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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行舟的眼底掠过一丝痛楚,俄而快速的别开头,不想被儿子看出来,“随你吧!只不过为父得告诫你,朝堂不是花街柳巷。在外头,你不管惹了多大的事儿,你都能想法子摆平。但是在朝堂上,皇上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麟儿谨记!”孟麟是打定主意不会离开。

    他所有的记忆都在京城,他所有的希望也都在京城。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娘亲,不也是在京城里吗?有些悲凉,无以言语,没办法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承受。可他愿意承受,因为这是值得欢喜的悲凉。

    “何况——如果我也走了,皇上未必会真的放心。”孟麟扭头望着孟行舟,“有我在京城,皇上会安心放爹走的。儿子还年轻,过两年等到皇帝大行,我就辞官回去找爹,咱们一家就安安稳稳的找个僻静的地方过日子。”

    孟行舟点了点头,一声长叹,“最是凋零皇城花,一朝荣耀一朝泥。”

    “爹!”孟麟从袖中取出簪盒,“送你一样东西!”是徐慧的簪盒,里头静静的躺着那枚簪子。

    孟行舟的手微微颤抖,“沐亲王那边,你如何交代?”

    孟麟道,“景垣不知真假,所以我找了上好的银匠,照着这个的尺寸花纹,做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簪子。仿旧的工艺做得很精致,景垣不懂这些,是故不会看出来。这就留给爹,做个念想吧!”

    轻柔的握着手中银簪,孟行舟的神情格外郑重,好似稍微重一些都怕弄坏了这宝贝疙瘩。他盯着那簪子,眼睛里发着光,也噙着泪。

    时隔二十多年,这东西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手里,没能簪在她的发髻上。

    半道上,孟麟下了车,得把这连夜赶制出来的仿制品还给容景垣才是。回眸去看车上的父亲,不言不语,只是死死握紧手中的簪盒,就跟呵护了一辈子的宝贝似的,再也不愿撒手。

    低头轻叹一声,孟麟忽然在想,自己此刻该拿什么样的心思,去对待容景垣呢?

    说到底是自己的兄弟,同母异父。平素的交情也是不容置疑的,原来冥冥之中,是亲兄弟,所以这般交好。可有些话,不能告诉容景垣。

    孟麟一声长叹,缓步走在长街上,他得慢慢走过去,然后慢慢的想清楚才是。

    但是容景垣并不在府中,此刻他正带着苏婉去了红坊。

    在红坊里,他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那一瞬,容景垣是悲喜交加。

    “母妃安好?”他不敢置信的打量着母亲,而后回头望着身后的容盈,“这是——是怎么回事?”

    “是太子殿下他们救了我。”徐慧淡淡笑着,“景垣,我没死。”

    “太好了!”容景垣欣喜若狂。

    母子相拥的画面固然是令人感动的,容盈看了徐慧一眼,“你们好好聊。”转身离开。

    有些话,还是让徐慧自己跟容景垣说吧!

    苏婉躺在床榻上,林慕白细细的查看了苏婉的双腿,“骨肉开始重新生长,就目前情况来说,还算正常。不过你也要有心理准备,乌素给的药虽然很好,着实也能让你重新下地。但是以后遭逢阴雨天气,估计还是会疼。平素,自己做好保暖工作,莫要受凉受风。毕竟你这不是小伤,能保住这双腿实属不易。”

    “好!”苏婉感激涕零。

    林慕白让蔷薇和叶子帮忙,重新为苏婉上药包扎,“以后杏子陪着你,至于玉弦——我也不知道师父把她倒腾到哪儿去了,若是可以,我让他把玉弦还你。”

    苏婉点头,“只要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历经生死,什么都会渐渐看淡。”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现在觉得很满足,若是就这样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你甘愿,也得问问人家沐亲王答不答应。”林慕白笑着打趣,将药方递给叶子,“让杏子去抓药。”

    叶子颔首,“是!”

    苏婉凝眉,“你要把白狐调走?”

    “如今京中太平,所以白狐得去执行任务了。”林慕白轻叹一声,“总有些残党余孽,需要彻底清理,否则一时的心慈手软总会带来无穷祸患。”

    “你是指夜家庄?”苏婉当然知道林慕白的心思。

    林慕白颔首,“夜凌云在连绍一带消失不见,虽然现在夜家庄被查抄,可终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不相信他会就此安分守己,大概躲在哪个角落里,随时准备东山再起。好了,这些不是你担心的,你好好养伤就是最大的事儿。”

    苏婉颔首,“我懂。”如今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让自己快点好起来,才能贡献一己之力。

    看出苏婉的担忧,林慕白笑道,“怎么,他对你不好?”

    “不是,只不过我的身份,怕是很难和他在一起。”苏婉轻叹,“你该知道,皇上那头——不会答应的。”

    “本来就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何必要担心别人的看法?日子是你们在过,还是他跟皇上过?媳妇是自己娶的,又不是给他爹备着的。”林慕白道,“话糙理不糙,你难道也要学我一次,跳一跳悬崖才知道何为悬崖勒马?何为珍惜?”

    苏婉笑道,“尽胡说。”

    “死过一次的人,应该学会珍惜了,否则不就是白死一次吗?”林慕白握住苏婉的手,“别担心,容景垣比你固执,一旦他选择了你,他这条命都会是你的。安安心心过日子,你的痛苦都过去了,也该有好日子过了。”

    苏婉眸中噙泪,“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的。”

    林慕白点头,“好好歇着,等着他带你回去。记得到时候请我喝杯水酒,怎么说,我都算半个媒人!”

    苏婉噗嗤一笑,面色娇红。

    外头,黑狐和白狐已经在等着。

    “殿下。”二人行礼。

    “分头行动吧,黑狐你负责去找夜凌云。白狐,你去找白少康和鹤道人。”林慕白眯起危险的眸子,“我总觉得他们还活着,一日未见尸首一日都不能罢休。他们是最大的隐患,毕竟有关于宝藏的事情,他们是最大的知情者。”

    二人颔首,黑狐道,“卑职一定不会放过夜凌云。”

    “他武功在你之上,你自己小心。”林慕白凝眉,“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黑狐点头,“卑职若是发现他的行踪,绝不会打草惊蛇。”

    “夜凌云此人极为自负,所以你绝对不能激怒他。”林慕白扭头望着白狐,“白少康这边倒是好对付,被今夕那么折腾,就算白少康还活着,短期内也必定伤势极重。那地宫里本来就有瘴毒,所以威胁性应该小一点。但是白狐,你必须当心鹤道人。”

    鹤道人此人,狡猾无比,而且下手狠辣。

    白狐面色微沉,“卑职明白!”

    “如遇白少康和鹤道人,杀无赦!”林慕白下令。

    “是!”异口同声。

    “各自小心!”林慕白凝眉,“太子府这边,估计会抽出十二月之中的数人帮着你们。必须让这些漏网之鱼,彻底翻不了身。”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个道理,林慕白比谁都清楚。

    白狐和黑狐毕恭毕敬的朝着林慕白行了礼,而后转身离开。可到了红坊门口,白狐却有些犹豫,没有翻身上马。

    黑狐微怔,“不一起走?”

    “你先走,我在京中还有事情未了。”白狐抿唇,“等我了结自己的事,我再去执行殿下给的任务。”

    黑狐蹙眉,“你可要自己想好,若是耽搁殿下的大事,殿下怪罪下来我不会为你求情。”

    “我知道!”白狐点头,“我很快就会解决,很快就没事了。”

    轻叹一声,黑狐策马而去,“好自为之吧!”

    白狐握着马缰,指关节有些微白。此去还不知道要多少时日,如果白少康和鹤道人一直没找到,就得一直找下去。是一年,两年,还是无穷无尽呢?

    白狐心里没有把握,一点底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这些日子白狐一直待在苏婉身边,看尽了苏婉与容景垣的挣扎,最后安然走在一起,实属不易。她忽然有些欣羡,羡慕此刻的苏婉。有些东西,寻常女子都能得到,但是身为女子卫队的副统领,恐怕很难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除非天下太平,再无乱世。

    有些话,应该去说个清楚吧!

    有些人现在不见,估计等着她回来,他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娶妻生子?

    眉睫陡然扬起,白狐翻身上马,策马飞奔。

    孟麟没找到容景垣,决定先行回府。

    可没想到,走到半道上,突然被人挟到马背上,还不等他挣扎,后颈一凉已经失去了知觉。对方的速度很快,下手力道又是极为精准。

    白狐实在想不出来,怎么约见孟麟见一面,所以只能用最直接的办法,带孟麟走。

    脖颈上疼得厉害,白狐下手本来就不轻,是故孟麟醒来的时候,好一阵头晕目眩。一间小庙,一间小禅房,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你?”孟麟揉着生疼的后颈,这女人下手太狠,每次都这样。孟麟有些生气,“你搞什么名堂?今日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别怪我不客气。”

    白狐临窗而立,对于孟麟的愤怒竟然显得有些无奈。她转身看着他,这一脸的愤怒倒也是极好看的,“如果我说,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你会不会笑话我?”

    孟麟一怔,勉强从床榻上坐起,“不知所云。”

    听得这话,白狐身为女子,自然有些尴尬有些难堪。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在南抚镇,你我算是共患难的,为何不能好好的说一说话?非要这般剑拔弩张呢?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找你好好说话。在刑部大牢里,你爹不是因为我而突然晕倒的,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

    “这跟你没关系!”孟麟起身,定了定心神准备离开。大牢那件事他心里有数,是因为父亲知道了徐慧的死讯,所以一时间难以承受,才会晕厥。

    这事儿,的确跟白狐没有半点关系。

    但他不喜欢她如此粗鄙,竟然敢掳他来此,这是女子该做的事儿吗?不就仗着她自己武艺高强?

    “我要走了!”白狐道。

    孟麟顿住脚步,“这跟我没关系。”

    白狐垂眸,一声轻叹,果然是自作多情太伤人。

    蓦地,孟麟发现自己腰间悬着的玉佩不见了,当即转身,“把东西还给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白狐晃悠着手中的玉佩,“这下,我走不走跟你有关系了吧?”

    孟麟冷了脸,“还给我。”

    “我看这东西价值不菲,应该是个好物件。”白狐笑嘻嘻的望着面色冷凝的孟麟,“那我就收下了,等我回来我再还给你。”

    “你别欺人太甚,给我!”孟麟疾步上前。

    白狐腰上一扭,当即旋身离开,让孟麟扑了个空。

    她晃动着手中的玉佩,“这东西我不会还给你的,我吃了亏总得让你也得记住我才行。否则你提起裤子不认人,我又上哪儿讨个公道呢?”

    孟麟蹙眉,犹记起那一日在密室里的疯狂。他当然知道,她是第一次。可他当时也没有留情,所以那一夜他倒是挺得意的,她却一点都不好受。

    是故对于白狐而言,那一夜的记忆,应该更刻骨铭心一些。

    “你要去哪?”他松口,视线依旧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

    白狐含笑望着他,“去一个地方,若是顺利,大概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若是不顺利,可能是一年两年,或许一辈子都说不定。所以你最好记住我,否则我怕没机会了。”

    孟麟冷嗤,“我为何要记住你?你别以为我沾了你,就必须对你负责。”

    “我没想要你负责,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有些喜欢上你了。喜欢一个人,不是得说出来吗?至于你喜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白狐握紧手中的玉佩,微微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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