵躲闪薛峰时,张三儿就知道遇上熟主了,看来这趟活儿真得白跑了。
王得贵这娃心里把自个儿当贼了,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跑活这营生,只有自己不把自己当贼才能干得好。
下车后,张三儿对王得贵说:“你回家去吧,好好想几天,干还是不干,自个儿定!”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