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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警车进村那天,程家埠有七个小伙子,总共八个人逃跑了。
八十岁的程经阔,也夹起拐杖,来不及穿好鞋子,一瘸一点地挪腾进了村南的小树林里,躲了一个晌午头。
事后,车子铺汇总情况,南方山人小老邓儿才了解实情。
那天的阳光格外灿烂,大枣树上的鸟儿叫得也欢畅。老人们的穿心壶刚刚“咕噜咕噜”冒气的时候,有个人影打车子铺门前慌张跑过。
程经阔探头一看是外号叫“谎儿”的,就招手叫住他:“来来来,快进来撒个谎儿。”
“没工夫没工夫,警车打村南头进来了,不知抓谁,赶紧去看光景。”
“谎儿”边跑边说,逗起老人们一阵笑骂声。
这家伙没有一句实话,走一步撒三个谎儿,张口就是撒谎,得了个外号就叫“谎儿”。天长日久,人们司空见惯,不以为怪,常拿他开心。
程家埠的人们,有人盼望警车来,自然也有人惧怕警车来。
村里也没有什么大案要案恶性案件,丢个牛跑个猪的,案值太小,不值得警车跑一趟。在山村程家埠,见警车的次数比见凯迪拉克的次数要少。
直到警笛一响,大家才明白警车真的进村了。程经阔一听,夹着拐杖一瘸一点地急忙闪了出去。
事后,据老人局综合统计,得出的数据是七个或者是八个跑了的。这是因为统计口径不一致。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人会问,跑了几个小青年?那答案是七个,确实是有七个年轻人撒丫子跑了。没有人问跑了几个老头儿的。
实际上,完全统计的话,是八个。得算上一个老头儿,程经阔。
逃跑各有隐情。
这帮老人“阅人多矣”,平常日里早就看出端倪。
可是,老实巴交的程喜盛也跑了,就打车子辅门前跑的,程喜洋是听到的,其他人是看到的。
这倒令老人们颇费思量。
按说,程喜盛不会犯什么事,老人局反复分析,卖月饼点心的,能犯什么王法?
其实,只有程喜盛自己和老婆心里清楚:被大盖帽吓出病来了。
只要是戴大盖帽的,不论公安工商还是税务,也区分不开是真的还是假的,见影就跑。
程喜盛常跑远路到文登、栖霞等地,卖月饼点心等小食品。那里的人们识货,色正味道好的小食品,能卖上个好价钱。偶尔现钱不凑手,拿玉米小麦交换也行。
这就来了麻烦,遇上戴大盖帽的就要没收,说是跨地区倒卖粮食。粮食扣下,三轮车也扣下。再也不属于你了。
程喜盛在栖霞多次遇上过大盖帽,都急中生智化险为夷。但是,防不胜防啊,那一回还没弄明白是什么大盖帽,就被人家强行往指定地点押解。
程喜盛当时死的心都有,想一想三轮车是借钱买的,饥荒拉了三万多;再搭上一车粮食,那得几年才能翻过身来。
开到一座石桥上,程喜盛把三轮车一头扎进了桥下。押解的大盖帽就坐在三轮车后斗里,一看程喜盛不要命了,摸了摸心口自己还是活的,惊吓得跳下车趟着水跑了。
老天睁眼,程喜盛车也没有坏,人也没受伤,只是抛撒了些粮食,泡泥了点心。生意不能做了,像丢了魂似地,闷着头稀里糊涂地把车开回了家。
程喜盛含着眼泪给爹娘诉说,爹爹程书桂醉酒躺在炕上,娘只顾低着头嗑瓜子跟没事人似地没有什么反应。
程喜盛只好跟媳妇抱成一团,两口子泪眼相看,抱头大哭。哭完了,相互安慰,暗自庆幸:吓跑了大盖帽,捡了一条命,捡了一辆三轮车和一车粮食。
警车进村,他以为是人家追上门来了。
程经强在河南蹦跶了几年,钱挣多少不知道,哥们儿倒是结交了不少。邻居们经常看到,早上用自行车把一个朋友送出村子,晚上这个朋友就骑回了一辆或新或旧的摩托车。
程经强的父亲沾了儿子的光,虽然身上穿的衣服是破露絮的,可是嘴巴子上却是常常油噜噜的。来在车子铺,一腚蹾在他那个特制的高马扎上,劈叉着两条胖腿,胖手拍打着鼓胀得像胖老母猪一样的肚皮,屁股还没坐稳,就大声开讲:“今儿吃的——”
不等他炫摆完毕到底吃的是什么,程之柳就向他伸出大拇指,脸上笑着,嘴里说:“你就等着吃枪子吧。”大家都笑,程经强的神爹父亲也笑。
不用明说,警车进村,程经强是第一个先逃跑的。
程家埠人均半亩埠地,地里的产出,抛去种子化肥农药钱,吃饱肚子可也绰绰有余。青山绿水共为邻,优哉游哉过日子,生活多美好。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如果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就是程喜洋给人算命摇卦常讲的那样,“飞不高,跌不着”,也不至于走许多弯路,到头来还是回乡来,老老实实地继续重复祖辈们过的那种庄户日子。
年轻人不撞南墙谁会回头,都这样。
山里的孩子走出大山,闯进那整天像是家乡赶山会一样多的人流里面,都有点晕菜。
城里哪有那么多的工作等着你去做,你去做的工作又怎么能那样好做,挣的钱又怎么能如你想象的那样多。
一年半载的就见了分晓:要么乖乖打道回乡,要么继续在建筑工地、电子工厂做脏、重、险、高污染的活儿。
收破烂这一行,还先别瞧不起,只有心眼儿灵活脸皮儿厚特别能吃苦的,才能干得上。
这一古老的行当,城里人老早就划好了地盘订好了规矩。城里人有多精明,一个乡下的孩子,没有两把刷子,想进入这个序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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