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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得开得美啊!”我笑着拍了拍郝心的肩膀。
郝心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话:“难道西山的花儿都是翠绿的?”
我扑哧笑出声来,郝心闹了别扭,不肯再理我和刀刀,也不肯再和我们一起坐车,闹着要和郝汉一同骑马,郝汉奈何不得,只得由他去了。
车很快就到了西山脚下。西山并不高,爬起来也不费劲,我不曾多想便舍了山脚下备好的软轿,徒步上山。我和顾西丞约在西山半山腰的眺望亭,从山脚往上,徒步而行要走上两刻钟。大家爬起来都不费劲,但所有人当中唯有我气喘吁吁。
眺望亭附近是大片平地,快靠近亭子时,郝心自觉地随郝汉去别处转悠,铁骑军守在远处,我带着刀刀踏进了亭子,我到之时,顾西丞早已端坐在亭中悠闲饮酒。
我环顾四周,有几分惊讶地问道:“你倒是洒脱,竟连个随从也不带。”
“难不成你会害我?”他淡淡地应了声,继续饮酒,“不坐?”
我嘱咐刀刀退到外头后,挑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端起他为我斟的那杯酒一饮而尽,道:“略带几分甘甜,倒是好酒。”
他不置可否,我笑了笑,顺眼望去,依稀可以把整座汴京城纳入眼中,远方甚至还看得到缥缈的白雾。
我收回视线,偏头看向顾西丞,他正看着远方云雾,似乎不曾察觉到我的偷偷打量。他的侧脸看起来很柔和,依稀可以看出年少时的俊秀,我脑海中浮现出他少时的模样,锦衣,面色如玉,略带稚气,看着我的眸光总带着些许厌恶。我和他也称得上青梅竹马,却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平静和气地坐在一起饮酒,他是顾西丞时不曾,是郝仁时,更不曾。
“今日这西山,风景不错。”顾西丞收回视线,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点头,道:“确实不错。”
“可惜没有花儿。”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有些赧然,眼角忽然瞥见不远处角落里的一朵小白花,指道:“那不正开得灿烂吗?”
顾西丞顺着我手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俯身向前,拿起酒杯为我添酒,视线又落在我身上,淡淡的,似疏离,却又隐隐带着莫名的亲近。我下意识地退开了些,他眸光一寒,冷淡而从容地勾起了嘴角,是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走到角落中,轻轻一掐,便折下了那朵小花儿。我看着他手中的花儿,面容沉静,温婉自若。
他将花儿放在石桌上,淡淡说道:“郡主今日约我来赏花,只怕是另有所求吧?”
“所求倒称不上,想必大公子也知道顾伯父上门来提亲一事?”拐弯抹角太过累人,倒不如干干脆脆地问出来。
“是又如何?”顾西丞轻轻瞥了我一眼,“你从前不是一直都唤我丞哥哥吗,依你我之间的关系,何须如此疏离?”
“大公子说笑了,那不过是年少不懂事罢了!”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我知公子另有所爱,所以……”
“所以什么?”顾西丞神色自若地喝酒,“既然这桩婚事是先皇定下的,我们顾家定不会反悔。”
“听起来大公子并不赞同这桩婚事?”
“郡主多虑了,待挑好了吉日,顾家就会上门下聘。”顾西丞语气凌厉中夹杂着些许嘲讽,“既然是来赏花,自该好好欣赏美景才是。”
我遂沉默。不远处传来郝心的声音,他和郝汉正朝我们这边走来,郝汉在侍卫守着的地方停下了步伐,郝心则越走越近。我见郝汉欲言又止,看了看郝心,又看了看顾西丞,道:“既是来赏花,自不能埋没了好景色,我四下走走,大公子自便。”
顾西丞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我起身便走,与郝心擦肩而过时冲他笑了笑,快步朝郝汉走去。
身后依稀传来郝心与顾西丞的声音,我瞥了神色复杂的郝汉一眼,命令侍卫们退出五丈开外后又道:“郝叔,我们四下走走如何?”
“郡主请。”
西山那片竹林在我眼中最美,一年四季都青青翠翠,走在竹林间的小道上,听着竹叶在风中的沙沙声,别有一番风味。我随手摘了片竹叶,在嘴边咿咿呀呀吹出了声响,清脆而又动听。
郝汉惊讶地笑道:“我竟不知郡主还会这个。”
我丢开竹叶后,道:“郝叔,我有些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郡主不必多虑,尽管问吧!”
“你与顾西丞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曾数次见到郝汉与顾西丞在争吵,在黑风寨之时,他们明明那般亲厚。
“一个人处心积虑在你身边待了十年,你视他为亲人,可他却从一开始就对你另有所图。换了郡主,又当如何?”郝汉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几不可察的愤怒,“他不过是为了得到这支铁骑。”
“我以为铁骑的行踪对世人而言是个谜,没想到顾家的人早就发现了。”我叹息。
这个答案我早已猜出几分,从郝汉口中确认后只觉得有些心酸。郝汉的愤怒不难理解,被自己当作至亲的人背叛,任谁都受不了。我与顾西丞重逢时,他尚是黑风寨中冷面却受寨子上下尊重的二当家的。谁能想到他会为了铁骑而处心积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只为掌控铁骑?
照郝汉的说法,顾西丞成功在即,他险些就将整支铁骑军悉数交到他的手中。可那时候我却出现了,带着大叔留给我的玉佩,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这支铁骑军的效忠。
“这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郡主就不必深究了。”郝汉不想再提起顾西丞,忽又问道,“郡主当日为何不拒绝顾家的亲事?如今这形势变得有些为难。”
我当日过于诧异,才让顾渊安了默认亲事的由头,现在早已后悔万分,偏偏顾西丞却又不打算退了这门亲事,让我不得不陷入两难的局面。
见我沉默,郝汉安抚了几声,忽又问道:“我记得郡主从前很喜欢他。”
“是啊,从前。”
我曾听人说,每个人年少时都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你如痴如狂,当他出现时,你的眼中便只有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那时我爱顾西丞,我也从不否认这一点。我也曾听人说,人老了之后,就不再像年少时那般轻狂肆意,反而更喜欢细水长流,向往平淡而温馨的生活。
如今的我,已经老了。我仰头看天,漫不经心地同郝汉说话,脑海中却不住地浮现出阿邵的面容。
郝汉似乎明白了什么,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他已经死了。”
“他还活着。”我头也不回,甩开他大步流星地朝前而去。
他还活着,一直活在我心里。
这一场赏花会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从西山回王府的马车上气氛不是很好,沉默而又沉闷,刀刀自觉在外骑马,唯有郝心与我同坐在车内。郝心坐在我身侧,微低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马车嘚嘚声清晰地回响在耳畔,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头,漂亮的双眸中带着莫名的哀伤:“满儿姐姐,权势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二叔抛弃我和郝老大?”
我静静望着他,末了笑弯了眉眼。
真是个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不爱权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