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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魏王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出行。
他素来爱洁,每日都要沐浴多次,可自打出京以后,就成了奢望,尤其进了山西境内后,竟只能每天用打湿的帕子擦拭一二便罢。
不是没水,他身份在此,缺了谁的也缺不了他的,而是眼看着大家每日苦寻来的水仅仅够喝,实在做不出‘浪费’之事。
像此时,他便在德旺的服侍下,用打湿的帕子擦身。擦完后换了身轻薄的缂丝长袍,鞋袜也换下来了,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魏王倒没觉得委屈,反倒德旺委屈上了。
“要是让王妃知道,该心疼死了。殿下实在不用屈着自己,大不了让王百户他们多寻些水来便是。”
所以说德旺会说话,也了解魏王性格,同样的话若是没有前头一句,指不定魏王会怎么训斥他,可偏偏加上那句‘王妃知道该心疼了’,魏王反倒什么也不会说。
德旺又絮叨了几句,就没有再多说了,他也明白说多了惹人厌烦的道理。只是作为奴才,主子受苦他若什么也不说,他也就离失宠没多远了。
而魏王也因他的话,不可避免想到家里,想他走后,魏王府不免成为众矢之的,即使有母妃护着,母妃到底处在深宫,鞭长莫及,凤笙带着两个孩子,珒哥儿惯是喜欢惹祸,玹哥儿还小,也不知她能不能应付过来。
转念又想她岂是等闲女子,他怎能因她沉寂在后宅多时就轻视了她。其实魏王也明白,凤笙嫁给他后,就被束缚了自由,不然天高海阔,以她的本事想必不会逊了男子。
魏王到底是焦躁了,才会胡思乱想。自打进入山西以来,沿路所见所闻让他心中惴惴不安,他甚至有种预感,这次的旱灾恐怕是百年难得一遇,也许明年境况也不会变好。
当然,这些话魏王不会随意乱说,也免得打消了众人士气。
正想着,帐篷外突然传来吵嚷声。
为了急行赶路,他们是轻装简行的,只携带必备物资,尽量减轻负重,所以哪怕是魏王所住的帐篷也十分简陋,外面动静稍微大点,里面就能听见。
魏王掀了帘子,走出去。
是舒永泰匆匆前来,却被帐篷外的人拦住了。
其实舒永泰也是一时忘了礼数,魏王的帐篷哪是他能乱闯的。
“殿下,属下有事要禀,还请殿下随属下前去。”舒永泰拱手行礼,言语急促。
对于舒永泰这个人,魏王还是有几分赏识的,当初出京前凤笙专门挑了这些人,她甚至提醒魏王有事可以听听舒永泰的建议,还说若论考科举她挑的这些人肯定不如人,但对于地方民生民俗却十分熟稔,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
到了山西后,舒永泰也谏言过几次,魏王见他言语之间有理有据,处理灾民十分有经验,不免对他另眼相看几分。此时见他言语匆匆,想必不是无的放矢,也没说话,就随他去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其他人的关注,但因有魏王在,大家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这是什么?”
见舒永泰翻出的泥土上点点白色,魏王虽不认识,但还能分辨出是某种虫卵,只是这种虫卵的形态有点特别,他也不敢确定。
“虫卵。”舒永泰边说边用烧火棍继续挖土,他连着挖出了好几处,每处翻出的泥土里都有着密密麻麻的虫卵,单看不觉得,加在一起去看,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所谓久旱必涝,旱极而蝗,这些话都是地方哩语,实际上也是百姓们日积月累下的经验。不知殿下可见过蝗灾?”不等魏王回答,舒永泰又道:“遮天蔽日,漫天漫地都是,大量蝗虫卷过之后,土地上寸草不生,什么都给吃光了,地上的野草,树上的树叶,若是人躲避不及,连人肉都吃。”
他轻声呓语,明明声音不显,情绪也不激动,偏偏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本来附近就有不少兵卒正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听了这话,瞬时四周就安静了。
“我见过!”那个叫憨栓子的兵卒子突然大声道。
此时他脸上丝毫不见之前吃到肉的欣喜,而是不知道回忆到什么,惨白着一张脸,眼中还残留着恐惧。
“当时家里就剩一头猪了,旱得实在太久,能吃的都吃完了,村里还有好多人吃观音土,俺娘跟俺爹说把猪杀了吧,人都要饿死了还养什么猪,可俺爹实在舍不得杀,每年就指着养这头猪给家里添些针头线脑灯油棉花,尤其当初为了抱这猪仔子,家里花了不少银钱。
“可当时蝗虫来得太急,村里人都没防备,家里人倒是躲得及时,独独忘了把猪牵进屋,等蝗虫卷过去,这么大的猪仔就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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