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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婉芙体弱多年,是水生水长的标准江南女子,平时最见不得这般野蛮惊人的一面,柔美的脸上浮过错愕的表情后,最终带着不可置信蓦地站起身说:“你怎么不在军校待着,快把棍子放下!”

    姜湛高挑修长的身形站定在客厅中央,没听她的,而是缓缓将衣袖挽至手肘,赶来得急,冷白的腕骨还缠绕着军用护腕,这会一解,就随意扔在了光滑如镜的地上。

    这气势就跟暴徒没两样,看得姜岑阴沉着脸色:“姜湛!”

    姜湛压根不惧父母,一撩眼皮,冷漠的视线精准落到在场的傅青淮那边,认出了这位异常俊美的男人,就是前不久短暂通过电话,却素未谋面的姐夫。

    停了一秒,视线又往姜浓身上落,自动变得温和下来。

    汪婉芙还在喋喋不休问,他怎么从军校跑出来的。

    姜湛平静地讲述,却能敲碎了她理智:“爬墙偷跑出来的。”

    汪婉芙生生倒吸口气:“你疯了?”

    “妈,我看是你跟爸疯了。”姜湛叛逆期很长,在家又被汪婉芙当眼珠子护着,没让扔进封闭式军校时,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如今薄戾情绪都深压在眉梢眼角:“啧,拿我姐的婚姻换我锦绣前程,我看爸这退休的晚了啊,早几年下海经商……福布斯富豪榜必须有你一席之地啊。”

    姜湛转过头看他,更忤逆的话还在后头:“我姐一口一句温叔叔喊了多少年?温礼则那老男人有脸垂涎她?他该庆幸最后没娶成,不然老子一棍子能把他腿打断。”

    蓦地间,姜岑直接将手边的茶杯,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姜湛。

    姜浓也惊了瞬,刚刚想起身,却被姜湛喝止,少年凌厉的侧脸看不出丝毫异样:“姐,你坐着。”

    傅青淮将姜浓也给拉了回来,修长的手自然不过地搭在她腰间,显然是要她旁观着姜家这场闹剧,而此刻,姜岑也顾不得养女那边,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姜湛:“你这棍子,如今是要往我身上来了?”

    姜湛将鸭舌帽拽了下来,额头的几绺黑发被茶水打湿,衬得那张脸很年轻锋利,又恍然若觉他念了军校后,真的变成熟了很多。

    只是混账本质不是一朝一夕就彻底能改掉的,指骨关节紧握着的铁棍往自己右膝盖敲了敲,因为站姿挺拔,黑色长裤勾勒出利落却不失有力的线条,格外打眼。

    静了半响,姜湛黑沉沉的眼对上姜岑,冷不防说:“爸,你执意要把姐的婚姻卖个好价钱,行啊,我这条腿就赔给她——”

    汪婉芙发着抖尖声叫,下一秒,就虚弱地朝旁边沙发晕了过去。

    谁知姜湛都没给个正眼:“别装晕了。”

    汪婉芙被无情揭穿,只能尴尬地又醒来,呼吸带着忐忑的颤,泪眼朦胧望着儿子:“湛湛,有话好好说啊,你、你为了考上军校,吃了多少苦头,这腿要是废了就前功尽弃了啊。”

    姜湛棱角分明的脸颊绷得紧紧地,寒声问:“我姐就没吃苦头吗?”

    而姜湛的一句句,都将情绪近乎崩溃的她推向深渊边缘:“别拿养育之恩狗屁那套要挟她,你跟爸,不就是信了算命说的自己没有子女缘,得靠她来留住我,才没有弃养么?”

    汪婉芙颤抖了唇:“湛湛,妈妈……”

    “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姜湛打断汪婉芙欲言又止想解释的话,黑睫下的视线始终盯着的却是姜岑,事到如今,也不怕撕破那层斯文人的体面:“小时候我就不懂,为什么每逢过年去爷爷姥姥家都不带上姐,我们阖家欢乐,她只能跟保姆在家。”

    姜浓姓姜,却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养女而已。

    所以姜家和汪家人都不把她自家的小孩疼,连汪婉芙顾及名声,也就做下表面慈母样子,压根儿没把姜浓放心上。

    姜湛到明辨是非的年纪,已经不是父母诡辩几句就能敷衍过去的:“妈,您还记得第一次为什么给姐报钢琴班么,是不想花时间去管她,报个班往老师那边一扔,多轻松啊。”

    汪婉芙脸色一寸寸的白,发着抖:“别说了。”

    姜湛又对准了姜岑:“您呢,是为了面子,生的儿子当眼珠子护,就算不学无术也不舍得重罚一下,却对养女管教森严,书房那戒尺都往她手心打了,字写不好要被罚,背坐的不够直要被罚,我继承不了父亲您衣钵,您就让姐自幼来学各国语言,去考播音主持……”

    这个家的人都各怀鬼胎,为了一己私欲,才没有弃养姜浓的。

    姜岑更是被激得拐杖都握不稳,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逆子自幼什么混账事做不出?

    汪婉芙忙着给丈夫拍背,最先妥协了下来,几乎是求他的语气说:“湛湛,你爸是病退的啊,你这棍子打在自己腿上,会要了他的命。”

    姜岑还在闷闷的咳,苍白嶙峋的肩背轮廓可以看出,岁月不饶人,纵使他不甘服输,还想护儿子一程,却也抵抗不了时间的摧残。

    姜湛僵白着手指,狠下心说:“那你们得答应,不会对姐挟恩图报。”

    汪婉芙只求他能放下棍子,连着颤声说:“好,依你。”

    “写保证书。”

    “大逆不道的逆子!”姜岑缓过那口气,将手中的拐杖狠狠砸向他,而姜湛如同尊僵硬的冰冷雕塑,也不躲半寸,硬生生地抗下了,一声闷响,肩背的剧痛骤然袭来,险些眼前发黑。

    这幕也看得汪婉芙心如刀割,跪在了地上。

    姜岑打完这一下,高举的拐杖却落不下去,盯着姜湛凌厉的面色:“我要不写保证书,你今天就非得断这条腿?”

    “是。”

    那股子刺痛顺着衣服下的绷紧肌肉深扎进骨髓深处,但是姜湛的反应就跟丧失痛觉似的,斩钉截铁的一个字,让姜岑被虚汗浸透灰白的鬓发,倏而像是恹了一般,透着疲惫后退了半步。

    -

    姜岑和汪婉芙去书房写保证书,才刚一走,姜湛就原地嘶地倒抽了口凉气,手掌捂着被拐杖重击的部位,差点魂都给打出来了。

    等姜浓上前关怀,顺势往她肩膀靠,仿佛先前那股凌厉气势都是错觉:“姐,你帮我瞧一眼,是不是淤青了,虎毒不食子嘶——”

    又倒吸了口气,姜浓微凉指尖碰到他伤的地方,摸着倒没伤到骨头,皮肉之痛却是躲不了的。

    她看着姜湛深刻清晰的面容,微蹙眉尖:“岑叔打你也不往旁边躲躲。”

    姜湛喊完疼,又跟没事人似的,松泛着手臂筋骨说:“我要不挨这一拐杖,爸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话声落地。

    他忽而一问:“姐,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废物吗?”

    姜浓怔了下:“不是的。”

    姜湛姿态瞧着漫不经心,嘴角泛着冷白勾了起来:“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就算没有姜家做靠山,我长大了也能闯出一片天,犯不着爸妈给我铺路,也不用拿你的婚姻去牺牲。”

    他先前待在军校是封闭式的,和家里联络都甚少,压根不知道姜浓曾被逼嫁一事。

    如今知道了。

    姜湛眼底略红,少年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击,握紧拳的手掩饰着抄入口袋里,从袖口能隐约看出冷白手背青筋倏地浮现,抿起的薄唇强调了一句:“我会靠自己。”

    “我知道。”姜浓轻声安抚他,清晰的字温温柔柔的从唇齿间润出:“小湛在姐姐眼里,是英雄。”

    姜湛望着她剔透的秋水眼,喉咙有些哽:“日后,我还是你弟弟吗?”

    姜浓笑了,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傅青淮,随即玩笑似的,轻松就打破了客厅僵冷的气氛:“那你叫一声姐夫,看看你姐夫会不会应。”

    姜湛扯了扯薄唇:“电话里就喊过了。”

    他不是冲着傅青淮位高权重的显赫身份喊的,是知道姜浓愿意嫁的人,绝对差不了——而他懂得划清楚界限,没真的想跟傅家攀什么亲戚。

    在姜岑拿保证书下来前。

    姜湛说:“姐,小时候我就做过梦的,梦见在天上飞,然后观音菩萨问我要选谁,我是选了你,才投在这个家的……”

    他也信,自己是姜浓命里带来的。

    只要她愿意,纯粹的认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就好。

    姜岑被亲生儿子逼着,忍辱负重写下这一封保证书。

    姜湛还要他在上头摁手印,险些没被人气出个好歹来,好在傅青淮戏看足了瘾,终于愿意开个尊口,没让这对父子彻底撕破了脸皮。

    他毫无波澜的淡色眼眸逐字看完,才缓缓地替姜浓收好这份保证书。

    坐在沙发上的姜岑和汪婉芙脸色都不太好看,毕竟一琢磨,就知道整件事的幕后推手就站在眼前,是傅青淮事先进这个门前,就已经去通风报信把姜湛召回了家。

    而姜湛心愿达成,吊儿郎当地坐在了餐边吃早餐,一口一个小笼包,还回头问客厅的众人:“姐夫啊,我妈包的香菇酱肉馅味道不错,尝个?”

    傅青淮被留下吃了一顿中式的家常早餐,他和姜湛胃口都很好,旁若无人聊了会学业。

    汪婉芙见状,悄悄地扯了扯姜岑的衣袖,轻轻叹气:“算了。”

    两人这般都是为了儿子好,可是姜湛去军校后,骨头就更硬了,要真逼他去趋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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