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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世豪最近着手要办的两件事中,一件就是令吴秋怡怀上孩子,然后撒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让她吃尽苦头也与他无关。人人都会明白,这绝对是报复,是权利驱使下人性膨胀的结果。
自从跪在吴秋怡的脚下,祈求她原谅,吴秋怡讽刺他后扬长而去,又以最快的速度与同父异母的哥哥结了婚。在他涉世未深的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他恨大哥,更恨吴秋怡。判定这个女人是少脑子的女人,为何年轻有为的他不被待见而破天荒的非要喜欢比她大许多的男人。特别是二哥柏世卿告诉他陆校长曾在大哥屋里过过夜后,他内心的恨呀达到了顶峰,发誓它日有能力一定惩罚陆兆镰与吴秋怡。
恰巧一种让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运动席卷宁民大地,母亲的朋友赵克华被任命为东陵镇革委会主任。这个他特别钟爱的侄儿自然就成了东陵村委员会主任,成了村子里首屈一指的人物。
有了权就有了钱,有了钱就更有权。逮住陆校长是他最开心的一件事,他曾想过让他在监狱里过一辈子,来抵消父亲柏智宸在监狱里度过十余年的凄惨生活。没曾想当晚猪排啃的过多,不胜酒量而醉倒,疏忽大意,让陆兆鸿与陆兆镰双双被人救走。叔父赵克华当然生气,但并未严责他,让他今后处理事情长点心眼。
虽然他是东陵村第一把手,但平时的工作都是陆兆勇副主任在顶着。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干自己想干的事,包括由仇恨所产生的让吴秋怡怀上。钱开道引吴秋怡上钩并成功播下了种子,等待开花结果。
柏世豪的这种计谋得以成功实施,令他很是开心,他认为自己太有本事了,与陆校长相比,自己并不逊色。你能给她种上,我柏世豪也能,并不比你陆兆镰差。
有了这种自以为是的豪壮之后,连克壮之人报告吴母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时候,他都漠不关心,冷漠的说:“死就死了呗,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柏世豪的得势让他逐步学会人生各种场合的逢场作戏。叔父赵克华给他提供了丰富的社会资源,柏世豪利用赵克华这棵大树以及这棵大树所拓展开的枝繁叶茂的人际关系,办起事来顺风顺水,让他着实得意风华正茂时的无限风光。
他把自己打扮的像阔少,一身重装,蝴蝶结,头发往后梳,发油喷的油光发亮。他动用从叔父赵克华那儿得来的社会关系开始着手办第二件事,就是完成柏智麟临终前的遗愿:为了守住乘黄精魂,让它永远福萌柏家子孙后代,必须迁坟,把爷爷柏耀庭和奶奶,太爷爷柏庆德及太姥姥的坟墓迁回昔日乘黄精魂出现过的地方。
在经过赵克华的首肯后,柏世豪就与堂哥柏世勇第一时间见了面,经过协商达成一致:把这件事办成母猪原上最隆重,最声势浩大,最别具一格,最具影响力的一场盛事,让母猪原的人记住这场盛事达百年,影响三代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柏耀庭根本没有想到在他死后会有两位孙子超过他办一场轰轰烈烈的迁坟壮举。
柏世豪采取的具体措施是通知所有的亲戚:包括太奶奶柏赵氏的娘家及其相关。奶奶柏王氏的娘家极其相关。母亲注氏的娘家极其相关。爷爷的兄弟姐妹,姑舅老表极其相关。父亲的兄弟姐妹,姑舅老表及其相关以及同辈本家兄弟的婆娘,娘家及其相关。所有四代人外延的干亲朋友及其相关。这些交代过后,柏世豪并不满足,特别交代陆兆勇按照他提供的表单名字把讣告送往东陵镇所辖的十个村子,并在每个村子贴出讣告:清明节前两天,也就是旧历三月初三在东陵村举行柏氏祖坟迁陵大典。届时欢迎各界人士赴会,大驾光临不分尊卑,柏氏一族,一视同仁,凡吊唁者皆有招待。
这个任务可不小,陆兆勇心里顿时就嘀咕了:这么大的工作量是想把我累死呀,他瞅了一眼好友柏蓬启,知道把这件事交给他是绝对不能独自完成任务的。他找到了队长夏临泉,夏临泉正领着社员们在村北地里给小麦除草,见他向自己招手就走了过去,两人趷蹴在地上开始“叽叽咕咕”的说话。一回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会儿都齐看向地里干活的人们。
夏临泉的队长就职典礼是在东陵村那个散发牛粪臭的村部举行的。在夏临泉到柏陆书院回来救活陆梦雪的那天下午,陆兆勇就带领柏蓬启挨家挨户告知明天上午八点在村部举行新任队长就职典礼。
陆兆勇并没有把新任队长是谁告诉广大社员。社员们议论纷纷,对此也就产生了兴趣,对此都抱有一种想法,第二天八点,必须前往观瞻到底是何许人也?他能领导将近两百户的庞大东陵村吗?
人们在焦急的等待中迎来了第二天的八点,村部前已是从东西条状黑压压一片,都在像刚醒窝的雏鸟齐刷刷的望向母亲飞来的方向,齐齐望向办公室的门首。
陆兆勇准时准点上前讲话:“为了促进东陵村经济社会发展,让广大社员过上更为富裕的生活,经村委会研究决定:任命夏临泉为东陵村第三届队长,履行为广大社员服务的宗旨。在此,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夏临泉上台讲话。”
夏临泉缓缓走向陆兆勇的旁边,望向广大社员,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陆兆勇继续讲话:“之所以选择一外姓人当队长,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想必大家已深有体会,夏临泉同志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养成任劳任怨,从不在人群中谝闲传,对这样持重的人员,我们是无比崇敬的。大家伙可以议论一下,我说的话可是事实。”
议论声不绝于耳,其中就有:“一个外姓人领导咱柏陆两大家族,太自不量力了吧!”
“他一人凭什么领导东陵村七百多号人,就凭他吃苦耐劳,不谝闲传吗?”
议论声逐渐升级到白热化。人群中散在的抗议声响起:“反对,反对。”
陆兆勇拿出英勇的果断,把手一挥:“反对无效,这是一次夏临泉的就职典礼仪式,他的任命是赵克华主任亲自首肯并签发的,任何人的抗议无效。在此我宣布:夏临泉同志被任命为东陵村第三任队长。希望他恪尽职守,任劳任怨,带领大家共同走向富裕。”
台下一阵阵“唏嘘”声,从眼神中可以看出部分社员的不满。夏临泉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好不难看。
陆黄氏站在人群中,敢怒而不敢言,胸中憋着气,脸涨得通红。
汤氏静静的观看,心中的小情人目不斜视,期待小情人的目光射向自己。好久的等待,夏临泉就是不看向她。汤氏的脸由平静转为忧怨。
福娃一副跃跃欲动的样子,显露出兴奋。他望向拜把兄弟深情的说:“哥,好样的,晚上整两盅。”
夏临泉不露声色,看出了兄弟的表情,并不为之所动。白
柏洪万站在人群中紧嘬着嘴,目光如电,但轻蔑不服的神色居多。他可是在土地纠纷中挑起争端,看不起外姓人的典型人物。他想爆发性的抗议,但看到威风凛凛的“四蜂”佩带红袖章的人站在两端,只好压制住怒火不敢吭声。
夏临泉在陆兆勇的督促下开始就职演讲,他向前走了两步,扫视了一下全场,目光轻视,露出毫不在乎,并没有在意当下的气场,看似在看所有人,其实谁也没看:“我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与大家分享心里话,我本是一外姓人,我知道我的小与微不足道。在原上的这十几年里,我补充,我从不与任何人结怨,我的宗旨是能帮助人就帮助人,从不吝啬。与福娃的桃园三结义就是最好的例证。”
福娃露出孩童般的微笑。
“这次的运动我们家遭受的苦难最多最甚,大家有目共睹,本想安守本分做人,没曾想柏世豪的提拔,赵主任的亲自任命,非要我干这个队长。心里话,我是不待见这个队长的,可是命令不敢违也不可违,也就硬着头皮接过这个重任。请母猪原上的老少爷儿们放心,夏临泉在此郑重宣告,我任队长期间不拿一分队长工资,工资全接济村里那些需要救助的人。不搞吃喝乱分配,所有账目公开透明,请大家监督,如果贪污一分钱,我夏临泉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更多时间更长的“唏嘘”声响彻全场,干领导只干不领工资,这在母猪原历史上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夏临泉是第一人。
陆兆勇把头偏向夏临泉:“你疯哩?”
夏临泉淡淡一笑:“没事,我一个人饿不死。是东陵村的队长,就要拿出队长的气概,是吧?要不然会辜负你的提携与栽培。”
陆兆勇拍了拍他的肩:“临泉好样的,俺佩服,母猪原,俺就佩服你一人。”
柏蓬启嘿嘿一笑:“对,就佩服你夏临泉一人。”
人群中的陆黄氏,陆汤氏,柏洪万的脸上展露出不解,疑惑和懵懂的表情。
随后的日子,夏临泉践行着自己的诺言,学着前几位队长做每天早起在村巷里转一圈,吹响那里面装着圆形沙粒的口哨:“啾,啾,啾啾啾啾,啾”的尖锐噪音此起彼伏,吹醒恋床的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该起床上工了。在分配任务上,夏临泉做到因地适宜,因人用人,年纪小的或年纪稍大,偏瘦的,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擩草,淘草为牲口除粪,除草等。年轻的小伙子侧去干些重活,比如拉土,堆肥,整饬填平村道的坑洼,全是些务实的工作。语气柔和,因人派工,让他很快在社员面前树立威信。个别对他有成见的人也开始磨碎偏见的固执而听从于他。夏林泉与大家的和谐日益显见。汤氏是埋头苦干,第一个响应他的人,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暗地里还教化了大嫂陆黄氏,让她逐渐消去了对夏临泉的成见与敌意。汤氏无言配合,并没有再次赢得夏临泉的青睐,因此汤氏看过来的眼神充满祈求与渴望。夏临泉装作看不见,漠不关心,不给汤氏任何接近自己的机会,久而久之,汤氏像换了犹豫症。夏临泉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到月底了队里的资金池里支出十几元钱发放给村里大饥馑时死的只剩一人或两人的贫困户。自己与平常社员一样,咥咸菜,咥黄橙橙的包谷糁子。没有人见过他独自去往镇上采购过任何东西。
陆兆勇把自以为棘手的事说给夏临泉听,夏临泉无声的直视了陆兆勇片刻:“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要想办的最好,最体面,最盛大,非加大人手不可。看来只有加派人手,具体分工实施了。”
夏临泉随后拟定了一份名单,召集村里十位青壮劳力到村里开会,让他们每人带一份早已写好的讣告,一人去一村接洽村委员会,并发放邀请函。
夏临泉之所以只选英姿飒爽的青壮年,考虑他们的精气神,阳光,积极向上,代表东陵村的整体形象,对外也算是一次宣传。这样做是不是想得到上司的赏识,只有他夏队长心里清楚。
按照具体安排,陆兆开的二儿子陆正峰去了江村。柏秉文的儿子柏元清去了徐家坡村。陆水生的儿子陆天元去了龙湾村。陆兆拓最小的弟弟陆兆义去了南凹村。柏元玉的儿子柏木林去了雄家村。柏汉兵的儿子柏钢键去了王乐村。陆兆胜的儿子陆李弋去了任家坡村。陆兆林的儿子陆建文去了姚沟村……在对柏氏一族所有的外延亲戚通知,夏临泉做到一对一的到家通知。所有的亲戚都通知到并特别交代,凡是去通知的人必须在得到口头答复后,再回来复命。这样做的天衣无缝,柏世豪以及柏世勇上下五代七姑娘八大姨相对应姥爷姨娘舅都通知到了。
柏世豪知道后非常高兴,大加赞赏夏临泉的智慧与能力,再次交代陆兆勇:“迁坟之前务必把灞河饮水灌溉工程东陵村境内所有沟渠填平。特别是柏氏乘黄精魂陵地,务必精细平整不要让一块石头出现,就是比大刀豆大小的都不行。务必让柏雪飞在三月初三之前杀掉十八头猪,用来款待前来吊唁的人,一定让所有前来奔丧的人吃饱喝足而回。有半句闲言碎语传进我的耳朵,否则就是办事不力。”
柏世豪的一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把所有的沟渠填平,要动用全村所有的劳力,那可是一年多的巨大工程啊!就是杀猪一项,十八头猪同时杀掉,没有几十人同时精细分工谈何能完成任务。
陆兆勇与夏临泉硬着头皮分头去做。陆兆勇指派陆兆拓与陆兆庆两人到临村去借大锅,水烧沸了褪猪毛用。
陆兆拓极不情愿,不想去,陆兆勇火了:“去不去?不去明天就让“四蜂”把你送到镇上再学习,让你再过一把学习瘾。”
陆兆拓白了一眼眼前这位昔日里村里有名的混混,与陆兆庆同拉一架木轮牛车悄无声息的走了。
陆兆勇望着两人远去,嘴角轻蔑的一笑:“哼,想和我斗,你目前已无实力哩,你以为还是以前,不把我当人哩!”
最麻烦,工程量巨大的当数沟渠填平的任务,因为渠底与渠壁都用石块砌筑,而且还镶嵌了水泥配石灰。虽然是破坏,如果不用力还是难以拆除。为此,夏队长趷蹴在地上仔细琢磨,反复斟酌,最后确定一个方案:渠壁一米以上全部撬松,一米以下的全部不动。所有社员分十组,五组负责撬动,把石块抬起或扔下渠底,有愿意要的放置在一边,放工后利用时间把这些条形石运回家。五组负责挖渠边的土填平沟渠。
这一决定可乐坏了一部分人,很多社员不管是一米以上还是一米以下的条石都被撬起,放在一边。他们利用放工后的时间两两互帮或夫妻同心共同把撬起的条形石运回家。这一举动为后来的农村大规模房屋改造奠定了基础,所有的条形石都被派上了用场。建房子时把它们砌筑起来当地基,不但坚固,而且耐腐蚀,耐潮湿,耐人为的撬动,延长房屋的使用寿命。
从侧面更能看出有人力的家门前堆积如山,无人力势单力薄的门口堆放的屈指可数。
沟渠填平工作进行了大半,夏临泉开始着手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在“乘黄精魂”出没的地方,柏世豪认定的自家的祖陵,他在最敏感的位置插了拇指粗细的柳条作为记号。
夏临泉安排了二十人,其中一半是女人。男人们把象橛南北二十米范围内条石清空,女人们负责把焊接的水泥,石灰凝聚板结块拾起汇聚在一起后运到二百米外的一个沟壑倾倒。
工程进度到一个关键阶段,按照柏世豪的要求填一米黄土要夯实一次,夯结实了才能进行第二次填土,依次类推,直到夯实的土与地平线一致。
繁琐的工序惹毛了正在干活的人们,有人就站出来表达不满:“他<柏世豪>以为自己是土皇帝了,说一不二,把我们奴役不当人使,使公家的钱干私人的事,我不干。”
夏临泉早已观察人群的不满,赶忙上前开导:“兄弟,不要生气,时事造英雄,对不如心的事,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相信不远的将来,我们都会没有被压迫被驱使的感觉,痛痛快快做人。”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夏临泉拍拍他的肩,目光肯定:“相信我,不会很远。”
二十人一边干活一边发着牢骚,到竣工的时候,陆兆勇亲临现场每人现发了五块钱,说是柏世豪的额外酬谢,基本个人出工的工钱照常结算。这下二十人的团队各个喜形于色,众说一词:“柏主任太客气了,自家人何必客套。”
陆兆勇扫视他们一眼扬长而去。陆黄氏惊喜过后是懵懂的木讷,汤氏则冲着陆兆勇的身影说:“乖乖,有权就是不一样,花钱没有任何问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是死了的,活着的,用钱就能把不相干的人连在一起。”
夏临泉听到了这句话,眨着眼并没有侧目去看她。汤氏捕捉到了夏临泉的表情,再一次神伤与失落。那种得不到垂情与爱恋的表情,让一个女人变得楚楚可怜。特别是一位老女人,而且还是一位长期生活在压抑之中得不到真爱的老女人!
三月初二的早晨,东方的半个天际刚泛出浓重的微蓝,队长夏临泉的口哨就已经在村巷里回响。
陆汤氏是第一个开院门的人,她一边扣着衣扣,一边向西边方向张望,努力观望,只能看到夏临泉并不是很清晰的背影。
恋床的人仍是抱着自己的女人不肯起床,女人们催促起床,起晚了会被人嘲笑。男人们总是把昨日的劳累涤荡干净,把今日的雄性伟岸在床上展现,总是自顾个把青春的欲望再烧一遍,强行与女人稀欠一番。很多女人都会在完事之后向自己的男人用表情表达愤怒:“快快快,快起,滚。”
男人们总是连秽物也不擦干净,勒紧裤腰带就走,女人们闭着眼睛失望。
夏临泉看吹哨的效果并不大,于是就连吹长音,哨音划破长空,男人们才一边扣衣扣,一边向柏家大院走来。社员们之所以今天恋了床,是因为昨天已经接到通知,放假两天,全到柏家大院忙活,因为是针对个人,所有的社员都有了抵触与消极心理,走起路来都是慢腾腾的。
柏世豪从陆陆续续赶来的村民们看到了端倪,与陆兆勇在上房的窗户边嘀咕了一阵后,陆兆勇下了楼,把散开的无精打采的社员们召集在一起,向他们讲话:“明天是柏主任家迁陵的重大特殊日子,把大家叫过来放工两天,不是让大家白干,工分照常计算,两天里相主任还会发给额外的补助,一日三餐管吃,请大家务必尽心尽力配合夏队长的指导,把这件事做好,为我们东陵村争脸争光。”
一听说管三顿饭咥,还有额外费用补贴,社员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微笑。有的人马上就站不稳了,向夏临泉靠拢:“队长,你就开始安排干啥活吧,叫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夏临泉不慌不忙,吩咐人从院内厦屋里搬出方形的案板,独自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往人群里瞅,这时徐炜昱从人群后面钻了进来,双手抱拳:“抱歉,抱歉,来晚哩,来晚哩。”
夏临泉拍拍旁边的小凳子示意他坐下:“我以为请你请不来哩!”
“哪里,为你们东陵村效劳,我深感荣幸,哪有推辞之理。”
徐炜昱是夏临泉派人去徐家坡村专门请来的,运动让写的一首好字的陆兆镰校长不知所踪。村子里虽然有几百号人,但能写的一首好字的却寥寥无几。陆兆勇的方块字刚劲有力,方方正正,但他却向夏临泉说:“我哪能去干执笔?届时会有很多领导要来,各村的主任要来,我的职责就是陪同他们,让他们咥好喝好尽兴而去。”
俩人经过商量,都想到了东原的村聘教师徐炜昱,就差了人去请他,让他务必在三月初二的早晨赶到柏家大院执笔。
徐炜昱按照夏临泉的讲述,在一张白纸上按照一定的表格形式记录所要分配任务的人员名单。于是就有了五十人的队伍在草草咥了饭后拉着队里所有的平板车,浩浩荡荡的向柏陆书院养猪场拉猪去了。
留下的二十余人把院里院外无用的垃圾清除,给锅上搭建油粘棚。把村子所有冒烟户的大桌子板凳全部借来,一字排开放了六排,几乎把柏家大院前的空地用完。
东陵村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排场,头一巡就有四十八桌,二巡就是九十六桌,可同时容纳四百八十人同时咥饭。很多人疑惑,老族长柏耀庭在世时摆宴席也只不过十几桌,他死后他的孙子就有能力扩大有百倍的人际关系,真有这个实力吗?人们拭目以待。
上午十时许,雷鸣唢呐班的全体演艺人员与南原山根的胡达荒夫妇先后来到了柏家大院。这两行十二人的到来让母猪原的人们预感到新鲜又觉得特别。新鲜之处在于已经学习接近两年时间的陆梦云初次在柏氏家族迁陵大典中展露头脚。特别之处在于胡达荒在母猪原的初次露面,不但是柏世豪动用重金请来的,而且他的身后还跟来了陆兆勇的母亲高艳秋。
在寻找阴阳先生的重大任务之前,柏世豪表现出了特别的慎重,从伊始之初就抱定一个目标,必找一位有名望的阴阳先生参与此次的迁坟大典。他动用所有的社会关系,道听途说或亲自光临该地实地考察最后从堂哥那儿得知南原山根有一位高人,不但精通易理,还能给人看坟地,且是屏风镇知名道人花半仙的徒弟,且巳是婶娘高艳秋的第二任丈夫。有了这些确切的消息后,他让堂哥柏世勇亲自去了一趟南原山根。
柏世勇到南原山根并没有去胡达荒家或是他的专业场馆,直接去了舅舅高良伟家。把此行的目的说与舅舅听,高良伟马上对他进行了批评:“你爸已经走了,你娘与胡达荒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恋人,现在他们走在了一起,你应该看重这件事才对。如今家里迁坟那可不是小事,你应该亲自登门去讲。你都亲自来了,他哪有不去之理?”
柏世勇嗫嗫嚅嚅的说:“上次和娘见面,娘说我是,我是他的儿子,到现在我还没回过劲来。”
高良伟快速扫视了一眼外甥,放缓了语气:“你娘和你大姨在母猪原上生活的都不尽人意,没有话语权,寄人篱下,你应该注重你娘说的话,你是他亲儿子,一些话可不是乱说的,更不是空穴来风。舅说实话,你长得特别像他。”
郝惠凤在一旁附和:“明眼人打眼一看,谁看不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两块泥坯,比泥坯还像。”
高良伟用眼剜了一下郝慧凤:“住嘴,有你这样比喻人的吗?人哪能用土坯来形容!”
郝惠凤不吭声了,高良伟知晓外甥的心思,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于是就亲自带着他找到胡达荒,直接了当说明来意。
胡达荒看到自己的儿子来找自己,内心里莫名的喜悦,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仔细观察了柏世勇一阵后爽快答应了高良伟替代外甥说的话前去母猪原为柏家主持迁陵大典。
高艳秋的两年后突然出现,母猪原的人们才从当初的记忆中醒悟过来。高艳秋已不是当初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族长夫人,也许是长期受到胡达荒言语潜移默化的结果,整个人干净爽朗,知性,从容,比以前的那位柏智麟身边的老女人好看多了。
很多人听说高艳秋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阴阳先生的丈夫,都纷纷跑回来围观胡达荒。胡达荒面不改色,目光炯炯有神,接受柏世豪的揖手之礼:“事不易迟,既然柏主任相信于我,让我来主持你柏家迁陵大典,刻不容缓。请问你家知事何在?”
柏世豪旁边引荐:“这是本村队长夏临泉,任何差遣都可向他禀告,要多少人任由使唤。”
三人来到一字排开的四个帐桌前,柏世豪站着,胡达荒与夏临泉坐着。徐炜昱按照胡达荒的口述开始记录明日的用工概录:抬灵一组十六人,六组是九十六人。扯遮阳幡一组八人,二组十六人。劈坟一组四人,二组八人……夏临泉转首看向走过来的陆兆勇和站着的柏世豪:“看来明早村里的所有男劳力都要齐上阵喽。”
雷鸣唢呐演艺家伙班子在陆兆镰校长命名题词之后,就在不断的重组发展和壮大。陆梦云加入之后就有了十人,其中张久香的丈夫陆兆福是班首,他与最小的弟弟陆兆平是班里的唢呐手。陆兆平是上手吹高音,陆兆福是下手吹低音。鼓手是柏璐杨,锣手是六十多岁的陆瞎子,打钹钹镲的是柏平均,拉二胡的是陆兆华,敲梆子的是陆疙瘩,吹笙的是有外号“陆歪嘴”之称的陆兆胜。张久香与陆梦云是班里的台柱子,不但能唱戏,梦云还能清唱各种民歌和各种积极向上的歌曲。
在开场热身或暂时没有自己的戏份时,也能坐在男人们的中间击打钹钹镲和用木棒击打梆子。梦云对于人们对她的观望并没有怯懦和害羞退缩,反而是直视场外,无所畏惧,大方,从容翘着二郎腿,双手有节奏的击打梆子,目光柔和的看向众人。
许多直视她的人,反而被她的目光击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陆梦云在柏智宸去世的当晚在大庭广众之下拜张久香为师,并不完全是鲁莽之举,她打听到张久香的师傅是绥德县义和镇马家锣鼓家伙班子班首马生祥。而马生祥自幼拜师于义和民间艺人胡彦华门下,有着极深的渊源和根基。选择拜师张久香不但能学到技艺,更能有效规避和缓解丰友华的“移情别恋”给自己带来的打击和伤害。现实得到的答案是,她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有效避免了与大妹梦雪同样的未婚先孕的悲惨命运。庆幸命运照顾了自己,如果丰友华看中的是自己,自己挺着大肚子,不能出门,多丢人。有时她心中生起快乐的感慨:好险!
常言道:人多好干活,人多好吃馍。当十八头猪被捆得结结实实,无法动弹,用牛车拉回到柏家大院时,院内四口大锅的水也巳经烧得沸腾。早以准备好的屠夫手提长长的杀猪刀,咬着牙用力刺进猪的喉咙,然后向上直接刺进猪的心脏。只听猪一阵凄惨的长嚎,鲜血便从喉咙里,嘴里,鼻腔里喷射出来……它想挣扎,垂死的挣扎,面对身边站立的五六个青年后生死死的压住,动弹不得,只有睁着令人发怵的白眼珠子盯视世人。屠夫还嫌不够,把刀从原路返回再补一刀,再进入心脏后,手腕转了一圈,猪疼的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哀嚎,白眼珠子慢慢向天上看去,最后,头慢慢耷拉下去,死在人们经常用来擀面条,做馍用的案板上。
十八头猪都是同样的命运。中午的伙食中就有了喷香的猪肉。有了肉食,所有的办事人员就都没有了遗憾,咥的津津有味,吃的嘴角流油。
雷鸣唢呐班子成员正好十人一桌,不插外手。他们边咥边说着话,细嚼慢咽,没有一个人狼吞虎咽,这就是文化人与普通人的区别。
胡达荒与高艳秋更是不同,两人没有到外面与大家在一起咥饭,而是高艳秋到锅上用碗盛了一些菜,拿了四个膜在厦屋里找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开咥,同样是咥的津津有味,不紧不慢,细嚼慢咽。总体上别有一番傲气风骨。
柏家迁陵大典的事前准备工作在陆兆勇副主任和夏临泉队长的共同主持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用袖子揩了一下嘴角油的陆兆勇向正在咥饭的社员们高喊:“大伙咥了饭,趁暂时没有啥事,就先把帐登了,按照以前的规矩,一家两人坐席,办事的不算。”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议论纷纷:“以前不是上过账了吗?哪有上二次的。”
陆兆勇侧耳倾听人民的议论,夏临泉马上看出端倪站出来圆场:“咱分清事的长短,以前是办了白事哩。这次是迁陵,明白吗?这是大事,柏家的祖宗阴德延续,就像建房子,择一吉处而居,人生中的大事。大家该上账的上账,不要含糊。”
夏临泉第一个带头,徐炜昱在大白记事薄上记下第一笔账:夏临泉,五元。广大社员纷纷效彷,有的跟着学上了五元,大多数陆姓人家上了两元。
柏金氏颤颤巍巍来到帐桌前上了二十元,收款的陆兆元惊讶的说:“上这么多?”
金莲花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说:“儿子叫我上我就上,老了,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所有冒烟户登记完,人们把目光看向陆兆勇。本想第二天与各界名流同上帐的他,被动走到账桌前掏出了十元。当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盯向徐炜昱写字的手势时,人群中站立的陆正峰冒冒失失的说:“十块不够,不能表示忠心。”
陆兆勇扭转头,目光盯向说话的陆正峰,马上变了脸:“狗日的小峰,我日你娘,谁让你在这胡沁乱汰?再说一句,把你狗日的嘴撕烂。”
人群一阵哄笑,让陆兆勇很不自在,白了一眼陆正峰转身进了院子。
柏蓬启上了五元,婆娘在身后老是捣他的腰:“少上点,咱家里没有钱。\\\"
柏蓬启看了一下众人,又看了一眼婆娘,轻显不耐烦的神色:“去去去,一边玩去,没有钱就不上了吗!”
雷鸣唢呐演艺班的全体人员咥饱喝足之后,做了简短的休整后呈“U”字型排开。鼓手柏璐杨和锣手陆瞎子两人共同来了段热烈的开场锣鼓。人们的注意力被震天的锣鼓声吸引,不约而同的转身涌向戏台前,注视聆听二人的表演。
雄壮浑厚的噪音传出柏家大院传出东陵村传至临近的几个村庄……柏世豪正与胡达荒说话,听到鼓后立马来了精神,他吩咐刚走进屋的陆兆勇说:“你让他们敲,使劲的敲,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越响越好。”
陆兆勇还未站稳脚跟就又出去了。
胡达荒向柏世豪提出的建议,柏世豪让夏临泉差人去办了。然后一行几人移步乘黄精魂出没的地方。
柏世豪把昔日爷爷柏庆德与奶奶所葬之地,也就是乘黄惊魂出现过的确切位置指认给胡达荒看。胡达荒看了一眼楔入地下很深的赶面杖粗的柳枝后问柏世豪:“确定是这个位置?”
柏世豪“嗯”了一声,胡达荒原地不动,目视远方,又转了一圈,侧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罗盘。然后把罗盘置于柳枝的上方,轻轻转动天池中的磁针,直到磁针和海底红线完全重合。
这个时候,柏世豪不失时机的俟进胡达荒,伸长脖颈去看这个举动。这种举止令胡达荒顿生反感,这是在防着我哩,不相信自己哩!胡达荒从这几个时辰的观察,从他与人说话,审视人的眼神,早已看出此人处事方式的奸诈,早已与年龄不成正比。由此联想到柏家误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一种恨顿然而生。他眉头一皱,起上心来。
柏世豪瞅的仔细了,不由的惊奇:“胡先生,两条线是完全重合的!”
为了完全打消白主任的疑虑,胡达荒不得不紧不慢地向他解释:“建陵如建房,讲究的是根基位正,根不正位不牢,容易东偏西离。你可看到横竖两条大的红线吗?这是天心十道线。天心十道线的中点正是我们所要定位的正中位置,固定了这个位置才能做具体的坐度分金。根据阴阳此生彼长的规律以及宇宙万物存在的五行相生相克的属性来进行朝向,这就是风水的基本堪舆过程。”
柏世豪听到胡达荒一些专业的话,不无佩服:“这次家族迁陵是柏家百年来的一件大事,关乎柏家一族的运势昌运,一切仰仗胡先生胸有成竹,运筹帷幄。”
柏世勇站在旁边一声不吭,注视眼前的生身父亲。他在暗自揣测,如果柏世豪知道自己不是柏家的骨血,他将是一种怎样的表现,是认这个哥哥还是会离他远远的。
胡达荒让夏临泉和陆兆勇同拉一条红丝线,固定了大头的朝向方位。柏世豪又凑进了看,一副纯审视的样子。胡达荒不紧不慢的解释:“阴宅固定方位,只用天干,不用地支,材质大头以乾,坎,震,艮为最上,对下葬的位置要做到长幼有序,既东为上位,西为下位。东北为上位,西南为下位。北为上位,南为下位。西北为上位,东南为下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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