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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涯市的巡警车,只开到市区边界就会折返。”
韩峰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举起手来,道:“帮我查查这个。”
刘定强奇怪地看着韩峰,他手里拿着一撮黑色的灰迹,像一撮煤渣。刘定强问道:“这是什么?”
韩峰将这些煤渣装在塑料袋里,道:“还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这是谋杀。”
韩峰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过来,冷镜寒颤声问道:“你可不要乱说,你知道这话的分量有多重吗?”有人谋杀了林政,这和谋杀了海角市市长几乎没有区别。
韩峰冷冷道:“还记得我告诉你们在来路上的奇怪事情吗?”
冷镜寒和李响同时道:“马路?”
韩峰道:“这犯罪现场,已经被人打扫过了,所以才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林政是什么时候离开海角市的?”
刘定强道:“上午十一点以后。”
韩峰道:“谁第一个接到报案?”
刘定强道:“是我,我报的案。因为这车牌我很熟悉。我是乘从天涯市到海角市的公交车走这条路的,因为便宜。”
韩峰道:“那你到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刘定强道:“下午两点。”
韩峰道:“这种奔驰的车速,最快时速二百四十公里,若按平均时速六十公里计算,他们从海角市到这里,也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是说,爆炸发生在下午一点左右,这中间有一个小时现场无人,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韩峰举目看看,马路两边是低洼的沟渠,远处是连绵的山丘,他马上道:“派人去远处的山头看看,每个山头都仔细检查,如果发现大量的烟头或足印,那就说明我的想法没有错。”
冷镜寒派出人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峰道:“这条路被人扫过,扫地的范围——”他左右望望,道:“至少三公里,这样大范围的劳作,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他们是一群人,就躲在山头,一旦汽车爆炸,马上就清理现场。他们到底扫掉了什么呢?”
冷镜寒道:“你是说?”
韩峰道:“我现在怀疑,他们或许是先用其他手法杀了林政和司机,然后再放了汽油,点火炸车。要是他们这样做的话,就不知道他们在路上做了什么,让车停下来。”韩峰想了想道:“他们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难道他们就不怕路过的汽车和人发现他们吗?”
冷镜寒无奈道:“他们不怕,因为这条路现在走的车少极了,只有从海角市到天涯市的老公交车还在走这条路,每三小时一班车,他们若是有意行动,有非常充裕的时间。但是我不明白,林政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
韩峰道:“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本来就是要来这条路的某个地方;第二,有人命令他走这条路。”
冷镜寒道:“命令?有谁能命令林政?他为什么要命令林政走这条路?”
韩峰笑笑,道:“因为他才好在这条路上杀了林政啊。”
冷镜寒问:“你说这件事,与骗保案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韩峰道:“这个不好说,不错,骗保案的幕后凶手是暗示了我们,他第二次下手,就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了。而且,调动大量人力物力,算无遗策,手法似乎也很像,可是,我们不能就认定这两起案子便是同一伙人做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对他们的目的毫不知情。若是绑架林政,或许是为了钱,那么杀了林政,又是为了什么呢?你可以去调查一下,林政死了对哪些人有好处。杀了梁兴盛,又是为了什么呢?真正被车撞死的那个人,尸体又去了哪里呢?我们的疑问实在太多了。凶手完全躲在暗处啊。”
冷镜寒看见,韩峰的眼睛,又开始发出像狼一样的光芒,也只有这种毫无头绪的案子,才能让他的眼睛亮起来。没多久,张艺带着一队警察回来了,手里拎了一大袋烟头,用手指着山头道:“我们至少在四个山头,发现了大量烟蒂。真不可思议,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这里至少有一两里远。寻常搜查,不会查这么远的,范围太大了。”
韩峰看着袋中烟头,道:“全是四块钱以下的普通烟,看来像民工抽的烟。这个凶手有自己的厂,手下有一大批工人。”
冷镜寒喃喃道:“真是有预谋的谋杀吗?这太可怕了。我们必须马上报告上级。你跟进这个案子吗?”
韩峰一脸怪笑,他是想查大案,可也没想过查这么大的案子啊,破这样的大案,太容易露脸了,他却是个不想露脸的人。他拍着冷镜寒道:“现在这个案子,有几点需要确认:第一,死者是否确实是林政;第二,他们的车究竟是怎么爆炸的;第三,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第四,他死了哪些人会有好处;第五……”
冷镜寒道:“够了,我们会处理的。你要不要参加?哦,对了,卢芳和那小孩,同你说的一样,失踪了,就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
韩峰道:“不如这样,我们分作两批,你给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去查骗保案,你和你的专案组来查这个炸车案。如果我们的线索碰了头,再把它们合并为一个案子来处理。”
冷镜寒道:“也只好这样了,你要谁帮你,哦!你该不是想让龙佳帮你吧?”
韩峰大力拍着冷镜寒的背部道:“知我者,冷处也!”
“放屁!”冷镜寒脸色一沉,道,“龙佳是我们的调查骨干,不能给你,其余五名男同事,你随便选一人吧。”
韩峰手指着冷镜寒道:“姓冷的老头儿,算你狠。老子一个人去查,我带我的可欣去,这回不碍你的事了吧。”他后退着走去,同时道:“告诉那个胖胖的调查员,那堆煤灰查出什么来,马上通知我。”
冷镜寒看着韩峰的背影,摇头道:“这个乌鸦嘴,真被他说出一个大案来。”转而又想到报告不知道该怎么写,头都大了。
一名警员开车送他们回市里。潘可欣自然又问了一长串问题,韩峰一一作答,潘可欣忙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记录在案。最后,她问道:“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韩峰道:“我要找吴志光再问问,还有很多问题。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潘可欣满口答应道:“说吧,什么事?”
韩峰道:“你去火葬场帮我查查,最近五天所有火化的尸体资料。”
“啊!”潘可欣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韩峰鼓励道:“你不是记者吗,你知道该怎么去查的。”潘可欣都快哭出来了,韩峰还得寸进尺道:“对了,最好你能给我弄一份资料出来,怎么?你该不是想告诉我,连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到吧?我的大小姐。”
这最后一句话很管用,潘可欣都快掉下的眼泪突然止住了,哼道:“谁说我不行,明天就把资料给你。”
韩峰独自与吴志光取得联系,这名取保候审的倒霉司机还在抱怨那天真不该报警,酒后驾车、超载、人命官司,这些够他受的了。
韩峰问道:“我想,你不是和你那名哥们儿把手机拿错了吗?你们有没有再联系过啊?出了这种事,他总该安慰安慰你吧?”
吴志光哭丧着脸道:“别提了,那天我们不是都喝高了吗?我驾车撞了人,还算运气好的,我那兄弟,他驾车翻山下去了。哎,酒害人啊,我一定要戒酒,一定要戒!”
韩峰告辞后,暗自佩服起这幕后凶手来:太完美了,要完成这样的案子,必须事先就调查吴志光的行车路线,半路用他的旧友拦住他,灌酒灌得半醉,乘机用没有电的手机换掉他的手机,等他撞人后,发现手机没电,必须用公用电话拨打,才有机会换掉尸体,人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会注意到尸体的相貌的。整个计划,就像计划导弹轨迹一样精确。不过,他想:你既然碰到我韩峰,只要你留下一根头发,我便要让真相大白于世。
韩峰想了想,再次向那片贫瘠的待拆房屋走去。随后,他又通知冷镜寒,帮忙重新查看梁兴盛的所有亲属资料和社会关系。
冷镜寒的专案组正忙得焦头烂额,又要对付社会媒体,又要对付上级,而上级也承受着各方的压力。最关键的是林政的家属认定林政是被人谋杀的,要是找不出凶手,后果可想而知。冷镜寒表示,会请派出所帮忙调查梁兴盛的。
晚上,他们交换了相互得到的信息。冷镜寒的手下查出,梁兴盛在发迹前,与妻子关系不错,发迹后,就变得和大多数暴发的男人一样,酗酒、聚赌、找新欢,这就是他前妻离开他的原因。而他的前妻并不是卢芳,另有其人,因为数年前便带着儿子与梁分居了,所以一时还查不出是谁。而卢芳,则是梁兴盛一年前新认识的情人,两人一见面就好得如胶似漆,也难怪梁兴盛会在保单上填卢芳的名字。
两人探讨后,都觉得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还需要更深入的调查。
第二天,在保险公司办公室。潘可欣真的把一份五天内的火化尸体资料放在了韩峰面前。韩峰每一份都仔细查看。潘可欣问:“这里面会有什么发现?”
韩峰道:“梁兴盛既然不是被车撞死的,那么被车撞死的那个人呢?”
“啊”,潘可欣道,“你不是认为,凶手傻到要把被车撞死的人的尸体火化吧?他们难道不会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尸体埋掉?”
韩峰道:“这件事很蹊跷。首先,要是死者有亲属,那么亲属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报案?如果死者没有亲属,他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法杀害死者?他们这样做,想掩盖什么?如果想掩人耳目,最好的办法不是挖坑埋掉,而是火化,如果我是凶手,我一定会这样做的。正规渠道,合情合理,谁也不会怀疑,而且烧成灰以后,什么证据也查不到。”
潘可欣吐吐舌头,道:“你这人想法真够古怪的,好像你能猜到凶手在想什么一样。”
韩峰笑笑,道:“你怎么不怀疑我就是凶手呢?咦——”
潘可欣从他的脸色中,知道他已经发现了什么,忙凑上头来看,材料上写着:曲明生,男,五十四岁,死亡原因,车祸,生前是彗星理财公司的一名老员工,做的是会计。后面是亲属和普通简历。
潘可欣奇道:“死于车祸的材料有七八份,你怎么就选中了他呢?”
韩峰道:“你知道理财公司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潘可欣道:“帮助银行和别的公司理财的啊,就是一个中间投机商嘛……银行!你是说他和林政——”
韩峰摇头道:“不对,我选他出来不是因为林政。因为理财公司是替别人管理财务的公司,对他的员工要求是十分严格的,一位在理财公司工作多年的老员工,肯定会养成处处谨慎小心的习惯。你看他的照片,这是他生前的照片,看到他的牙齿了吗?这人不抽烟,不饮茶,看他的眼睛,这人也不喝酒,而且,身体健康,精神不错,容易满足现状。这样的人,就是人们平时所说的老好人,为人老实、勤恳。一个连烟酒茶都不沾的男人,又在理财公司做理财工作,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居然会死于车祸,你说这不奇怪吗?”
潘可欣眼睛都瞪圆了,韩峰是怎样从这普通的资料中,看出这样多信息来的?不过她仍不服气道:“这是他生前的照片,那你知道是他什么时候照的?他以前不喝酒,说不定后来就喝了呢;他以前身体健康,说不定后来身体就虚弱了呢。资料上只说过他在理财公司工作,又没说他是否犯过错误,你凭什么断定他又是谨小慎微呢?”
韩峰笑道:“我又没说他就是被撞死的那人,只是他有疑点而已,我们可以去登门拜访他的家人啊。问一问就知道了嘛,而且,我本来是打算选出几个有嫌疑的人,但其他人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我们不妨去试试。”
曲明生的家里,他的老伴和一双儿女还未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对韩峰他们的来访很是奇怪。他们把韩峰和潘可欣当记者了,十分不配合。当韩峰诈说他们是警察后,曲明生的家人顿时就慌了,他的老伴聂夫人道:“我们可什么事都没犯,我们家老曲该不是犯了什么事吧?我们可一点都不知道啊。”
韩峰淡淡说道:“别着急,我们只是问些简单的情况。我相信,曲先生是没有问题的。聂夫人,我们想知道,曲先生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聂夫人一惊,迟疑道:“这个……”
潘可欣问道:“怎么?”
聂夫人道:“这个……”
韩峰道:“如果你知道情况而没有说出来,被我们查实后,那事情就很严重了。”
聂夫人这才道:“其实,我们一直觉得这件事很蹊跷。那天晚上,都十二点了,突然有人打电话来,把我们家老曲约出去。那一晚我都没睡安稳啊,第二天早上——”
韩峰打断道:“哪天晚上?”
聂夫人道:“前……前天。”
韩峰点头道:“请接着说。”
聂夫人道:“第二天早上,就来了一群人,说是……说是我们家老曲……他……他……”说到伤心处,聂夫人又抽泣起来。
曲明生的儿子曲正接着道:“第二天,来了四五个人,称是理财公司的经理和高管人员,说我爸爸出了车祸,当时就不行了。他们怕我们伤心,所以没有打电话,而是特意来告诉我们,并带我们去医院看了爸爸的遗体。他们说,晚上在公司开了一夜的紧急会议,因为我爸爸是公司骨干人员,所以请他也去参加。没想到我爸爸身体不好,开了一夜会后精神有些恍惚,早上一出公司就被车撞了,当场死亡。我们去看了爸爸,他……他被撞得好惨!”曲正说到这里,声音也有些激动了。
韩峰忙问道:“那几个人什么样子?”
曲正大概描述了一番,韩峰失望地摇摇头,他说的那些人,闭上眼睛在街上一指,也有十来个。
韩峰又道:“哦,这么说,你们见到你们的父亲时,他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没有追查肇事司机呢?”
聂夫人哭道:“他们公司的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我们家老曲自己撞到车上去的,要追查责任,与司机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们给了我们三十万抚恤金,又答应资助正儿五年大学的全部费用,并且表示,今后可以接纳正儿去他们公司工作。我们还能要求什么呢?”
韩峰点头道:“是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了,我们已经了解到很多情况了,你们请节哀。”说着,带着潘可欣离开。
聂夫人独自送他们到门口,韩峰这才突然问道:“夫人,你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有问题的,对吧?”
聂夫人一惊,道:“我不明白……不明白你的意思。”
韩峰道:“其实,我们了解一些情况,我们需要你的协助,因为,你们家老曲,很有可能是被人谋害的。”
聂夫人瞪大了眼,道:“谋害?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谋害我们家老曲?我们家老曲平时可什么人也没得罪啊。”
韩峰道:“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啊。难道你们家老曲在出事前就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聂夫人与韩峰对视片刻,才低下头道:“我想,有些信息,或许对你们有用。老曲在出事前几天,有些反常,我看得出,他有心事。可问他,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再问他,他就烦我。在睡着后,我有好几次听到他说,‘这是违反规定的’,就只有这么一句。”
韩峰道:“你别急,再好好想想,你先生,他有记日记的习惯吗?他还有没有可能告诉别的人这事?他在公司里有比较要好的同事吗?”
聂夫人沉思。韩峰道:“不用慌,你可以慢慢想,想起什么就告诉我们。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他把冷镜寒的电话号码写了下来。
聂夫人道:“我们家老曲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也是很能保守秘密的。有什么心里话只会对我说。要是连我他都不肯说,那他也不会对别的人说。在公司里,他好像和一名叫胡金诚的员工关系不错,他好几次提到那人。其他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他们公司里的事,你是知道的,对家人也要保密。警官先生,你们一定要找到害我家老曲的凶手啊。”
韩峰道:“你也这么认为吗?聂夫人。”
聂夫人点头道:“老曲那公司一向很抠门儿,平时在公司用点纸都要从员工工资里扣,这次怎么会突然这样大方。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们也从来没有深夜开会的习惯,哪会有这样的事情。”
韩峰道:“你们为什么没有去他的公司确证,他们公司那天晚上是不是在开会呢?”
聂夫人一愣,道:“我向来不过问老曲公司里的事,我想,既然经理都来了,而且钱也送来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韩峰道:“好了,如果你家老曲是被人害死的,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记住,想起什么或是找到什么,给我们打电话。”
路上,潘可欣道:“我算服了你了。那曲明生是晚上十二点离开家的,而车祸发生在一点后,时间上完全能做到,而事后理财公司举动异常。那个被撞死的人,不是曲明生又是谁。”
韩峰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潘可欣道:“可是临出门的时候,你怎么知道聂太太还有隐情没有说呢?”
韩峰道:“这很简单,她一听到我们说是警察,马上就说他们不知道他们家老曲的事。这说明,她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这就叫欲盖弥彰。我用言语套一套,她就自己说出来了。再做几个简单的调查,就可以证实那天被撞死的人是不是曲明生了。现在的问题是,老曲所做的违反规定的事,到底是什么呢?说不定正是那件违反规定的事,要了他的命。”
潘可欣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拿起接听,随后道:“冷伯伯说,让你过去一下。”
韩峰道:“肯定没线索。你呢?你不去了吗?”
潘可欣道:“我还要回保险公司,然后整理今天的材料。冷伯伯查的大案子,他没说让我去,肯定有什么秘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