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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直直瞪着说书先生,气呼呼道:“那是我的饭主儿,你到别处混饭吃去!”
青年再不搭理那鳌龙,丢了一枚五铢钱,转身就往外走。妖苓还有一大块儿螃蟹没吃完呢,拿在手里边走边啃。
鳌龙几步跑过去,凑到张木流身边,嘿嘿笑道:“少爷,这海中沙洲,你以为当真如你看到的这般?可曾听说过六梦?这岛上之人,无论修士凡人,大多都是心境无暇,无忧无虑,少爷觉得可能吗?”
张木流沉声道:“正梦?所以说那大多数之外的人,其实是与我们似的,还未入梦?”
春官六梦,正、噩、思、寝、喜、惧。
这古坨岛,倒是个奇异之地。
龙大笑着说:“除了岛主之外,剩下的人的大多都会入梦,唯有那种有急事儿的,心中焦急难耐,才不会入梦。倒是没什么害人的心思,就好像与人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些入梦之人,离去的法子有两种。一种是在梦中明悟,梦中解梦。另外一种则是得等月圆之夜,自然梦醒。”
张木流摇头一笑,这么一说,倒是个排忧的好去处。只可惜,自己这一行人,一个上古神兽,想要让她入梦,何其难。而妖苓小丫头,如今与先天生灵一般,魂体合一,也是没法儿入梦。至于张木流自己,大梦三千年之久,还能给这小小无忧梦影响了?
青年转头看向龙大,笑着说:“你不是能算吗?你可以算一算,我们为什么不怕这正梦?”
龙大讪讪一笑,又不是没算过。麒麟姐姐那都不用算,都是自家人,也算不着什么。那个粉裙小丫头也是个异类,推算行踪尚可,算过往?算不着。
而张木流,最扯犊子的就是他了。
要知道,但凡带着龟壳儿的,王八也好,乌龟也罢,都是极为长寿,且善卜。
可龙大为了算一算张木流,浪费百年修为,只算出来一个去处,还没有个准确时间。
跟谁说理去?
张木流虽是听不到,却也猜的到,于是他笑着说:“比三教圣人,你卜术如何?我这辈子,有大半时间都是被他们算计的。”
龙大闻言,苦笑不停。
这话说给别人,可能不信,他龙大却是信的。
张木流不再与他废话,抱起妖苓御剑离开,渡船也歇的差不多了。
这古坨岛,日后定要再来。既然六梦有其一显化在此,那这世间定有其余五梦,到时一定要把这六梦都走一遍。
……
一艘渡船在云海之上,直往西北去。有一头巨兽在海水中紧紧追赶,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少爷等等。
那巨兽三十余丈,龙头鱼身,套着一副巨大龟甲。
……
瞻部洲南部的俞国,朝堂上有两个人升迁如同涨水。
一个是东南角儿的漕县县令柳知允,一任知县堪堪半年而已,就连升三级,做了一洲刺史。身边有个傻了二十余年的黄昏,还有一胖一瘦两个捕快。柳知允升迁之初便自掏腰包在州城建了一座黄仙庙,庙门口两根大柱子各题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打油诗似的。
右边儿写着:“胆小胆大都是自己。”
左边儿是:“善多善少扪心一问。”
横批是:“够用就行。”
那位黄大仙儿如今看似威风,其实一天天的比谁都难受。
漕县一处黄仙庙,这州城又有一座。有朝廷正统敕封,这位黄大仙儿终于不是只能带着一帮耗子精的妖精了。
可他宁愿还去那座山里当妖精,人心太糟。
一天的信众无数,有那一心向善的,自然会有心术不正的。
你求个家和万事兴还行,最怕的就是那种跑来烧香,却说望黄大仙儿保佑,明早上我一觉醒来便躺在钱堆儿里最好,若是灵验了,便出资修缮神庙。
黄鼠狼心说这些人是有病怎么地?空手套黄鼠狼是么?我给你钱,你再拿我给你的钱的一半儿帮我修缮庙宇,我自己修不行吗?
与庙里神像谈买卖?留着心眼与人谈多好。
总是觉得若是神灵为我做了什么,我就一定会替神明做些什么。
神明需要么?
若当真是一心向善,有什么什么过不去的事儿,甭说神明,就是街坊邻居也会拉上一把。
有了官身,出入衙门口儿自然再不用怕那些官威,这位给自己起名叫黄蜀的黄大仙儿,这会儿跑去找柳知允诉苦去了。
每次都会说些那些缺心眼儿的信徒,许的缺心眼儿的愿望。不论多烦躁,每次柳知允都会认真听他说完。
因为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五品官儿的读书人知道,黄蜀这是给他敲钟呢!
所以柳知允现在更感谢那个张先生。
而晚城的大髯汉子万三,其实原本官职已经不小了,所以只给了个侯爵身份。本来是想着把他抽调回兵部任职,没想到这家伙死活不愿离开晚城,甚至把军营都搬去了风泉山脚下。
这位总兵大人常常会自言自语:
“我老万是个俗人,刘工那小子拜了大剑仙当师傅,我就得巴结着草鱼河边儿的那对儿老人,万一那小子学成了回来,一个不高兴砍我两剑,我老万哪儿说理去?”
这个怕死却又送死的中年汉子,的确是一个俗人,可人世间,谁又能免俗?
……
有个壮实青年跑了一趟西蜀,回中山国的半道上绕路去了樵西县,花钱开了个货栈,雇了个老人一天瞧着,自个再往西去了几十里,回到了满是小竹的山村。
乔雷打小儿就嘴甜,功课做的最稀烂,可就极其懂事儿,村子里绕的人头疼的辈分,他总能记得住,走在路上总会笑着喊人。
他从东头儿登山,路过泗水井,走到张木流家门口时摇头一笑,自言自语道:
“木流家屋后的泉水又开始淌了,可惜那小子不在家,若不然肯定高兴坏了。”
三个小家伙最喜欢去十谅水不远处的水潭,脱的光秃秃泡在水里。
那其实就是个方方正正的水池子,丈许宽,说是放牛的给牛饮水用的。可那时的小家伙们,就会觉得那处是个广袤天地,就会觉得自个儿在那池子里扑腾,好像龙归大海似的。
若是如今再去看,那池子最多也就能挡住肚脐眼儿吧。
年轻人摇了摇头,没打算进去。
张木流在的时候,院子里每夜都有人声,张木流不在家乡,这些孩子们即便路过也很少会进去看一眼。
马上入秋,小竹山四季分明,这会儿虽是大中午的,却也有些凉。山中的少年少女都早已离去,都想为家乡做点儿什么,剩下的都是老一辈儿。
乔雷一路走过去青石路,见着人就寒暄几句,多余的好像也没得什么说。他没有先回家,而是顺着中间那条青石台阶爬到最高处,走去几间破篱笆旁,对着那矮小土地庙默默无言。
旁人不晓得如何,可乔雷与乔玉山还有张木流这三个人,但凡有人回乡,都会去那土地庙前上一柱香,与那个在此半生的老先生谈谈心。
点完香后,壮实青年盘腿坐在了不远处,傻笑着说:“先生,我有媳妇儿了,小木流也有媳妇儿了,就玉山还是孤零零的。您最得意的弟子,如今官儿可大了。小流儿也不错,都封王了。我当然更不差,如今也是中山一国的马帮总扛把子,生意场上的事儿,北海以南,河水以北,我乔雷说话也有分量的。”
说着掏出烟斗点了一袋,转身背对着土地庙,看着一片绿意的小竹山,眼神变得冰冷无比。
乔雷从怀里取出来一截儿拇指大小的小竹子,沾着血色。
壮实青年站起身子,抬头看向苍穹,声音极其冷漠。
“当大哥的,就是能挣点儿钱而已。但我也要教你们看看,一个生意人究竟有多少手段。”
……
金陵城里,皇城边儿上起了一座新宅子,不输亲王府邸。内饰并不奢华,瞧着颇有些书卷气罢了。可那用料,却都是极其贵重的东西。
如此耗费物力兴建宅院,梁国朝堂上下没有一人乱嚼舌根,因为那是萧磐给乔玉山建的。
一身儒衫的年轻人此刻独在书房,书桌上铺着一张胜神洲南部的堪舆图,所注尽皆是河流走势。
如今唯有孟潴与荥泽还是大患,剩余六处大泽已经慢慢稳定下来。
看向荥泽所在,没来由就转眼瞟去了极小的一处地方,桐州。尽管连樵西县在这图上都只是一个点而已,可乔玉山似乎依旧看到的那座小竹山。
乔玉山独自一人极少喝酒,今日他却从袖口掏出来一壶酒喝了起来。
这个读书人挥手便是一道浩然之气,化作一层薄雾笼罩书房。之后他才拿出来一截儿带着血水的断竹。
读书人淡淡道:“乔玉山一介书生,要教你们看看什么才是书生意气!”
……
白麒麟独自躲在船舱里,估摸着还是为不久后的渡劫做准备。于是渡船一楼的“门洞”里,一个白衣青年斜倚饮酒,一个粉裙小姑娘看着自己的饭主儿哥哥。
小丫头看得出来,张木流此刻心情不好。
张木流祭出不惑,整艘渡船瞬间消失,在海里紧紧追赶的龙大顿住身形,扯着嘴角自言自语:“这都行?”
白麒麟瞬身到张木流肩头,问道:“怎么啦?”
青年并未言语,而是从袖口取出一截儿拇指大小,沾着血的断竹。
妖苓问道:“饭主儿,这是什么啊?”
张木流笑着说:“你有哥哥,我也有哥哥的。我跟两个结拜兄弟,就是八月初一这天结拜的。”
小丫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嘻嘻笑道:“那我知道了!结拜都要歃血为盟的,你们当时肯定是拿这个把自己戳了窟窿眼儿。”
张木流赏了小丫头一个大板栗,摇头道:“这上面的血呀,并不是我们结拜时沾的。”
那血,是小竹山的长辈的血。每个小竹山的孩子都有一支,张木流手中的,是最后一支。
当年那个风雪夜,雪水血水泪水,都沁在每个从小竹山走出的孩子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都不敢忘记。
如今小竹山的孩子遍布胜神洲南北,以后会走的更远,会遍布天下。
张木流相信,总有一天,这些个在当时没能帮上半点儿忙的孩子,会在这座天下遍地开花。
有些账现在没法儿收,可去讨点儿利息还是问题不大的。
白衣青年猛然起身,拔出游方以手拄剑,渡船瞬间被一身气势压的直往下坠。
只见那个年轻人一身白衣,抬头看向天幕,沉声道:
“我张木流会自立一座山头,告诉那些所谓仙人,张某在此!”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