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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挣钱,买书读书。

    离开后方葱也问了,那个老板娘的男人,是不是就是山羊精说的被分食了的汉子?

    张木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是而非。

    往涿鹿去的路上,两人碰到了一队马帮,背刀的大髯汉子押送货物,头前却是个有着淡淡胡子茬儿的青年。

    张木流与那马帮同行,这队马帮的老大与张木流交谈甚欢,说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张木流。可过了一会儿他又苦笑着说,那人几年前便是个老头儿模样了,怎么可能越长越年轻?是自个儿太想见他了吧。

    两个爱喝酒的人,总是有许多话说。

    这位马帮老大不是武师,更不是修士,只是瞧着面容沧桑,像是经历过许多事儿。

    同路许久,直到离涿鹿还有几百里时才分离。

    方葱也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认识他?

    因为那位马帮老大有一夜喝了许多酒,醉醺醺的非拉着张木流要讲个羞于启齿的故事。

    说年轻时候在吴国一个小城小镇,算不上什么大起大落,却是先穷后富又穷。那时他总会去一处小铺子赊账吃饭,直到后来离开时也没给完饭钱。那个河边儿小铺一天只卖三十碗面,唯独破过一次例,就是给他这个穷困异乡人做了第三十一碗。

    马帮老大还说,那个老人从未跟自己催钱,离去时还送了他一本书,书上写着一句话:

    “岂可三年论余生?”

    可等他有钱去还饭钱,连本带利都还的上的,他再去那处小铺子,已经找不到那个老人了。

    他说这债要怎么还?

    方葱记得,张木流那时笑着说了一句:“许久未还上的债,靠钱是还不清的,得靠人情来往去还。”

    两个青年分别之际互报了姓名,一个说自己叫张木流,一个说自己叫常坤。

    常坤打趣道:“你不会是那个逍遥王吧?”

    张木流笑着说:“我是个炼心人。”

    所以在涿鹿城外,方葱问了一句是不是以前认识常坤?

    张木流灌了一口酒,笑着说当然认识,那个老人就是我啊!

    青年真的很高兴,那个从瘦子变成胖子的常坤,现在活的很好。

    吴地三年,那个小铺子确实每日只卖三十碗清汤面。也确实只给常坤破了一次例,因为张木流在常坤身上看见了自己。

    方葱也终于有些明白了,明明只比自个儿大几岁的黑心剑客,为什么就是给人一种活了几千岁的感觉。

    三年前他才多大啊?

    进涿鹿城时是个晴朗早晨,张木流破天荒问了一句,“想穿什么新衣裳?我请。”

    方葱如同见了鬼似的,在大街上便绕着张木流转圈儿,后来被一只修长大手按住脑袋了才笑着说:“那还要这个颜色,什么样的都行。”

    于是张木流便带着方葱去了一间裁缝铺。

    好像人越老就老的越快,才一年时间不到,老婆婆便跟先前换了个人似的。

    眼睛花了,离得远了看不清,可那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打门口进来,她就觉得是那个背剑的好心人来了。

    张木流几步上前,笑容灿烂,拉着老婆婆的手笑着说:“老婆婆可还好?我又来找你做衣裳了。”

    老婆婆连声说着好着呢,吃得饱穿的暖,就是眼睛越来越花。说着转头看向方葱,笑的极其开心,问道:“这次是给这个小姑娘做衣裳吗?上次那个小丫头怎么没带着?”

    张木流笑着说:“这是我收的弟子,上次做衣裳的是我妹妹,在南边儿念书呢。”

    方葱也十分喜欢这个老婆婆,任由其拉着自个儿的手。

    少女不知道这老婆婆与张木流有过什么交集,她就知道,那家伙特意来看一眼的人,都是好人。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张木流为何要带着自己去走山走水见故人。

    黑心剑客是想告诉自己,人生路上的那些小小善举,不一定能让自己得到什么实在好处,可每次似添砖加瓦似的给这人间一点儿善意,哪怕是一丢丢,待重游故地,总会有一处地方歇歇脚。

    也是给心歇歇脚。

    衣裳明日就能做好,少女又跟着张木流走去一处巷子,所到之处是个大宅院,门头挂的牌匾写着四个字:“御风镖局。”

    徐抱舟一见张木流便要拉着其去喝酒,而一院子的学徒想的都是看看大名鼎鼎的逍遥王。

    去年涿鹿一战,天上打架的事儿他们没法儿知道,可梁国的皇帝给这位张公子拍着肩膀拉进镖局,看到的人可太多了。

    方葱撇了撇嘴,酒鬼就是酒鬼。她没跟着张木流与徐抱舟,而是寻了个住处苦练针线活儿去了。

    做的鞋子你不穿是你的事儿,可我做的,你不收却不行。

    方葱既想着有一天见白衣青年穿着自己做的黑色布鞋,又怕这一天的到来。她怕有一天张木流终于穿上了布鞋,却是背对着自己越走越远。

    她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黑心剑客了,可黑心剑客说了,离不离开的,由不得自己。

    手里针线动着动着,少女便有些苦恼。她对着窗户叹气道:“这才多久,我就把一辈子该发的愁都发完了。”

    那边儿的徐抱舟与张木流两人一人抱着一缸酒,张木流神色自若,可徐抱舟已经满脸通红。

    这位总镖头攒了一年的苦水儿全给张木流倒出来了,辈分儿都拉的有些乱。

    “张老弟啊!你说辛左那小子是不是骗走了我闺女就忘了我这个老丈人加师傅了?这都要一年了,就写过几次信,他俩人没一个回来过。”

    张木流苦笑道:“这事儿要怪我,是我给辛左丢了个糊涂摊子,估计是忙的,等我过去了一定痛骂他一顿,叫他过年一定来陪着你。”

    没多一会儿,徐抱舟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张木流只好喊来几个镖局学徒将其拖回屋子,独自一人饮酒。

    寻常酒水实在是喝不醉人,不应有又不太敢喝。

    第二日吃了午饭,张木流硬塞给徐抱舟一枚丹药,然后带着双手缠着白布的方葱就走了。

    在裁缝铺与老婆婆聊了一番,两人便要往西北方向去了,也不晓得余钱那家伙找到了那位凉珠姑娘没有,那位姑娘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呢?

    十月初的一天,天气已经极为冰冷,两人走到了一处莽莽大泽,张木流带着方葱御剑去了大野泽正中,有个手持方天戟的披甲石像站立与水中,巍然不动。

    张木流遥遥抱拳躬身,之后踩着水波缓缓走去石像脚边,放下一壶酒水后轻声道:“淼淼都挺好的,等她愿意见你了,我就带她来看看你。”

    这个一指将自己打的睡了三个月的前辈,就这样站在水中还不知要多久。

    方葱沉默不言,从她那小荷包取出来一根儿蜡烛点着,给清白托着到大戟顶尖,将那蜡烛放下后小声说着:“莫大叔放心,淼淼妹妹现在很好呢。”

    少女的父母死在冰原战场,小丫头的老爹和爷爷各自镇守一处大泽。

    一个断臂青年御剑而来,对着石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对着张木流无奈说道:“你可算是来了,余钱那家伙死活不敢去找人家,城都不敢进去,连累我吃了一个月野菜了。”

    几人御剑返回,往巨野城去的路上,方葱撇着嘴说了一句窝囊废,连自个儿喜欢的人都不敢去看看,那你喜欢个腿儿!

    年轻道士极早便带着江潢到了巨野城,可到了城门口了,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都挪不动。

    一袭白衣凭空出现,一把薅住余钱领子,淡淡问道:“哪个方向?”

    余钱喝的迷迷糊糊,喃喃道:“就在城南。”

    两人一闪而逝,方葱急的跺脚,与江潢说道:“江小哥儿你等啥呢?赶紧带我跟上去,咱去看看那个凉珠姑娘到底多好看啊!”

    江潢苦笑一声,带着这个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的少女追赶张木流。

    白衣青年带着年轻道士蹲在一处墙头儿,院儿内有个年轻女子,还有一大帮孩子。

    一帮小孩儿闹哄哄的,喊着凉珠姐姐我们饿了。

    年轻女子笑了笑,说等着,老姐给你们寻吃的去。

    只见那个女子匆匆出门,走了不多远藏在一颗大柳树后边儿,从怀里掏出来一只荷包,将其中之物倒在手心,却也只有寥寥数颗通宝钱。女子背靠柳树,抬头看着天空。

    张木流问道:“你知道吗?”

    余钱摇了摇头,苦笑道:“她就知道我是个可以娶亲的道士,姓甚名谁,不晓得我是修士。”

    方葱掏出荷包,好一通翻寻才找出来几颗五铢钱,就要往凉珠走去时,被一只修长大手按住脑袋。

    少女还未来得及转头,便见一个年轻道士缓缓往柳树走去。

    余钱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脸说道:“凉珠,我来了。”

    女子猛的转身,看着年轻道士一脸呆滞,身子颤抖不停,哭喊道:

    “你快跑!不是说了别来嘛!”

    几道身影凭空出现,连同张木流三人都被笼罩在一道大阵。

    有人笑着说:“往哪儿跑?”

    两把长剑先后掠出,有个独臂青年拎着剑冷笑道:“怪不得!”

    张木流瞬身过去接住游方,淡然道:

    “谁来给我解释解释到底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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