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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说:“陈老板现在赚了大钱,牛气哄哄啊?近一年时间就没去过一次涿鹿,怎的?骗走了人家闺女,就要做白眼狼了?过年滚去涿鹿,不许回家,我要是在小竹山看见你,打断你的腿。”
陈辛左抹了一把脸,好似在擦拭给张木流溅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少年苦笑道:“我他娘的冤枉啊!”
史嘉铭那边儿收到来信,接过手就劈头盖脸一通大骂,“张木流你他娘的长本事了啊?过洛阳都不来看看我?咱这么些年的交情就算完了,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啊!”
打开信封,第一句话便是:“我有了媳妇,有了闺女,收了两个徒弟,还要自立山头,你琢磨琢磨给什么礼物,随多少份子钱吧。少了就别拿出来丢人了,咱们哥们儿交情也就到头儿了。再说了,你史大统领是有钱人,随随便便拿个剑榜有名的长剑做礼物,该是问题不大吧?”
史嘉铭气的肉皮打颤,破口大骂:“姓张的,老子现在是认识你了,有种见了我别跑。”
虽然破口大骂不停,可这位年前统领却笑意不止。因为信上说了:“我这趟瞻部洲之行受益匪浅,已成剑修,分神境界。”
一个白衣剑客带了一男一女两个背剑的,搭乘一艘客船到了潼谷关。三人远望两河相汇之处,青年饮酒,少年少女各自皱眉。
刘工一停下来就点了一袋烟,这会儿吐出个烟圈儿,疑惑道:“这河水是咋滴啦?浆糊似的,泥河啊?”
方葱瞪了其一眼,淡淡道:“就没听过诗仙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吗?这黄不拉几的,可不就是黄河。”
少年扯着嘴角点头,不敢顶嘴啊!
两人先前已经较量过了,虽然方葱还是没拜师,可刘工已经甘愿当二师兄,不跟方葱抢老大的位置了。
前几天夜里,两人偷偷摸摸跑去外边儿打了一架,不多一会儿刘工就成了猪头脸,方葱还十分体贴的拿出了个上等药酒。自那时起,刘工就放弃了大师兄的位置。
于是虽然还未拜师,刘工已经把一句大师姐叫的颇为顺嘴了。
张木流笑着说:“还真别说,搞不好那句黄河之水,说的就是这大河呢。”
青年转头往北看去,不出几百里便是风陵渡口。刘小北说打死都不能去,那就不去了。
有位已经故去的家,这天下四大部洲,数座小洲,几乎无人不知其作。也亏得那位,人世间的少年少女,幼时都憧憬江湖。
那位先生有一本书,里面说道:“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谁人误终生。”
张木流是真想去走一遭,可既然刘小北说了,那便要忍住。
这潼谷关,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数场坚守战役都在此处,宋国在此驻军颇多。
若是寻常打扮,这些兵卒自不会过问,城门开时放行便是。可张木流却带着两个背剑的,很难不让人查上一番。
刘工那小子趾高气扬的走去,就要掏出剑候令牌,给张木流瞪了一眼后讪讪走回来。
张木流笑着与那守城兵卒说道:“我是宋人,仇池旧地,桐州樵西县人氏。”
守城兵卒原本有些不喜,那个青衫背剑的小子太惹打,可一听头别玉簪的白衣年轻人是桐州人氏,立马就有了笑脸。
“这位公子既然是桐州人氏,可认识我们剑候大人?”其中一个兵卒说道。
张木流淡淡一笑,“桐州就那么大点儿地方,都沾亲带故的,自然认识。”
一句沾亲带故的,立马让守城兵卒放松警惕,也不问方葱跟刘工,笑着便放行了。
方葱疑惑道:“你在宋国就这么受欢迎?”
青年摇了摇头,笑道:“哪儿受欢迎了,只不过是他们觉得,自家侯爷去了梁国,马上变成王爷了,长脸罢了。”
一国风气如何,此处可见一斑。
若是那些寻常小国,肯定要大骂张木流是叛国贼了。
张木流叹了一口气,潼谷关这就是来了,可来干嘛?现在也没人告诉自个儿了。想要再见到刘小北,至少百年光阴,张木流不觉得那位女子剑仙在骗自己。
沿着街道四处走动一番,张木流发现这街道当兵的很多。结伴饮酒的,去些烟花巷子的,卸了甲胄,只一身红底粗衣便四处行走。倒是没见百姓厌恶,那位赵凯皇帝,治国有方啊!
随意找了一处摊子,三人各要了一份肉夹馍,火烧夹着的。只一口下去,方葱跟刘工都要哭出来了。
刘工大口嚼着,说话含糊不清,“师傅,大师姐,这也太好吃了吧!”
说着跑去卖肉夹馍的老婆婆边儿上,大声说道:“老婆婆,给我再来十个。”
老婆婆笑着说:“慢慢吃,你吃完了我再给你做,你现在觉着好吃,吃得多了就变得不好吃了。”
张木流看向那老人家,心说年龄果真是最好的灯火,人生路果真是最好的书。
无论修士亦或凡人,大限将至,总会看清些寻常看不清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凡俗人,行之将木,随意出口,在张木流耳中却堪比诗仙,堪比苏子。
张木流又各自要了一碗凉皮,大冬天的那老婆婆还是有卖的。秦陇一带,饭桌上少不了面食,一年四季凉皮都有卖。
待刘工吃的肚子圆鼓鼓,张木流才向那老婆婆开口问道:“老婆婆,您在这潼谷关多少年头儿了?”
老人笑着说:“打落生就在了,我老婆子没什么本事,就会做点儿吃食,眼看土都埋到脖子根儿了,就没出过本县一步。”
张木流笑着说:“那是老人家有福气,一辈子都不用颠沛流离。”
老妇人笑着说这年轻人真会说话,张木流便问了一句:“老婆婆可听说过刘小北?”
那老婆婆盛了三碗热汤端过来,笑着说:“我们本地人估计没谁不知道。这位听着名字俗里俗气的,却是我们口口相传的神女。据传说啊,也不晓得多少年前,河水那边儿给个大妖怪堵住,眼瞅着渭水与河水不通,大洪水就要直扑潼谷关而来了,是那神女大人手持一柄长剑宰了妖怪,才使得我们一地百姓活了下来。后来先人们都要给她起神庙,塑金身,只不过神女大人不愿意,我们便口口相传,把她记在心里。”
青年释然,这么说的话,她说这是家乡也不算扯谎。
心之安处,即为吾乡。
张木流又问道:“那咱这县内,近来可曾有什么怪事儿?”
老人叹了一口气,“外乡人就别瞎打听了,吃完了快快离去吧。”
青年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走时刘工背了一大包肉夹馍,嘴里塞着个,怀里揣着十几个,左右手各拿一个。
方葱直想一脚把这家伙揣进河里喂鱼。
张木流小口喝着酒,实则一直在想,那个剑仙姐姐非要让自己来潼谷关干嘛?只是听一个神女救人的故事吗?
青年猛然顿足,从袖口掏出一张黄纸,并指虚划,不多时便有了一道金色符箓。张木流运转灵气催发符箓,手中符箓瞬间如同掉进墨缸,成了一张漆黑纸张。
方葱疑惑道:“有什么古怪吗?”
张木流思量片刻,沉声道:“古战场所在,横死无数。眼下即将下元,或解厄,或荐亡。这是底下冤魂,未收寒衣啊!”
刘工挠着头问道:“意思是会有鬼喽?”
白衣青年摇了摇头,寒衣节那天,自会有人为这地下冤魂送衣,没收到便是有人从中作梗。这是有人要拿一城百姓生祭啊!。
张木流径直往城隍庙走去,一步踏入,半点儿不掩饰自身剑意。城隍爷带着文武判官,各司冥神,日夜游神,颤颤巍巍来到殿前。
这位城隍爷弓着身子结巴道:“不……不知剑仙大人有何贵干呐?”
张木流冷笑道:“小小一县城隍,封号显佑伯而已,六部六司一个不缺啊?怎么不设二十六司?”
武判皱眉上前,喝道:“哪里人?有了一身道法便敢在一地城隍庙撒野?”
张木流只是冷笑着说:“怎不把甘柳神位请来?不是更显得谱儿大?”
眼看武判官又要呛声,城隍赶忙一步上前,无奈道:“剑仙是察觉到此地阴气,前来问罪的吧?”
方葱与刘工这才赶到,两人看着如同上朝似的城隍庙,不住扯着嘴角。
他娘的好大排场。
张木流沉声道:“我只是路过此地,见阴气滔天,便问一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隍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剑仙有所不知,我的确只是个伯爵官位,道门跟儒教那边儿也没个名姓存着,只不过在这古战场,我不设这么些司所,确实忙不过来。寒衣那天,官府专门有人给这些亡人送衣,可不知为何,他们没收到。如今我也焦头烂额,数次往书院送信,也跟宋国朝廷求助,可即便他们来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文判在一边闭口不言,武判怒目圆睁。各司冥官大气都不敢出,日夜游神更像是在看戏。
张木流猛然笑了起来,说道:“他们死活,与我何干?”
说完便转身出去,方葱与刘工一头雾水。
那位文判官这才冷笑着说了一句:“什么胜神洲魁首,沽名钓誉之辈。”
庙里众人尽皆转头看向文判官,后者接着冷笑,“方才那人,就是宋国的剑候,两洲来回砍的张砍砍。”
城隍爷如冷水浇头,转身欲喝止时,身旁两位判官各已经自被一柄长剑抵着额头。
张木流去而复返,跨进城隍庙中,面色阴沉似水。
“是谁做的手脚,还要我自己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