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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后,已是夜晚,回了房间,容若托着腮,皱着眉,做深深思索状。
楚韵如只觉好笑,轻声道:“知遇之情,识重之恩,最为英雄所在意。他在边城苦战,可以把荣华富贵都不放在心上,但身为主君的一句知冷知热,贴心贴肺的话,却最能打动人心了。”
容若笑一笑:“按理说,这些体恤啊!关怀啊!慰勉啊!他应该也没少听,我听说萧逸对将士很好,隔一阵子就从京城派官员到边城慰勉看望将领。”
“那些慰勉的话,无非是写在黄缎子上的官样文章、套式词句,无非是你念完了我谢恩,走走过场,又怎及得你这样真心实意。”
容若想了想:“说起来,我还没问过陈逸飞和宋远书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分。”
“应该是知道的吧!”楚韵如轻声道:“我和楚家的人联系过,从他们身上得到过消息,陈逸飞和宋远书都是摄政王一手提拔的心腹,想来不会瞒他们,而且说明你的真实身分,他们才会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才知道不惜一切代价,也绝不能让你被其他人抓走。”
说到这里,心中不禁怅怅,她对于朝中派系、官员背景,并不清楚,一切详细资料都是从楚家得来。
当日她把容若的消息报给楚家,交换条件之一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动用楚家的情报网,向楚家请求协助。
若不是当时一念之差,也不至于引发后来那么多事。
容若知她心中想起旧事,难过伤心,便牵了她的手,轻声道:“你真傻,我是这般平庸没用的男子,你却为我这样牵心自苦……”
楚韵如伸手按在他的唇上,止住他继续说下去,轻轻道:“你岂能这般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是世间最好的男人,是我一生的骄傲。”
容若脸上一红:“你偏心于我罢了。”
“才不是,不信你去问问陈逸飞将军,若是有人敢说你平庸无能,他一定一刀把那家伙脑袋剁下来。”
容若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伸手抱住她,凑近过去:“你也学会贫嘴了,哪个把你教得这么坏了。”
楚韵如娇躯柔软,倚在他的怀中,只是轻轻地笑。笑如银铃,呵气似兰,容若只觉心痒难挠,打横把她抱起来,向床榻走去。
楚韵如羞得面孔通红,一头扎在他怀里不说话。
然后头顶上,忽传来轰然巨响,无数瓦片灰尘猛往下掉。
容若满心柔情蜜意,正想着缠缠绵绵,忽遇惊变,吓了一大跳。
在他怀里,像水一样柔的楚韵如也猛得一跃而起,伸手一招,挂在墙上的宝剑猛然出鞘,像是受到无形的手牵引一般,落入她的掌中。
容若一怔:“你什么时候练成隔空摄物了?”
楚韵如笑道:“我哪有这么高的内力,这是学你呢!巧用各种工具。”说着握剑的手微微一晃,掌心落下一根颜色很淡,不注意看,几乎发现不了的细线。
容若不觉拍手惊叹:“这用丝线牵动宝剑的招术是董姑娘教你的吧!”
楚韵如嫣然一笑:“董姑娘说,这一招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
容若只一怔,立时大笑:“好一个千里姻缘一线牵。”
楚韵如嗔怪地瞪他一眼,责他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玩笑,但注意力却集中在情形莫辨的屋顶上。
刚才的震动,很有可能是两大高手,在屋顶硬拚,真气激荡所引起的。
果然,屋顶上已传来董嫣然如清风拂面的声音:“阁下既来相访,怎可匆匆离去,何不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同一时间,四周兵戈声起,呐喊声、拔刀声、引弓声、脚步声,迅速靠拢过来。
各种声音,毫不混乱,间杂有序,可见这帅府的精兵久经训练,不是寻常可比,就算出现惊变,也绝无惊慌。
屋顶上已传来剑气呼啸,掌风浩荡,衣袂掠风,大喝之声。
容若微一皱眉,只觉那喝声好生熟悉,一时还没想清楚,屋顶又是哗啦一阵大响。
慌得楚韵如忙一扯容若,向后疾退,刚好避过一个从屋顶直落下来的人。
那人落入屋内,身子一晃,竟不曾站稳,头顶剑光如电,带起一道凌厉光芒,已追斩而至。
同一时间,许多士兵涌到了房间窗口,房门也被人大力撞开。
楚韵如恐那人绝地反扑,伤及容若,长剑一振,就待挡在容若身前。
谁知容若却猛得惊叫一声:“是你!”然后对那人冲了过去。
那一道仿佛追风逐电,纵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也不能阻不能挡的剑光竟于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凌空一转。
只听到一连串兵刃相撞的声音,一些因情急向来者出刀,却又临时来不及收刀,眼看着刀子就要扎到容若身上去的军士们,都只觉手中一轻,手上的刀已经被挑得脱手飞开。
他们低下头,看到空荡荡的手掌,无不骇然。
拦下他们的刀不难,或是用内力震得他们虎口流血、长刀脱手也不难,可是,这般挑走兵刃,他们本身却没有受丝毫损伤,十几把刀飞在房间里,却又准确地落到地上,不曾误伤房中任何一个人,这份准头控制之妙,力道拿捏之准,简直匪夷所思了。
而更让人觉得不可想像的是,这样的高手,居然是个女人。
一个美得羞花闭月,倾人城倾人国的女子。
董嫣然悠然而立,气定神闲,只用淡淡责备的目光看看容若,显然对他这样莽撞地冲过来的行为,不大赞同。
容若干笑了一声,冲四面八方抬抬手打招呼:“没事,没事,这位是我的朋友,来找我聊天的,只是找人的方式奇怪了一点而已,真的没事,大家可以放松了。”
军士们的脸色都有些紧绷,哪有找朋友聊天从瓦上走,而且半夜里潜入帅府,怎么不让人紧张。
不过,这位贵公子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说个不字。
虽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分,不过大帅那边透出的口风,这位公子好像是从京城里来的王爷。凤子龙孙,天一样高贵的人啊!连大将军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的,他们还敢说个不字吗?当即听话地都退了出去。
容若也不理砸坏的门,不看通光了的屋顶,笑嘻嘻拉住从天而降的客人:“风大哥,你可现身了。”
风振宇却没功夫理会容若,只是用震惊的眼神望着董嫣然。
他发现容若被楚**队从卫国王宫带走,因为一下子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从容若的暗示中知道他并无危险,所以没有现身,只是暗暗跟踪。
只是后来,他们快马疾奔了很久。风振宇又怕尽施轻功追踪被发现,所以只好放慢速度,只凭跟随路上马蹄的痕迹来追人。
路上也见到秦国浩浩荡荡的大军,风振宇心中更是震动,不明白容若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让楚卫秦三国都这样大动干戈。
他一路来到飞雪关,飞雪关虽防守森严,也只挡得住军队,却挡不住像他这样的超级高手。
他乘着夜色,潜入关中,悄悄从军士们之间的议论里听出,大家都认为容若是京城的王爷,而且还住在帅府。
他便一路潜去帅府,本想,以他的武功,必可点尘不惊,找到容若。却想不到,竟被人发现形迹,而发现他的,又是一个如此绝美的女子。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只对了一招,就震得他下盘失控,内力浮散,连脚下的瓦片都踩碎了。
想不到短短三天,他竟连续两次见到两个真正的超绝高手,而这两个人,居然都是女子。
做为一个男人,而且是武功不错,平时也极有自信的男子,在女子面前败逃,实在是很伤尊严的事,但他只对一招,已清楚了彼此的斤两。所以他绝不迟疑,纵身便逃。
奈何那女子剑光所到之处,便是密密天网,无可遁形。
他无可奈何之下,故意功聚双脚,踢破屋顶,往下跳去,想另觅逃生之路,或干脆劫持屋里的人。却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屋里住的就是容若。
容若一见他就跳过来,而这时,那美女的剑光自上追下,其他军士也冲进屋来杀他。
他刚才一战,已然受伤,一时回气不及,眼看着容若冲过来,简直就是向着所有对他刺来的刀剑冲过来。然后,还不及眨眼,那无对无匹的剑光一转,满室杀气,已化玉帛。
这样的武功修为,实在令人凛然生寒,心中震怖。
他甚至顾不得容若连声叫他,只怔怔盯着董嫣然。
董嫣然嫣然一笑,收剑回鞘,走到风振宇身边,忽然抬手握住风振宇的手。
风振宇一怔,差点跳起来。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终是男女有别,这风仪绝世的女子,行事怎地如此轻浮。
他心中念头一转,一道暖流自掌间涌入,于奇经八脉游走,身上的内伤,竟好了一大半。
他一方面震惊于这女子的内功造诣,一方面也惊异这女子竟能这样大大方方抓住一个陌生男子的手。他不知不觉脸涨得通红,哪里像个久经风雨的老江湖,倒是个不知世事的少年人了。
董嫣然慢慢收回手,这才笑道:“刚才多有得罪了。”
风振宇脸上发红,连忙也客客气气地说:“是我行事蛮撞,能一会小姐这等神功绝艺,实在是三生之幸……”
这时外面传来迅疾的脚步声,原来是陈逸飞赶来了,他跑得飞快,人还没到房外,已高声叫了出来:“公子。”
容若忙大声说:“陈将军,我没有事,只是一个江湖上的好友来访,惊扰帅府上下,真是抱歉了。”
陈逸飞这才松了口气:“既是公子无恙就好。”
董嫣然目光在容若与风振宇之间一转,知他们彼此必有许多话要说,笑道:“我先出去了,二位尽管叙旧。”
她说着一笑退出房去,又向陈逸飞做个眼色。
陈逸飞也忙高叫一声:“末将告退。”这才与董嫣然一起慢慢走开。
同时陈逸飞打出手式,其他军士也迅速远离容若的房间,确保不会有人打扰容若与朋友的交谈,也同样不能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