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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郅都,也不敢下手。
因为,万一传闻要是真的,那就要得罪丞相,得罪太仆,甚至于得罪天子了。
在没有天子的命令的情况下,郅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王温舒就不同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别人是担心,动了任家,惹出了许负,许负又牵连出袁盎、周亚夫这样的巨头,而且,许负身上的神秘光环,也是她的护身符。
毕竟,国人迷信,对于神神叨叨的事情,哪怕是自己不信,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要是真的,岂非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但王温舒怕蛋!
他当游侠的时候,挖过人家祖坟,在荒野里用锤头杀过人,更将其尸首丢在林子里给野狗咬。
假如真有鬼神,他王某人早就死了!
至于周亚夫、袁盎?
旁人畏惧,出身绣衣卫的王温舒却是一点畏惧也没有。
作为天子鹰犬,王温舒眼睛里除了天子外,余者皆不放在眼里。
更别说,要是真能牵扯进袁盎、周亚夫,不说把这两个巨头拉下马来,单单就是借着这个事情,掀起舆论风暴,对王温舒来说,都是大有裨益。
到时候,天子眼中,自己是孤臣、忠臣。
舆论眼里,他是不畏强暴,不惧强权,为民做主,伸张正义的君子。
只要想想这样的未来,王温舒心里,就舒坦无比!
所以,他今天的行为就很好理解了。
一切都是为了向上爬,一切都是为了升官发财。
而想要向上爬,想要升官发财,就必须要做出成绩,让大家都注意到自己。
还有什么比坚定不移的执行陛下的甲子诏谕,铲除贪官污吏,不畏强权,甘冒奇险,更能抓眼球的?
至于死的那个官员?
谁会关心一个死人的想法?
就算要怪罪,恐怕也没人能指责一位忠于天子,坚决执行天子意志的忠臣!
只是……
王温舒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南方。
“比起我来。张汤的起点,就真是高了不知道多少了!”
“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宛城了吧……”
…………………………………………
如王温舒所想,张汤此刻。已经在宛城城外。
作为新任郡守。
张汤的上任队伍有些庞大。
除了天子赐给他的四百名羽林卫将士外,张汤的姻亲田氏,还为张汤准备了三十多位在去年考举时被刷下来的士子,这些人虽然被刷下来了,但业务水平都还可以,做个书吏或者刀笔吏是绰绰有余了。
除此之外,还有着十多位自愿跟随张汤前来南阳开疆拓土的法家士子。
这些人将成为未来张汤在南阳郡大展拳脚的心腹。
少府那边也派了一百余位技术工匠随行。
这些人将负责在南阳郡建立起基础的水利灌溉设施和水车系统。同时为下一步的少府工坊迁移做准备。
看着南阳郡的郡城,高大的城墙。张汤也是意气风发。
二十余岁,就身居郡守,两千石封疆大吏。
任谁都难保翘尾巴。
但张汤在新丰县做过一年多县令,知道。作为亲民官,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个。
第一个,找出治下的豪强大族。
第二个,甄别出这些豪强大族,那些是可以合作的,那些是必须铲除的。
能合作的,要拉拢,要给好处。让对方愿意为你卖命。
不能合作的,直接全杀了,土地财富统统没收!
这样。政令才能畅通无阻的抵达基层任何一个角落,让百姓都清楚,你这个当官的,要做到是什么事情,有什么计划,然后才能充分调动起所有的人力物力。全境上下,万众一心。朝着一个地方使劲。
这套执政思路,也是法家在汉室实践了几十年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铁腕。
随手翻了翻一路上与宁成讨论的历年南阳郡地方上报朝廷的奏疏,张汤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宁成是南阳郡的本地人,同时还是张汤此行的副手。
假如宁成所说没错的话。
这南阳郡,若不行酷法重典,是很难做到跟他在新丰令任上时一样的情况了。
甚至,就连天子交代下来的任务,都很难完成。
而完不成天子的任务,张汤知道,这南阳郡郡守的位置,可能就是他仕途的巅峰了。
“明府,南阳郡上下官吏,与地方名流,已在宛城外三十里,恭迎明府到任……”车外,传来了宁成的声音。
“来的都有谁?”张汤淡淡的问着。
“回禀明府,阖郡上下,名流、豪绅以及列侯、关内侯,皆在!”宁成说着就递来了几封拜帖。
能给郡守递拜帖的,除了汉家功臣,列侯之后的,又能有谁?
汉初,在南阳郡共有四位列侯封国。
但是,与列侯阶级一样,五六十年下来,风吹雨打去,总有些列侯家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国或者绝嗣。
南阳郡四位功臣列侯中,涅阳候就是这样的一个悲剧。
但张汤并不关心这些人。
列侯?
在长安他见多了,连平阳侯曹氏,张汤也打过交道。
只能说,祖宗英雄,子孙却不过如此而已。
只是,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
张汤收起那些拜帖,然后问道:“宁都尉,以你之见,这暴氏与杨氏,谁更合适拿来祭旗开刀?”
暴氏与杨氏,都是南阳豪强,两家在南阳郡根深蒂固,宛城之中的胥吏,大半都与这两家有着种种关系。
想要当南阳郡的主人,这暴氏与杨氏就得拿一个出来祭旗,立威。
不然,这郡中上下都不会知道,这南阳郡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至于,这暴氏与杨氏,现在一没得罪张汤,二没表示任何意见。
若是到任后,可能这两家还会鞍前马后的小心伺候。
这就不在张汤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对法家来说,上任不杀人,不杀一只老虎来立威,这怎么行?
而且,最好是杀一只大老虎,能让全郡上下都为之震撼,从此服服帖帖,不敢有异议的大老虎。
况且,这暴氏与杨氏,无论是杀了哪一个,都是死有余辜。
这两家手上沾着的罪恶与血污,足够他们死一百次,一千次了!
“当然是暴氏了!”宁成斩钉截铁的答道:“暴氏主政南越三十余年,上上下下皆是暴氏羽翼,不铲除了暴氏,我等之令,恐怕连宛城都出不了!”
胥吏出身,宁成比所有人都更了解,控制了南阳郡上上下下的衙役和底层官僚的暴氏有多可怕。
相反,一直以来只是在中上层混的杨家反而有一定的拉拢空间。
“善!”张汤点点头,不置可否的道:“就暴氏了,宁都尉你吩咐下去,让羽林卫准备好,听我号令,即动手!”
对张汤来说,不管是暴氏还是杨氏,都是一样的,必须要铲除的。
无非是那个先死,那个后死而已。
不杀了这两个家族的主要成员,把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将来的政务,就要受人挟制。
不杀了他们,拿他们的脑袋和罪行来立威,又如何让全郡上下信服?
不杀了他们,将他们屁股下面的官位和权柄分给随同自己的亲信,去那里找那么多官职和差事来安插自己人?
张汤的思维,简单而清晰,明确而坚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