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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她得了重病,熬不下去了,十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她有一个愿望,临死之前一定要见到你。不然的话,她死不瞑目。\"
陆五儿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他独自一人走到内室,坐在床上,心情一下子降到冰点。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都这么大了,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妈,而且是生他的妈,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妈。
文剑敏走了进来,站着伸出双手把他的头揽在怀里,并轻轻的抚摸。
康瑞君走了进来,伤感的说道:\"五儿,妈说的都是实情,没有半点隐瞒。有很多历史渊源不为世人所知,你大哥世杰与你是共同的血缘关系。当时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了,我怕你大哥被饿死,我就牵着他去找你大。那个时候 ,你的母亲已经怀了你。因为当时是饥馑年,到处都是饿死的人。我去之后,你爸就让你娘回了南原山根的娘家。过了两个月,你妈怀你因为大出怀,没法在娘家蹲下去,于是就来找你大,让你大也担负起责任。为了你妈肚子里的你不受到影响,我和你大就留下了她。让她住在屋里,我和你大住在外面的漓水棚里。你妈生下你之后,为了解决三个人居家的难题,我就当家做主,生下的孩子由我来领,就把她嫁给了龙湾村地主赵增银的儿子赵小三。从那时候起,一直到现在,我们没怎么见过面。谁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她竟得了重病,不久将离别于人世。出于人性的善良,妈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于你。你也必须要回原去看望你的亲生母亲,不然的话,今生都难受赎罪。\"
陆五儿:\"妈,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这样的事,你让我怎么能接受?我都多大了?已经结婚生子了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妈妈,你说,我怎能接受?\"
文剑敏为陆五儿擦去泪水:\"还坐着干什么?走,开车去。晚了,能不能看最后一眼还不一定。\"
陆五儿坐着没动,贺健康则表现的急不可耐:\"我来的时候,庞氏已经只能出气,没有进气。我已经来了好几个小时,如果真的回去晚了,真的有可能见不到啦。\"
陆梦燕:\"还犹豫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骗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等你见过面之后再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还有一个妈妈在世上,肯定会要去见她一面。不见她一面,你的心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陆五儿开着车,载着康瑞君,贺健康,文剑敏,行驶在东陵镇的官道上。
一路上,四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陆五儿眼神冷静,直视远方。
按照贺健康的指引,车子在龙湾村最西西头停下。三人下车,随贺健康向赵小三家主屋走去。
赵小三还是胖胖的圆脸,额头上的皱纹早已凸显,步态缓慢,老态龙钟,他不失礼貌,傻傻的说道:\"你们来哩?\"
三人来到主屋,看到庞氏已经被抬到堂屋,睡在床上,闭目,紧抿着嘴,没有任何反应。贺健康走上前去大声的说道:\"我给你把陆五儿叫来了,你看一看一眼你生下的儿子吧。\"
庞氏慢慢的睁开眼,眼神本身是无光的,随着眼睑的增大,眼神突然就有了灵气。她努力转过头去,看向站在旁边的陆五儿。康瑞君半蹲着握住庞氏的手:\"妹呀,这就是五儿,你当年生下的孩子。他已经结婚了,这个就是你的儿媳妇,叫文剑敏。\"
庞氏的嘴翕动着,她想哭,但是已经哭不出眼泪出来。从口腔里断断续续的传出声音:\"儿,儿呀!娘,娘,终于,终于见到你哩,\"庞氏\"吧唧\"了一下嘴唇,嘴唇是干涩的。她的喉咙做了一个下咽的动作,眼神开始迷离:\"儿呀!娘,终于见到你哩,\"说完话,庞氏就闭上了眼,没有了动静。
康瑞君眼疾手快,马上去抖动庞氏,不停的喊:\"妹妹,妹妹!你等等再走,让五儿喊你妈,\"康瑞君边走边喊:\"五儿,快喊妈,快喊妈,不然没有机会了。\"
陆五儿始终在注视庞氏的脸,把那张脸和生自己的娘联系在一起。这张脸是娘的脸,娘十月怀胎生下儿子,母子连心呀。他这才重视眼前这位将要死去的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不由的悲从心生,撕心裂肺的喊道:\"妈。\"
文剑敏也跟着喊了一声:\"妈。\"
庞氏虽然再也没有睁开眼,好像听到了儿子的喊声,双颊慢慢的舒张开来,有一种心愿达到的微笑。
这时,赵广朝,赵广胜,赵广才忽啦啦齐齐的跪在床头,悲泣的哭喊:\"娘,娘呀!娘。\"
三个孩子的哭喊声,让赵小三立马明白,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妻子走了。
赵增银的二儿媳妇马上大喊:\"快放炮,快放炮!咽气哩,咽气哩。\"
一盘噼里啪啦简短的鞭炮声过后,哭声传遍了一半的龙湾村。
陆五儿没有像赵广胜他们那样表现的痛不欲生。他跪在床边,双手握住了庞氏的手。此时此刻,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向她诉说。可是庞氏已经安静,安静的出奇,对四个儿子跪床头无动于衷。
贺健康指挥村内人员,把椽床抬到堂屋正中停放。之后,让人找来黄盆,钻眼烧纸钱。
陆广飞显得木讷,贺健康把赵广朝,赵广胜,赵广才叫过来,让他们与陆五儿相认。三人早已知道陆五儿的身世,都生涩的喊他一声大哥,喊文剑敏大嫂。
陆五儿在充分了解母亲一辈子所生活的环境之后,知道大哥赵广朝是当过兵的军人,现在在外面给人开车。另外两个弟弟,因为家里穷,都还没有成家立业。他也看到了与母亲生活了几十年的赵小三,心中不由得涌出难言的酸楚。他找到贺健康说:\"作为儿子,母亲去世了,我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买最好的棺椁,办最好的桌席。让龙湾村的老少爷儿们尽心尽力把我母亲入土为安。挖坑箍墓所有开销全部由我一人承担,派人去我们村把我们村雷鸣演艺班给请来。让我们欢欢喜喜的把老人送走,不留任何遗憾。″
贺健康点了点头,陆广飞牵着文剑敏的手来到大门外,从车里拿出大哥大,给陆梦燕拨通了。电话接通,他语句清晰的说:\"通知我所有的兄弟,让他们务必明天中午赶到东陵村。\"
那头传来陆梦燕的声音:\"明白,我马上去办。
随后三天,陆广飞与文剑敏披马戴孝,带领几十位兄弟按照礼仪把母亲庇氏入土为安。几十人穿着孝袍,李艳冰也在其中。白洋布裹身,简直就是白色的海洋。最好的棺材,最好的桌席,办事的排场让龙湾村的人咋舌。除了文革期间柏世豪有这样的能耐,几十年了,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排场,这样的排场羡煞人呀!
随后几十年,不时的有人称颂当年的排场。但也有人对这件事给予真实的评论:\"再排场有什么用?一辈子只见母亲一面。生儿的母亲不知道儿子那么有钱,如果知道怀了孕生下儿子不能享儿子的福,还不如早早把他弄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