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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宿营。到了才知道,司令部早已进了村。

    约一个多小时后,从战斗部队走的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枪声,间或有“轰轰,”手**爆炸的声音。原来战斗部队去摸敌人的炮楼去了。

    袁静站在窗口,向夜的远方眺望。听了会,她皱起眉头说:“糟糕,怕是不顺利呀!”

    李芳悄悄告诉德玲,袁静的一个相好就在警卫连里,今晚参加战斗去了,她是在担心。

    部队的武器装备很差,步枪都是老套筒,汉阳造,机枪很少,子弹也少,至于炮,一门都没有,不少战士背着大刀。这样的装备,要进攻敌人的炮楼,基本上不可能。一般都是联系好内线,里应外合,部队悄悄接近炮楼,砸开大门往里猛冲,近战肉搏,夺取胜利。

    今晚的枪声响了这么久,看来是遇到麻烦了。那炮楼坚固得很,一旦偷袭不成,就要付出代价。

    所有人都从屋子里出来了,看着远方的天空,那里隐隐有火光闪烁。不久,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德玲和李芳回到屋里。几个人,都不做声,心里惦记着自己的战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人声,几个人本来就是和衣躺着,听见声音都起来了。出门去,看见很多人都聚集在司令部驻扎的院子那里,德玲跟过去,看见一些撤下来的战士,互相搀扶着,十几副担架,抬着伤员,有的在痛苦地**着。卫生队全体人员都起来了,集中到司令部,在屋子里点起马灯,赶紧给伤员做手术。

    黄参谋长走到外面,对着黑糊糊的人们说:“都回去休息吧,还有任务!”人群慢慢散去,文工团的人还是守在外面院子里不肯离开。黄参谋长也没有赶他们。

    看着一个个伤员抬进去,好长时间才出来一个,如果呼吸平稳了,那就是手术成功,抬的人都舒坦地说着话。

    也有人一会就抬出来了,那是牺牲的战友。

    手术台上,一共牺牲了四个人。还有一些人牺牲在炮楼下,部队将他们撤下来,抬到一个树林里,挖坑埋葬了。

    大家在院子里,小声说着话,有人把自己的香烟拿出来,分给大家抽。几乎所有人都点了烟,连李芳也抽了一支。她问德玲要不要?德玲摇摇头。

    拂晓时分,手术全部做完,部队立即转移。通讯员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叫着人,一会就集合完毕。抬着伤员,不声不响地赶路,往山的深处走。

    袁静的那个相好没有回来。他已经长眠在不知名的土坑里了!袁静的脸上挂着泪痕,紧紧跟着德玲,一步也不拉。

    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停下来,照例封锁消息,派出岗哨,各单位进屋子休息。

    昨晚是吃了敌人的亏。本来和一个伪军的小队长约好了,部队在半夜时候到达,小队长和几个决心反正的士兵摸掉日本兵岗哨,放下吊桥,部队就往里冲,近战消灭敌人。但是不知道什么地方走漏了消息,日本人不声不响地采取了措施。先将反正的伪军抓了起来,等部队到达,日本人发出约定的暗号,部队刚冲过吊桥,机枪响了,不少战士倒在血泊中。组织了几次强攻,自然是败下来。

    那些反正的伪军士兵,不用说也牺牲了。

    敌我相峙,互相虎视眈眈,稍一不慎,就是战士的生命!

    德玲理解了部队对新来人员的审慎。

    有一天,司令部驻扎在一个稍大的村庄里,下午,德玲发现,司令部的警戒加强了,村里村外到处放了流动哨,十字路口,放了双岗。

    一会,一队骑马的人进了村,一匹骡子,驮着一个女子,全身戎装,挎着枪,大约四十年纪,眼睛很亮,扫视着人们。司令、参谋长都迎接出来,那女子飞身下马,将缰绳一扬,扔给身后的警卫员,快步走过来。

    瞬间,德玲看见了,这人是祁大姐!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盼星星,盼月亮,盼望有个知情人出现,现在真的出现了,而且是自己过去的上级!

    德玲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叫着:“祁大姐!祁大姐!”

    人们全都楞住了。几个警卫想拦住德玲,但是祁大姐已经听到了。她朝德玲看了看,马上用那么大的声音喊道:“苏佳!是你呀!”她快步过来,拉着德玲的手,紧紧握住,用力摇了摇,放开,又看了看德玲,终于伸出双臂,将德玲紧紧抱住!

    热泪从德玲眼里流出,将祁大姐的肩头染湿。祁大姐呵呵笑着:“苏佳,你这是怎么啦?不兴哭的!”德玲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泪,看着祁大姐,笑了。

    黄参谋长走过来,向祁大姐行了个礼说:“首长,请进屋吧?”

    祁大姐说:“好!”转身对德玲说:“你也来!”一群人进到司令部的屋子里,警卫战士请每个人坐下,也给德玲一张凳子。

    祁大姐看着司令员和参谋长,干练地说:“先用一点时间,把这件事情搞清楚。这个苏佳,是我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的部下,很优秀的同志!后来组织被敌人破坏,失去了联系。近况我不清楚。苏佳,你把你的情况向我,也向司令员汇报一下!”

    德玲就把她早已说过多次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祁大姐听了,说:“苏佳确实是肖笛峰同志的妻子!当年在武汉,一直坚持地下交通站的工作。肖笛峰被捕,苏佳到上海找党,分配在我这一口。这段历史没有问题。那么就是离开组织之后这段历史,没有证明是吗?”

    所有人都点头。

    祁大姐说:“这个不是很难嘛!你们派个人,去她说的地方秘密调查一下就行了。”

    司令员略有愧色地说:“是这样打算的,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去。”

    祁大姐说:“这个不是理由吧?你们是觉得反正她在工作,迟一天早一天搞清楚没有关系是吗?同志,我们要对同志的政治生命负责啊!”

    黄参谋长立即表示,马上派人去。祁大姐才没有再说什么。

    祁大姐只在这里呆了一天。临走她把德玲叫去说:“苏佳,你的情况这里领导已经告诉我了。你不错!身受委屈,无怨无悔,一心为组织工作。我们这些人,就该这样。个人无论有什么委屈,都要放在脑后,只有党的事业是第一!”

    她又谈到了肖老师,嗟叹不已:“这样的好同志,没有牺牲在敌人监狱里,却在一次事故中牺牲,真的可惜!”又嘱咐德玲不要过于悲伤。“你也经历不少了,多少好同志在我们前头牺牲了!我们只有把对他们的怀念转化为工作的动力,才对得起他们!”

    祁大姐走后,司令部派了一个干练的同志,化装成跑单帮的,背上钱袋子出发了。足足一个多月后他才回,破衣烂衫,钱袋子也被土匪抢去,他只有讨饭回来。可见调查确实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摸到了那个小镇,从居民口里核实了德玲的情况,他甚至看见了陈子敬,还是开着小药店,带着两个孩子。

    他悄悄对德玲说:“苏佳同志,我看见你的孩子了。都还健康,在门前玩耍哩!”

    从当天起,恢复了德玲党籍。“三人小组”自然也不存在了。

    风餐雨宿的游击生活,德玲得了关节炎,两只膝盖一到阴天就疼。

    敌人的“扫荡”又来了。

    兵力紧张,只派了一个班的战士跟着文工团行动。全团二十几个人,加上战士,走起来也是长长一溜。

    一天走六十里路,这本来不算什么,可是德玲的腿是得过关节炎的,走了两天,膝盖疼起来了,不能走快,只得掉队。

    德玲提出,要大家先走,把预定宿营地告诉她。

    看着战友们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山后面。她慢慢站起来,柱着那根棍子向前走。

    走到天黑,离预定的村庄还有十多里,德玲实在走不动了,在一个村口歇会。一个好心的大爷过来,问她到哪里去?德玲说去投奔亲戚,还有十里。那大爷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如找个人家借住一夜吧?有一刻德玲的确动了心。这个时候,有个睡觉的地方,喝口热汤,是多么美妙的享受!但是猛然想起同志们,不禁为刚才的想法羞愧。大爷看她坚决要走,找了根浸油的火把给她,说夜里点着,一来照路,二来驱赶野物。

    德玲举着火把,一个人踽踽独行,走了一会,想到火把可能招来敌人,便毅然熄灭了,就在黑暗中走。村庄都休息了,黑黝黝的竹林里,惊起的鸟儿叫着,偶尔有狗跑过来,朝着她狂叫,但是不敢拢来。

    夜,真静啊,这样恬静的乡村之夜,要是在和平时期,有个伴同行,该是很叫人心旷神怡的?可现在是战争时期,敌人说不定潜伏在什么地方!这样想着,碰到村庄,就尽量绕过去。星星已经出满天空,银灿灿的,映得地上到处灰蒙蒙的。德玲借着星光判断方向,顽强地朝着前方走。

    终于到了。村口有座不大的土地庙,走近庙,听见有人叫了一声:“是苏佳吗?”啊,是蔡团长!

    袁静跑过来,一把抱住德玲说:“苏佳,你吃苦了!”德玲呵呵笑着说:“没什么苦呀,我还担心你们哩,怕你们碰到鬼子。”

    吴月华说:“我们确实碰到鬼子了!多亏李班长机警,早早叫我们躲进树林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一路相拥着进村。灶上还留着热饭,锅里热着水,德玲吃了一碗红薯,喝了开水,洗了脚,躺在被窝里,觉得有生以来,没有这样舒适过!

    蔡团长到德玲这里来,真挚地对德玲说:“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部队,可是眼前这样的形势,不离开不行了。我为你找了个可靠的人家。你在那里养伤,等反扫荡结束,我们来接你归队!”

    大家来跟德玲告别。德玲强笑着对大家说:“你们保重啊,等赶跑了敌人,我们再到一起聚餐!”袁静走近来,抱着德玲的头,沉默了一会才走。

    一小队身穿军装的人行进在曲曲绕绕的山路上,到处盛开着油菜花,远看去,他们像是在花海里漫游。

    这队人马不停步地走,翻过高岗,绕过堰塘,很快来到一个小山村的村口。

    这是一个典型的封闭性小山村。古朴的茅草屋,幽静的黄泥路,黄狗和黑狗竖起警惕的耳朵,朝着来人狂吠着。主人出来了,歉意地向着陌生的客人笑笑,领走自己的狗。

    “老乡,请问一声,”军官客气地问道:“张秀芝家在哪里?”

    后者疑惑地看了看军官,有些胆怯地说:“那头哩!”指了指,畏畏缩缩地赶紧进屋。

    军官大踏步向“那头”奔去,到一个黄泥垒的小院落前,他停下脚,打量了一下,忽然放开嗓子喊道:“苏佳,苏佳!”

    院门一下子开了,德玲从里面探出身来。“参谋长!”她惊喜地叫着,几步下了台阶,一把握住了参谋长的手。

    两个多日不见的战友,紧紧地握着手。战士们笑看着他们。

    德玲叫大家进屋。主人夫妇俩,都是山乡农民,憨厚朴实,看见这么多自己的军队,笑从心里来,赶紧去灶下烧水做饭。

    黄参谋长大声对主人说:“老乡,你掩护了我们的同志,谢谢你啊!你为抗战做了贡献!”又说:“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里住一宿。饭钱要给你的!”

    张秀芝,黑红脸盘,一口洁白的牙齿,张开口说:“同志说哪里话,你们是接都接不到的贵客,说什么饭钱呢?”

    吃过饭,战士们抱来稻草铺在屋子里,主人嘱咐:“铺厚些啊!”一捆又一捆地提来稻草,把个厢屋里铺起两尺高。战士们打开铺盖摊在稻草上,紧挨着躺下去,舒舒服服地睡了。

    黄参谋长和德玲在一间小屋里说话。这么多天,德玲就是住在这屋里。

    夜幕已经在窗外拉起,从窗子里望出去,幽蓝的天空,星星悄悄的,一颗一颗从天幕里钻出来,亮晶晶的钉子一样悬着。月亮还没有出来,不过已经有蒙蒙的雾霭在外面林梢上游动,不久就会看到月光。

    德玲问,文工团的同志好吗?黄参谋长声音低沉。他们遭到了埋伏,损失很大。

    啊?德玲赶紧问具体的人。黄参谋长说,你那个三人小组,都牺牲了。尤其是李芳,被敌人捕去,宁死不屈,敌人砍了她的头!德玲一下子想起李芳那张单纯的脸。这样一个可爱的姑娘!残暴的敌人啊!

    空气过于紧张,黄参谋长说,谈点别的吧,革命,总是有牺牲的。

    参谋长说起了他的学生时代。

    “我们演戏,那时候叫‘文明戏’,”他笑着说:“其实就是西方来的剧本。什么‘少奶奶的扇子’,都是宣传个性解放的。”

    他是受人启发,感到社会必须改革,毅然入党的。

    一个少女,叫林汉兰,和他是小学同学,又一起考进大学,两人都来自山东半岛,一个叫日照的县城。

    “我们那里,靠近黄海,北方的海,你没有见过吧?那样辽阔,视野那样无遮无拦!海边有清凌凌的空气,有清幽幽的山峰,站在山上看海,你的胸襟就不能不开阔!潮水来了,我们一起去海边,听那汹涌的潮水声,潮退后,挽起裤脚下到海滩上,到处是水灵灵的贝壳,五彩缤纷,好看得很!”参谋长回忆着少年时代的生活,对家乡充满依恋。

    林汉兰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聪明异常,从小就是班上的优等生,保送到县立中学,后来又以高分考上燕京大学学文学。一直紧跟她后面的,只有黄厚生一个人,他也是文学系的。这样两人就自然互相感到亲密。

    黄厚生家里穷,林汉兰常常接济他,黄厚生每每推辞,林汉兰就说:“等你毕了业,而我又没有饭吃,我会找你要的!”两人性格不很一样,林汉兰开朗活泼,喜欢社会活动,黄厚生却一心埋头读书,久了,地下组织慢慢发展林汉兰为同志,而黄厚生浑然不知。

    二十年代末期,两大势力拼死搏斗,林汉兰以一个青年知识分子的热情,投入到各种各样的活动中。她也曾试探着启发那个儿时的伙伴,但是一直不得要领,黄厚生的理想,就是做一个教师,教学生们写作文。他反倒劝导好友,不要理那些危险的政治。

    白色恐怖袭击北平,林汉兰一如既往,按照组织的指示,兢兢业业地做地下工作。那个时候,泥沙俱下,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一个叛徒供出了林汉兰,暗探们将她划入了黑名单。

    那天,又是一个飞行集会。林汉兰按照吩咐,提前来到会场,揣着传单。一声哨子,四下里警察士兵向学生们扑来,林汉兰不慌不忙,从一个高楼的窗子里向下大把撒着传单。就在她将传单撒完,准备脱身的时候,几双大手扑向了她。

    最后,她牺牲在刑讯室里。

    黄厚生变了,成天不看一页书,往往一天不吃一口东西,到天黑悄悄回寝室睡觉。有时候,他一个人去那荒山上,静静地坐在那座坟前,想着往事,流着泪。

    这样过了好多天,他从学校里悄悄消失了。

    他找到了林汉兰的战友。被赋予最危险的军事岗位,在北方大平原上组织暴动。他滚打在贫苦农民的小窝棚里,忍受着虱子的噬咬,给那些憨厚的农民讲解翻身的道理,他几天不吃一口东西,运送军火,侦察地形,组织敢死队,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挥舞着驳壳枪带头冲上去,从而在同伴中获得“拼命三郎”的称号。然而失败如影随形,他不得不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埋伏下来,带着一身伤痕。

    卢沟桥的炮声,震动了国人,组织重又找到他,一天,一个商人打扮的人来到他面前,叫他立即跟着走。走了一个月,从北方原野到了丘陵起伏的江南,加入到刚刚组建的新四军。几年来,他和战友一起,苦熬苦战,和强大的敌人周旋,终于在江南敌后开辟了一片属于中国人的天空。

    “不容易啊,”黄参谋长说:“从我参加工作起,仅仅亲眼所见,牺牲的同志,何止成百上千!”

    夜已经深了。参谋长起身说:“我去查哨去。你休息吧!”

    德玲说:“我也去!”跟着参谋长出来,月亮已经在院子里铺了一地,几棵榆树摇曳着树叶,将地上弄得影影绰绰的。两人踏着碎树叶出门,外面也是银晃晃的,看得见远处树林那里有背枪的哨兵。两人过去看了看,一切都很安详。回到院里,各人归寝,临分手,参谋长忽然伸出大手,将德玲的手紧紧握住。

    这支小部队,到处转移,有时候,离日军只有十几里地,就要高度警惕,除了明哨,还有潜伏哨。

    那天,天已经黑了,来到一个叫“桃花屋”的村子里,派出岗哨,部队悄悄住下。

    忽然有人叫德玲,是参谋长的警卫员小桂。德玲赶紧起来,跟他一起去参谋长那里。

    “发生什么了?”

    参谋长说:“刚才岗哨报告,发现远处山上有动静,我们一起去看看。”

    几个人来到村外,岗哨指给他们看,在对面山上,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似乎是人,但是也可能是野物。

    参谋长叫岗哨原地监视,带着德玲和排长几个,到对面山上去。打着电筒搜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只是在小路的旁边,几丛茅草中似乎有被趟开的迹印。

    参谋长看了会说:“回去,通知全体转移!”

    德玲不解地问:“这么确定吗?或许是野物呢?”

    参谋长斩钉截铁地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战争!”

    十分钟内,人们被悄悄喊起来,列队走出村子。走了几分钟,参谋长忽然下令上山。

    部队摸上山,散开,静静地蹲在地上,观察着村子。

    “看看吧,看我的判断准不准。”参谋长沉着地说。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山下小路上有了动静。一会,鬼鬼祟祟的一群影子从小路上走来,大皮靴钉着地。是鬼子!

    “打吧?”排长小声问。参谋长摇摇头,传下话,不许有动静。

    鬼子接近村子,小心翼翼,散开成扇形,将村子包围起来。从人数看,有一百多。

    忽然,村子里传出吼叫声,家家的门被砸开,鬼子闯进去,怒吼着将村民赶出,赶到打谷场上。火把照着鬼子,刺刀闪闪亮。

    扑了空,鬼子很愤怒,殴打了几个村民。

    最后,鬼子的火把烧得差不多了,丢下村民,从原路撤回。

    “传命令,每个人准备好手**,扔了就撤!”参谋长低声吩咐排长。德玲没有手**,找排长要了一颗,揭开盖,握在手里。

    山下又传来脚步声。现在鬼子放松了许多,不像来时那样谨慎。脚步有些乱,听得见叽里呱啦说话的声音。

    鬼子已经进入射程。参谋长没有吭声。眼看前面的鬼子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后面的才刚刚走到山下。

    “打!”参谋长一声短促的命令,率先将手**投出去。刹那间,几十颗手**一起投出去,扔到山下小路上,“轰轰轰!”手**接二连三地爆炸,传来鬼子鬼哭狼嚎的声音。

    “啪啪啪!”枪声响起,前面的鬼子回身增援。“撤!”一声命令,大家站起身朝山的另一面跑去,那里早已安排了两个战士,他们低声叫着:“往这边!顺着路跑!”人们一个接一个跑过去,参谋长最后过来,问:“都来了吗?”得到排长肯定的答应,他便也加快速度跑,一会,这支小队伍就消失在夜色里。后面,鬼子架起了机器,“咯咯咯”扫射起来。

    急行军二十多里,到了另一个小村子,悄悄摸进村,找了个大院子,派好岗哨,倒在地上的稻草里呼呼大睡起来。

    德玲合了会眼,终是不放心,爬起来,去看岗哨。因为是夜里进村,没有惊动任何人,岗哨就安在院子里。一个小哨兵端着枪,在门洞里朝外瞭望。德玲对他说:“去睡吧,我替你站会!”那小兵谢了一声,赶快跑进屋,倒地就睡。

    德玲将驳壳枪提在手里,站到墙头朝外看,村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估计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她站到门洞里,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

    屋子里有动静。一个人从屋里出来,向她走来。

    “谁?”“我。”平静的声音,是参谋长。

    参谋长走到她身边,问:“你接的岗啊?”德玲说:“大家都累了,战士年纪小,贪睡,叫他多睡会吧!反正我睡不着。”

    两人站在门洞里,挨得很近。德玲小声问:“你怎么就判断敌人会来呢?”参谋长说:“我看了那倒下的草丛,有东西踩过。奇怪的是那里有很多刺丛,却一点也没有被踩到,野兽是没有这样辨别的本领的,只有人,知道避开刺丛。所以我判断有人从这里偷偷绕上小路。什么人要避开我们的岗哨呢?只有汉奸。”

    “为什么鬼子来的时候不打呢?”

    “鬼子来的时候,警惕性很高,因为他们是来偷袭我们的,所以个个都处在临战状态。这个时候打,占不到便宜。而鬼子回去就不同了,那时候他们已经认为我们远走高飞了,唯一的愿望是早点回去睡觉,完全没有防备。这时候打,万无一失。我们几十颗手**居高临下地甩下去,估计怎么也得伤他十几个!”

    德玲深深为参谋长震撼了。真是个智勇双全的男子汉!

    夜里下寒气了,德玲往参谋长身边靠了靠,感觉到一丝暖气。忽然,参谋长伸出臂膀,将她紧紧搂住。耳边,听见他激动而断续的话语:“苏佳,遇到你,叫我好高兴!”

    德玲一下子从参谋长的怀里挣脱。

    反扫荡结束,德玲去学习,一去两个多月。

    学习结束,飞一样赶回部队。

    兴冲冲进了司令部的大门,却发现站岗的战士脸色都很阴沉。李司令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屋子里雾气腾腾。

    “他娘的,老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咚”一声,司令员把手枪重重摔在桌上。

    几个干部脸上也是气愤愤的,

    不祥之兆。有人遇难了!德玲抬头看了看,这里唯独缺了参谋长。

    啊!德玲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不可能!

    李司令的手放在德玲肩上:“苏佳呀,你不要太难过,打仗是有牺牲的!我们都要以参谋长为榜样,把我们的工作做好!”

    一个干部告诉了她参谋长牺牲的经过。

    盘龙镇原被日军占着,日军收缩兵力后,派了一个中队的伪军去守。伪军中队长叫汪庆成,原来是当地一个警察,日本人来后,他投靠了敌人,当了官。

    汪庆成有个表弟,是我军的战士。利用这个关系,我军秘密开展了对汪庆成的争取工作,由黄参谋长直接领导这项工作。

    谁知汪庆成是铁心做汉奸,他设下毒计,在黄参谋长带人去接洽起义的时候,将他们缴械,送日本人请赏。

    黄参谋长按照约定的日期,带了一个班的战士去接洽起义,刚一进镇,一个连的伪军就包围上来,喝叫缴枪。我军掏枪就打,无奈对方早有准备,一阵枪战,我军战士大部牺牲,黄参谋长身中两枪,其中一枪打在肚子上,当即牺牲。

    李司令吼起来:“一定要用汪庆成的狗头来祭参谋长!”

    李司令说话算话。不到半个月,我军武工队便摸到盘龙镇里,夜里将汪庆成处决。

    李司令带着许多战友,在参谋长墓前进行了祭奠。

    一副硕大的对联,用白布写了,高高扬在竿子上:“华夏男儿当奋起,倭寇未灭不还家!”参谋长的墓前立了一块石碑,这也是这里唯一的石碑。

    李司令喃喃说:“将来,我们要在这里建一片烈士陵园。”

    枪声响起,惊起附近无数鸟儿,它们振着翅膀,飞快地逃往远处。

    满山的青松,蓬蓬勃勃,摇曳在夕阳下,风从远山吹过来,呼呼呼不停地催促着青葱的草木。曲曲折折的梯田,满栽着碧绿的稻秧,层层相接,延伸到远远的山边,更远处,青山与白云搅合在一起了,云遮雾霭,一片迷茫。

    这一片水灵灵的大江南!多少人为了它,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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