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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的家……
天空竟在这时悠悠飘起了雪花,这是邕州城的第一场冬雪,这场雪似乎比往年的冬天都要来得早些,不过是一场小雪,冲淡了几分冷意,却又平添了几抹寒气。
入夜之后的行馆静悄悄的一片,巡逻的守卫来来回回,院落外偶尔有整齐的脚步声踏过,再无声息。
许是因为白日的捷报,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久不能寐。闭着眼在床上静卧到了三更天,终于起了点睡意,迷迷糊糊,几欲睡着,却听到砰的一声响,有人破窗而入。近来我夜间睡觉都不曾熄灭灯火,在烛火映照下,破窗而入的黑衣人手中的剑泛着冷光,直直朝床上的我刺来。
我惊险万分地避开了那一击,摸出藏在枕下的匕首,握在手上。刀刀破门而入,举剑挥向那黑衣人。
隐约听到外头有人高喊了一声“有刺客”,尖叫喧哗声划破了夜的寂静,整座行馆顿时变得嘈杂万分。
许多黑衣人冲进了屋内,他们的目标是我,招招毙命。
自大军举兵伐周之后,郝汉带着铁骑军悉数跟随大部队离开了邕州,裴炎和顾西丞亦赶在大军前线。他们走之时,调派了众多守卫,将整座行馆守卫得像铁桶一般,难以攻克。
大军出发至今,一直不见什么刺客上门生事,连个小贼都不曾抓到,时日久了,难免所有人心中都有些松懈。此时此刻的邕州行馆之中虽侍卫众多,看似防卫重重,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牢固。
谁也没想过在这样一个雪夜,竟会有这么一大批的刺客上门来行刺。
刀刀武艺高强,但对手众多,渐渐趋于下风,行馆中的守卫也拥了进来,但这群黑衣人中有几人武功要胜过那些守卫,杀戮之间,鲜血四溢。这些年,我遭遇过大大小小无数次刺杀,看到这等场面,我神色自若,手中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一名黑衣人的胸膛,又迅速拔了出来,尔后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倒下。
我忽又想起多年前,在岩都帅府夜遇刺客时的情景。那时我的匕首刺中了刺客,却未能杀死他,最后却是阿邵救了我。后来我努力地练习手腕的力道,练习怎么才能快准狠地将匕首刺进敌人的心脏,今日我做到如何精准地杀死一个人,而阿邵却早已不在我身边……
泪水不知不觉迷蒙了我的双眼。
一名护在我前头的侍卫被一招毙命,他身上的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温热中透着一股恶心的腥味,打断了我的回想。秦缨的院落那头,侍女碧玉的尖叫声正响彻天空,听到她的叫声,我便知不单单是我这儿来了刺客,秦缨那边亦然。
我不知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因为值得怀疑的人实在太多了。刺客会选择在汴京城破的消息传到邕州之时才发动行刺,断然不是巧合。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裴、顾两家,如今汴京城已经被联盟军攻破,若我和秦缨死了,那么在扫荡周氏一族后,他们便可明目张胆地进行角逐,争夺帝位。这个动机太过于有说服力。
方才那一番左右闪躲,又有众多侍卫护卫在我跟前,我竟还会被刺了个正着,剑刺入我的胸口时,我心想,这一次果真是在劫难逃,怨不得别人。剑被拔出时,我的鲜血随之溅出,在刀刀的衣裳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血慢慢浸透了我前胸的衣裳,在白色素净的睡袍上染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我要死了吗?在疼痛感让我昏厥之前,我忽又想到了秦缨,不知她是否也被刺客伤到了?若我们都死了,那秦氏一族就真的绝后了……有泪顺着我的眼角滑落,我缓缓闭上了双眼。耳畔依稀萦绕着刀刀的喊声,渐渐地,我开始什么也听不见了。
药物的苦滋味在我的唇舌蔓开,让我下意识咳嗽不已,那一口汤药尚未咽下就已咳出了大半。我睁眼时,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看得不真切,待看清了,才发现是昭儿。
她不知在我床前守了多久,脸色十分憔悴,见我醒了,脸上喜色顿现。我张嘴欲语,喉咙干涩难以言喻,唇舌尚被苦药麻着,声音沙哑难听:“我昏睡多久了?”
“大半个月了。”昭儿道。
我想坐起来,却牵疼了身上的伤口,疼得我的脸色越发惨白。昭儿见状心疼地劝道:“满儿姐姐,你身上伤势太重,千万别动!”
我却执意要坐起来,昭儿见我这般,万分无奈,只得将我扶坐起身,在我腰上垫了个软枕让我靠着。
“先将药喝了吧,好得快些。”她将药一勺勺小心翼翼地喂到我口中,良药苦口的道理我懂,所以忍着一点一滴将药喝了个干净。
“那一剑刺得偏了些,否则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昭儿收了药碗感慨道。
“你们都没事吧?”我的视线在昭儿身上转了一圈,说话之时,胸前的伤口一丝丝抽痛,让我不住地皱眉,“那些刺客呢?”
“我们都没事,秦缨手臂上被划了一剑,再养些时日就会好。”昭儿重重叹息了一声,“那些刺客一个都没活下来,被活捉的那些在逼供之时皆已服毒自尽,幕后凶手是谁也没能查出来。”
“汴京那边战况如何了?”昏迷了这么多天,我有许多话想问。
“盟军几乎占据了整个汴京,不日便可彻底地将汴京城收入囊中。”昭儿有问必答,“听说那边已经派人来接我们去汴京了,倒是你这伤得细心养着,所以一时半会儿就甭想去汴京这事儿了!”
“嗯。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让侍女来服侍我就好了!”我朝昭儿露出牵强的笑,看了看四周,问道,“刀刀呢?”
“她也受了伤,还卧床养着呢!”昭儿催促我躺下歇息,待我躺好,为我掖完被子后又道,“换了别人,我确实不放心,你若死了,我也会陷入困境,还是让我守着你吧!”
我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
昭儿忽想起了什么,问道:“饿了吗?我去让厨房熬碗粥来。”
“不必了。”我拦住了她,方才那碗药的苦味还未从口中退去,我着实吃不下任何东西。
昭儿也不勉强,在我床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屋内顿时变得安静。过了片刻,我问道:“有他的消息了吗?”
“没有。”昭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我再也没话说,闭上了眼,昏昏沉沉又入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