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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面无表情,“我先走了。”
迟智宇在后面又骂:“逆子啊!你今天走出迟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迟辰夫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宋子涵跟迟智宇气得脸都变形了,骂骂咧咧却无计可施。
薛舜站在二楼楼梯口,从头到尾看了一把热闹,嘴巴里面还叼着牙刷,扭头要回房,在门口撞见韩念笙。
他把牙刷取了下来,“回来了?”
她点点头。
他发觉她安静的有些异常,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抬头,迎着他的目光,有些艰涩地开了口:“薛舜,我觉得……迟辰夫跟我最初想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嘴角还有牙膏沫儿,顺手很不讲究地擦了一下嘴角。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尸体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他听到找到尸体的消息,好像真的很难过……”
“所以你心软了?”
“我没有!”她声音突然大了一点,然后又压低下去,“只是觉得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呢?”他走到她跟前,站定了问。
“……”这个问题真尖锐,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些是想要表达什么。
“他曾经亲口承认过,是他害死了苏黎,如果这样你还愿意相信他,我无话可说,”他笑了笑,表情有些微妙的轻蔑,“你曾经说过我们彼此不该互相拖累,现在我不知道是谁在拖累谁,我跟迟家之间可没有任何误会,我也不会因为迟辰夫而手软,你给我记清楚了。”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而他绕过她离开,擦肩而过,他低下头去,眉梢低垂,攥了攥手中的牙刷,眼眸充满哀伤。
他一直担心又无力阻挡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就连韩念笙自己都没有发现,那颗曾经笃定不移要报复的心,已经开始变了。
……
迟辰夫还未抵达海边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了。
雨刷在车前窗摆来摆去,越是靠近海边,他越觉得心慌气短。
有韩念笙陪着来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他想着,继而笑自己,韩念笙是薛舜的,他怎么还能心存幻想?
他曾经说苏黎对他的期待是痴心妄想,而现在,他也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痴心妄想,韩念笙就是他的痴心妄想,苏黎的生也是他的痴心妄想,他一无所有,只剩下这些遥远的,求而不得的折磨。
停好车之后,他淋着雨去了海洋救援队的办公点,港口的一栋厂房。
在外面的房子登记表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写下日期,他意识到,正是两年前的这一天,他做了手术,也是这一天,苏黎离开他。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尸体在海底两年,因为海水的侵蚀和海底鱼类的蚕食,现在说是尸体,其实只剩下骨骼了。”工作人员为他推开了门。
房内一个简单的铁架子,上面摆了整整一副骷髅骨。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感觉不到疼痛,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觉得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
很久才鼓起勇气,慢慢走过去,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来,却在触碰到手骨之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下子缩了回去。
“你们……怎么能确定呢,这个样子……说不定是别人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毫无底气。
“是根据你登记的车牌,”工作人员回答他,“我们发现了那辆车,这个人就是死在里面的,里面还有另外一具男性尸骨,也符合你当时的描述,两个人应该都是溺水而死,车子在水里太久,已经报废了,现在停在后面,你要是想要确认的话,可以去看一下。”
迟辰夫没有说话,面无血色,手还在微微发抖,“……不用了。”
这个地方他已经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胸腔中的空气像是全部被抽走了,几乎是冲着出了门,跑出去几步,在雨中弯下身去,大口地喘息。
脑海中过电影一样地回闪过去跟苏黎在一起的片段,从最后,到最初,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最后剩下了一副枯骨躺在那里,孤零零地等待人来认领,这都是因为他!
因为爱上他,她背负了那么多的骂名,受尽他的折辱,这样的磨难一直持续到她离开这个世界。
他痛苦地捂住了脸,大雨倾盆,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他毫无知觉,只是红了眼眶。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把伞在他头顶撑起。
他缓慢地抬头,眼帘里出现的人,是叶佳茗。
她扶了一把他肩头,他慢慢直起身来,她抬手轻轻触碰到他发红的眼角。
“没事了,都过去了,”她轻轻地说:“我们联系她父母,给她找块好一点的墓地,她照顾了你一年多,我们将她好好地安葬……”
雨声哗啦啦,他抬手,扣住了她的手,按紧了,贴着自己的面颊。
他现在实在很需要某个人,在他身边……
她摸着他的脸,靠的更近,而他则慢慢地低下了头,将前额抵住她肩头。
她抱住他,手在他背上轻轻抚摸。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声音轻柔地说。
整个世界像是被浸泡在雨水之中,摇摇欲坠,就像是人的心。
……
韩念笙跑了一趟迟辰夫提到的那个海洋救援队办公点。
被工作人员拦在了门外,她说要看苏黎的尸骨,可是对方告知她已经有人认领了,她问是谁,对方却又不愿意回答。
她没有办法,只得悻悻归去,而薛舜因为跟她赌气,明明住在一栋别墅里面,偶尔楼道见到,也就不痛不痒地打个招呼,冷淡而疏离地别过脸不愿意跟她多说话,加上她看他最近忙着学习,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要他帮忙。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拨通了迟辰夫的电话,想看看能不能问道什么线索,那头却是关机,一直打不通,她又去雅苑,发现雅苑也没有人,再去T.S.,陈秘书一脸抓狂,说自从几天前接到一个迟辰夫要去港口的电话之后,就也联系不到迟辰夫了,他还把这事儿汇报给了董事长迟智宇,最后迟智宇气得摔了电话,从另外一个公司调了个总监过来暂为代理,整个T.S.人心惶惶。
韩念笙开始茫然地找迟辰夫,完全没有线索,简直是大海捞针啊,跟个傻子一样在街上胡乱地转悠,脑子里面一直是迟辰夫那天面色苍白,说苏黎再也不会回来了的样子,她一想到心就揪起来,担忧又着急。
而迟辰夫则在酒店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四天。
没有时间概念,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喝酒,抽烟,手机关了机,不接任何人的电话,也不去担心T.S.会天下大乱,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封闭了起来。
叶佳茗一直很安静地在套房里面陪伴着他,话不多,只有必要的几句,给他送饭,哄着他吃饭……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还是一个自闭的孩子,一连几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一直到了第五天,他开了口,第一句是问叶佳茗。
“你怎么会去那里的?”
叶佳茗当时正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看平板电脑,听见他说话,愣了一下,“哪里?”
“港口,那个海洋救援队的办公点,你怎么会去的?”
她的神色有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我也是听陈秘书说你要去港口,就过去看看,然后在那边大门口听到有人说找到两年前沉下去的车了,所以……”
他瞥了她一眼,似乎并未太在意她的解释,而后转身去了洗手间,在镜子里面看到自己。
下巴上都是胡茬,眼睛充满血丝,几天衣服没有换过,还是那天淋了雨的,整个皱巴巴的,他这副尊容,哪里还像是那个永远成竹在胸,在商场指点江山的迟辰夫?
不过是一个无奈的,无能的,无力的,迅速在衰老下去的男人罢了!
他洗了澡,刮了胡子,从洗手间出来,叶佳茗已经给他准备好更换的衣物,换过之后,他打开手机。
一下子涌进来上百的短信,和未接电话的提醒。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停留,那些现实的问题,永远摆在那里。
繁杂的工作,还有迟智宇和宋子涵的指责,谩骂,控诉,最后他看到……
还有韩念笙发过来的信息——
“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你在哪里啊?”
“为什么一直不开机呢?我去雅苑了,敲了很久的门,没有人在,你是不是在公司?”
“这么大的人了玩什么失踪呢,陈秘书都快要急死了,跟你说你赶紧的回来,要不然你爸知道了肯定要疯了!”
“迟辰夫,你在哪里啊,我跟你说你赶紧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去给你报备失踪了!”
“你在哪里,你还好吗……如果看到信息了,给我个回复,好吗?”
自言自语,也能坚持这么久,他看着手机,眼底亮起来,唇边逸出一个淡淡的笑,片刻,双眸的光芒又暗淡了下去。
她是别人的。
不管是苏黎还是韩念笙,没有一个留得住。
他把手机放回了衣兜,抬头问叶佳茗,“苏黎父母那边你说你联系过了?”
“对,不过……”叶佳茗顿了顿,“感觉他们不是很上心,说苏黎好像之前就跟父母闹翻了,所以家里人听说了之后,不太愿意承办这个葬礼,包括墓地的事情也……”
迟辰夫握紧了拳头,“可苏黎毕竟是她们的女儿,怎么能这样?”
叶佳茗没有说话。
“知道了,葬礼和墓地我来安排,你把苏黎父母的电话给我吧,至少葬礼的时候他们应该来参加。”
“这样,你安排好了墓地和日期,我来通知她父母好了。”叶佳茗善解人意地道。
他点了点头。
又要回到这个聒噪的,让人疲惫的世界中去了,他在门前做了个深呼吸,伸手推开门,叶佳茗紧随其后,还没来得及往前走,就响起快门声。
一阵闪光灯的光亮晃的他睁不开眼,一堆记者拥堵在门口,快门的声音还在继续,此起彼伏,拥挤中叶佳茗一下子撞到了他怀里,四周都是人,他不得不伸手护住她。
“辰夫……”她在他怀里,紧紧抓住他衣服的领口,弱弱地出了声:“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