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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智麟把父亲柏耀庭的遗体暂时停放在老祖坟后的第二天就单独出门了。
他没有告诉柏高氏他要去哪里以及去哪里干什么,有些话藏在心里是不能说的,说出去就不灵哩。
父亲临死时的嘱托,那是殷切的期望。如果想把柏家继续人丁兴旺,运势顺风顺水,必须想办法稳住乘黄精灵,否则日子久了,运势,地脉,风水被他人抢了去,自己家族极有可能要走霉运。一想到这个问题,柏智麟心中就会升出激动,随之就有一种豪壮感,自己肩上的担子可不小啊!
他一路往南,从天明走到天黑,终于来到岭南的一个名叫翠花的小镇,这里住着一位非常有名的道家弟子。没有人知道这个道士的名字,只有人知道他的外号叫花半仙。只要有人提起他,就会竖起大拇指,没有人不佩服他。
花半仙的神秘之处,只要是来求之人进入房屋正厅,桌案上放着一个瓷罐,瓷罐上蒙有一块红布。往瓷罐里放多少钱随你,放入银钱后有专人指引来到后院的厦屋。花半仙会像一座雕塑,佯装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告诉你,你来的用意以及解决的办法。
柏智麟把准备好的一沓钞票放进瓷罐后,随知事人来到厦屋。正中坐着花半仙,穿着黄色的道服,好像早已习惯了阅人无数,他看也没看柏智麟就说:“你一出手就很阔绰,与一般人大不同。”
柏智麟恭恭敬敬的向花半仙作揖打拱:“这次出门是诚心寻见师傅哩,期望师傅解柏氏一族燃眉之急。刚才只是一点诚意,待他日心想事成,柏氏子弟会郑重酬谢先生。”
“天下之大,无非阴阳。阴者阳之,阳者阴之。阳为阴生,阴为阳生,互为表里,互为因果。”花半仙说着从手里递给柏智麟一个纸条:“回去的路上看,按纸条上写的意思办。一定要记住,天机不可泄露。”
柏智麟退出,一口气急走了两个时辰,在一个无人的岔路旁确定无人后,神情庄重的展开了纸条,一行遒劲有力的汉字印入眼帘,他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再次飞步往家跑去,于亥时走进了东陵村。
开门的柏高氏一脸的懵逼:“你跑哪里去了?”
柏智麟轻声说了句:去睡吧,你别管,”拿起一把铁锹就出了门。
第二天,高氏发现土井旁边的一块磨盘石不见了。再过几天收拾阿公屋子的时候,又发现阿公的床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块红布。她感到惊奇就拿起了它,发现里面裹着一件手工制作的拉弓射箭,箭已入箭堂。她百思不得其解,把红布又放回原处,保持原样。
日落西山,柏高氏刻意安排丈夫拉风箱帮着做饭,说今晚做好吃的,犒劳犒劳日夜操劳的丈夫。
柏智麟自以为做了很豪壮的事,心情舒畅,坐在柴禾上就拉起了风箱。冷氏麻利的弄了两个菜,花生米与一碟干硬的腊肉。这两道菜在粮食短缺的母猪原那是绝无仅有的。
柏智麟看到腊肉眼都直了:“哇,有好几个月没有咥到荤菜了。”高氏不失时机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对急不可耐的丈夫说:“今晚咱夫妻俩喝两杯。”
妻子的脸上现出妩媚,柏智麟连连点头:“是该庆祝一下了。”在妻子款款温情下,很久没沾酒的柏智麟没多久脸庞就泛起了红晕。柏高氏又不失时机的半偎在丈夫的怀里,用更温柔的眼神看着柏智麟:“智麟,这些年我对你咋样?”
“很好呀。”
“我有没有和人拌过嘴,吵过架?”
“没有呀。”
“我待老人如何,我吷老骂少了吗?”
“没有呀!”
“我是不是一个好女人?”
“好女人呀,母猪原最好的女人呀!”
“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女人,你为什么还有很多事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柏高氏突然改变了语气,直勾勾的看着柏智麟。
柏智麟定了定神,马上轻声说:“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我办的事就不灵了。”
高艳秋很机灵,马上双手抱住了柏智麟,嘴巴凑近在他的耳朵说:“智麟,我是你的老婆,你告诉我啥秘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酒精的燃烧让柏智麟头昏脑胀:“说了,说出来就不灵哩。”
“人头三尺有神灵,我与你近在咫尺,小声点,没事的。”柏高氏用嘴吻了一下柏智麟,并用手在他胸部摩挲。柏智麟的胸口掠过阵阵惬意,他睁开眼,眼中充满欲火:“我告诉你,我们咥饱喝足就上炕。”
高氏连连点点头。于是,柏智麟忘记了花半仙的叮嘱,把父亲交给他的秘密又再次讲给了自己的妻子柏高氏。
柏高氏听的入了神,两人哪里知道,就在两人在灶旁津津乐道的时候,外面的巷道里两张嘴巴正摒住呼吸,专心致志听柏智麟讲述关于老族长柏耀庭怎样以三亩天字号水田换陆本德一亩人字号旱田的事。
当柏高氏怀着庄重的心情听完柏智麟的讲述后,柏智麟巳经困的站不起来。柏高氏用尽全力把丈夫扶到炕上睡觉,巷道里的两个黑影也一前一后离开了柏家大院东边的巷道。
三天后的早晨,早早上工的社员发现了柏耀庭豪夺的祖坟原址上被泼的全是屎尿。刚赶到的柏智麟与妻子高氏亲眼目睹是事实时,柏智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望着已经被填平的祖坟遗址出神,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难道秘密被泄露?有人故意使坏,让灵气不能在肮脏之地存蕴?
高氏小声的向他说:\\\"绝对没有外人知道这个秘密,但这件事非常蹊跷。”
没有任何办法可想,柏智麟亲自自告奋勇请示队长陆兆国,说屎在上面不除太臭,熏的人没法干活,他愿亲自除屎。这样的事也没有人愿意干,陆兆国就爽快答应了柏智麟请求。
柏智麟摒住呼吸,铲除屎撅儿,边铲边咬牙切齿,口中念道:天杀的,谁这样缺德,有一天让我逮住是谁干了这没屁眼的事,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播种下去的麦子逐渐长出了嫩苗,万头大型养猪场也在加紧的搭建之中。东陵村的社员目睹禾苗一天天的长高,长势特别喜人,盖严实了土地,母猪原到处是绿色的世界。
霜降过后,冷空气是一波接一波的接替而来。终于有一天,用麦糠与黄泥合成的泥土冻成冰块,猪场的搭建被迫停工。无事可做,社员们谁回谁的家,这样就加快了社员自家粮食的消耗。能咥的,好咥懒做的早早就断了粮。有些人为了解除挨饿,经常到家境比较殷实的人家厚着脸皮乞讨。玉米面做的馍馍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解不了饥,但可以续命。
临近年关,出门讨饭的人在母猪原上的各条牛车道上互相穿梭,逐渐多了起来。在整个冬天,讨饭的洪流形成母猪原上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收获的季节来临,南风一波接一波的吹来。麦子熟了,的确熟了,小拇指大小的麦穗,麻雀屎大小的麦粒,存在于人们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倒下了。希望没有哩,母猪原哀声一片,再也没有人上工了,队里的粮食已经咥光,再建养猪场已经没有用了。
陆康氏几次都说出要抱着广飞儿出去讨饭的决定,每次都被福娃拦下了,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拽着康氏的衣襟不让她离开这个破旧的院子。康氏从丈夫的眼中读懂了期许,没有办法可想,放下广飞儿?起破旧竹篮就去了河川,在灞水河川两岸寻找可以食用的野菜。后来野菜没有了,就采破剌刺牙,刺刺牙绝种了,她望向椿树的树皮……
本是畜生才吃的各种青草,逐渐在母猪原绝迹。福娃用腐蚀断了的铁丝磨尖绑在一个细长的木棍上,对着房梁上“窸窸窣窣”着响的地方猛扎下去,然后就听到“唧唧歪歪”的惨叫声。福娃用这种方式,大白天也能逮到老鼠。傍晚或者清晨,所有的老鼠齐齐出动,康氏与他配合,一阵敲盆底的声音过后,老鼠便吓得往老鼠洞里钻。基本上所有的老鼠进入洞口后,长长的尾巴都会留在外面。福娃一个一个把它们从洞中拽出来。个别拽不出来的,福娃一点也不会手软,把细长铁矛直接插进洞去,用手再搅动几下,可以看到老鼠蹬几下腿后就不再动弹了。
福娃从沟底挖来泥巴,封住老鼠的尸体,然后放在灶里烘烤。约么一个时辰,已经烘干的泥土打开,撕开外面的皮就露出香喷喷的鼠肉。
福娃与康氏把老鼠尸体撕开,逐个分给五个孩子咥。虽然这样做可以解饥,可以延续生命,但毕竟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饥饿的办法。
家中的老鼠很快被吃光,再也听不到老鼠的叫声。一种恐惧笼罩着这个家庭,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孩子们将有被饿死的危险。福娃的脸逐渐发黄,走起路来已经没有了力气。看到孩子们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中别提有多难受了,他站起身,直接去了队长陆兆国家。
陆兆国没有好脸色的看着他,送走了社员陆兆勇的老婆。福娃是看着陆秦氏喜滋滋走出队长家的大门的。队长陆兆国开门见山:“是不是来借钱的?借粮是一粒没有。”
福娃由不住的冒火,提高了嗓门:“我是来问上面可有救济的,上次饥馑年政府派黄先生赈灾救济哩。”
陆兆国被福娃的话给震摄住了,语气压低了一些:“没有得到通知,估计没有这样的事哩,以前是交粮,上面的粮仓里有粮,现在是全国的粮仓里都没有量,拿什么救济呢?”
“都被你撒到地里哩,你不当家,那么多的粮食能撒到地里吗?现在倒好,别人家饿死,你们家吃香的喝辣的。”
“你,”陆兆国气的指着福娃的鼻子:“你知道狗屁。撒那么多的种子是上面的指示,是上面下达的指标,你懂吗?”
“乱搞,瞎搞,瞎指挥,建个猪圈,没啥用的,你搬去住呀。”
福娃把队长气的直跺脚:“你再这样对我不尊敬,把你再送镇上,让你住黑屋。”
福娃毫不畏惧的走向大门口,嗤之以鼻的说:“我全家饿死,你家也别想活人。”
陆兆国从屋内追到大门外,本家族内的兄弟与侄儿们全都赶来了。康氏慌慌张张跑来,在队长一族还没做好开战准备的时候仓忙把福娃连推带搡领走了。
陆兆国暴跳如雷:“福娃,你小子下次再来俺家,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现实是残酷的,福娃与康氏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天亮的时候,听到三娃在自家的大门外喊福娃的名字,福娃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走了出去。
三娃见他出来,笑容满面。福娃看着他不解的问道:“你来我家哪哒?大清早喊我的名字。”
三娃:“我听到娃儿们饿的哭了,走,到我家去。”“
到你家去哪哒?”
“走哩,去了你就知道哩。”
福娃随三娃来到陆家大院,走进三娃曾经睡过的厦屋。三娃揭开一块灰色的布,露出几台带釉子的坛子。三娃把其中一个坛子的盖子打开,示意福娃伸手摸一摸,看里面装着啥。
福娃把手伸入坛中,一种凉冰冰的感觉传遍整个手臂,随即他的手掌中抓出一把软绵绵的东西,仔细一看,是螺丝肉。
此时,福娃突然明白了,名不见经传的外乡人三娃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早已备下这么多的螺丝肉,足以够一家人挨过这个冬天。他不由得钦佩佩服起三娃来,用钦佩的眼神望着他。
陆贺氏左手牵着文权的手,右手拿了一个大马勺走了进来,吩咐三娃装满摁满螺丝肉,让孩子们好好的咥一顿。
三娃撸起袖子去捞螺丝肉,这边陆贺氏对福娃说:“三娃别看是外乡人,聪明着呢,看着不对劲就早早的去河川各大小河道里去捉螺丝。每天上午出去,下午傍晚黑间赶回来,然后逐一剥开敲碎,最后用盐腌装罐。这些足够我们三人熬过这个冬天。”
福娃点点头,马上向三娃说:“哪里还能捉到螺丝,带我去吧。”
摁满一马勺螺丝肉的三娃摇了摇头:“哪里都没有了,比筛子筛的都干净。不过还有一种出路是可以尝试的。”
“快说,什么出路,只要不饿死,挨过这段时光就好哩,”福娃急切的问道。
三娃凝重的看着福娃:“靠水吃水,靠山吃山。”
福娃端回来一大马勺螺蛳肉,叮嘱康氏勤俭节约,非常时期,不求温饱,只求续命。然后裤腰带里别了一把大砍刀,手里拿着一把铁矛与三娃一道就去了秦岭大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两人足足走了半天才走到秦岭的边缘山脚下,除了树萌植被是寻不见任何东西可以用来吃的。两人只好往秦岭腹地进发,寻找可以延续全家人生命的希望。
正当母猪原的人们疲于奔命的时候,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清晨的阳光十分的明媚,东陵村却十分的沉寂。没有了公鸡的鸣叫声,没有了孩子的嬉闹声,更没有了凫凫升起的炊烟,整个村子与火红的太阳极不协调。
陆兆开打开自己家的大门,双手攥起拳头,左右摇晃了一下雍肿的身体做了一个很刺激的动作。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头神兽从旁边的巷道里穿出来,轻盈的迈动四蹄,边走边回头看他,一阵后进入左前方光秃秃的田地,忽然间就不见了。陆兆开随即揉了一下眼睛,下一秒什么也没看到,他不由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笑声停不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顿时引来了妻子陆黄氏。她右手指向陆兆开,猛的跳起来:“你神经病呀,莫名其妙的笑啥哩。”
陆兆开好像没有听到陆黄氏的话语,仍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着。
“中邪了,中邪了,陆兆开中邪了。”陆黄氏一溜烟似的跑去找大兄弟陆兆国,还没有进入陆兆国家的院子就大喊:“兆国,兆国呢?”
陆黄氏还没冲进主屋的大门,陆秦氏就从里面慌慌张张衣不摭体的快步走了出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陆秦氏头也没抬,就急走出了队长家的大院。
陆兆国整理好衣服,很不高兴的说:“嫂子,你看你,人都没有进院子,你就咋唬,有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吗?”
“我咋唬啥?我能不急吗?快去看看你大哥去,他好像中了邪了。”
“啥?我大哥中邪了?”
陆兆国赶到大哥家的时候,族里的人几乎先一步赶到了。陆兆开把一条腿伸到旁边的青石块上,双手叉腰,嘴里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着。他到底在笑什么?让在场的所有人蒙圈。
陆兆国把手一挥:“快,快抬走。”
弟兄侄儿们一拥而上,把陆兆开抬起。陆兆国在前面开路,一个队伍形成,浩浩荡荡向东陵镇西头的中药铺行进。
中药铺的门是开着的,高先生正坐在门内闭目养神。陆兆国一个箭步跨进门槛,对冷先生说:“我大哥突然中了邪哩,麻烦冷先生给诊治诊治。”
冷先生欠了一下身子,并没有站起来:“我眼睛巳经看不见,好久没有给人看病哩。”
“太过紧急,突然中的邪,一定是哪根筋出了问题,劳烦先生给扎一下吧。”陆兆国请求。
后面的队伍陆陆续续赶到,陆兆开被放下后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不止。更甚时把腿翘在中药铺的柜台上,仍旧停不下来的大笑。
高先生仔细听了陆兆开停不下来的笑声后,马上对站在对面的陆兆国说:“赶快把病人转到镇卫生院去治疗,我的眼睛的确看不见了,如果瞎整治,找不准位置不但无益,还有越治越严重的情况发生哩。”
“你,”陆兆国气极:“你这是见死不救。”
不等高先生再次申辩,陆兆开的大儿子陆正俊蛮不讲理的把高先生的椅子掀翻。高先生被掀倒在地,挣扎着想爬起来,终未成功。
陆兆开次子陆正峰对在地上挣扎的冷先生说:“老不死的,你算什么狗屁郎中,见死不救,有你这样的吗!”
高先生的妻子从外面回来,看到丈夫在地上吃力的挣扎,连忙去扶起高先生。
高先生倒在妻子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
陆兆国看情势的确无法尽人意,把手一挥,示意大家离开,把大哥抬到镇卫生院去。可是脚步刚挪两步,双腿就被高先生的妻子抱住了。
陆兆国立马质问:“什么意思?想讹人吗?”
高先生的妻子死死的抱住陆兆国的双腿:“打了人还想走哩。”
陆兆国救大哥心切,怕误了大哥的病情,毕竟是一母同胞,他是队里的会计,如果大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队里的账目可就乱了套了,上面如果查起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儿,他猛地一用力,把高先生的妻子拖了几米远。高先生的妻子就是不放松,几个侄子加上几个族人快速走上前,硬生生的把高先生的妻子给掰开,然后拖在一边,离陆兆国远远的。
陆兆国与族人又浩浩荡荡的向镇卫生院行进。陆兆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声音在东陵镇的街巷里回荡。饥馑的年代,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看不到任何人上前帮助。
当女婿柏智麟与二女儿高艳秋赶到的时候,高先生的呼吸已经很微弱,抬到床上不久就断了气。
悲痛之余,柏智麟劝妻子一定要冷静,并连夜差柏姓二名族人到南原山根高先生的老家把高先生的儿子给接了过来。三人经过合议,共同到人民公社把陆兆国给告了。
令三人想象不到的是,接待他们的一个办事人员竟对他们说:“非常时期,不死也得饿死,不要太过计较,留些精力活命吧”
一生救人无数的高先生,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先生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一个小伙子的怒气掀翻藤椅,却结束了他的生命。
高先生的儿子小高并没有子承父,嫌弹父亲的这个事业太闷人,一辈子把自己蜗居在一个小屋子里,太不自在。高先生多次用心良苦,也劝不动儿子,只好由着他。小高自由散漫,到处游荡。
埋葬了父亲高先生后,小高当着姐夫柏智麟与二姐说:“我高良伟此生不报此仇誓不当高氏子孙。”
陆兆开被抬到东陵镇人民医院后,医院的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水剂。几分钟后陆兆开就停止了大笑,卧在地上就睡着了。可是药效丧失后醒来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医院换了一位医生为他诊治,检查过后对陆兆国说:“病人的一切指标正常,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你们想想别的办法吧,我们治不了他的病。”
陆兆国开始犯愁了,愁的来回踱步。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吗?医生眨着眼睛告诉他:“此人极有可能得了外科病,只能找阴阳先生才能看好。”
陆兆开被抬回到家中,为防不测被关在厦屋里任由他怎么癫狂。
陆兆国主持召开家族会议,明确要求家族所有成员从现在起开始寻找阴阳先生,想尽一切办法把大哥的病治好。有人说东原龙湾村有饬摆子能治疗魔鬼道。陆兆国说:“你讲的可是贺老七的老婆,那个连走路都费劲的老太婆,她哪能给人看外科。”他直接否定了这个提议。
又有人说脸上发光,人称\\\"一把手″的,当年柏耀庭取第六房媳妇时家中闹鬼,请的就是他。陆兆国马上又说:“早听说了,那人颌下一颗神秘的黑痣上坠一尺把长的一撮黑毛,可惜了,前年在给自个村一户人家的姑娘治狗跳子病时,被打死在山上的庵室中。\\\"众人不言语了。
诺大的母猪原到处看不到人影,显现出无法立马更替的颓败气息。陆黄氏起初还去给陆兆开端饭,看他偿都不偿,也就不再理他。白天与孩子们出去躲避,晚上回来后把堂屋门从里面栓上,把所有窗户都关的死死的,把几个孩子全都叫到一个床上睡觉,这样做她还是感觉不到安全,时不时惊恐的坐起,把所有的门窗再盯视一遍。
笑声是在后半夜停止的,陆兆开的家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当第二天打开门后,两个儿子感到奇怪,怎么父亲的笑声没有了哩?于是两人商定结伴去看个究竟。
打开厦屋的门锁后,兄弟俩发现父亲躺倒在地上,早已经没有了呼吸。雪白的屁股露在外面,屁股下面还有屙下的粪便,不过粪便的形状像极了羊屎蛋子,一个一个的。
陆兆开死后很多年,有人遵循他两个儿子的记忆与传说,形容他屙下的羊屎蛋子,说那不是羊屎蛋子,是黄屎蛋子,是他在白家祖坟里尿尿冒犯了神兽乘黄,才有了笑死的下场。
一场载入史册的饥馑年,在母猪原上迅速蔓延,一天比一天严重。事情是从把粮食全部撒进土地开始的,只是为了向别人学习,学习亩产过万斤的成绩,标榜个人的政绩,以及一级压一级,倒霉了整个国家,倒霉了母猪原上的人民。上一场年馑,母猪原上的老少爷儿们都记得特别清楚,那是天灾,干旱自古就是母猪原最普通的灾情,或轻或重,年年都有发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通常旱情都会发生在五六七八月,到了八月就会秋雨连绵。人们再种下青稞,大麦,扁豆,豌豆,小麦。虽然相比之下收成减少,但危害性并不是很大。所以才有了母猪原稠密的村庄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次的年馑则不同,就是下雨了也无粮可播,家家户户的米坛子里都空空如也,就连偷吃五谷杂粮的耗子在母猪原上也销声匿迹了。
母猪原上第一个饿死的是庄场柏文才的近房柏山武的老婆柏叶氏。当她被找到时,整个身子倦卧在猪场第三间山墙根边,鼻子中,眼眶中,嘴中爬满了蛆虫,它们成团的啃食柏叶氏的肉躯。
柏山武跄跄踉踉回到家,从炕上扯下一床破洞百出的被单再次来到猪场,把妻子的身子用力推向铺好的床单连同蛆虫一同系好。几位族人捏着鼻子帮忙,把柏叶氏抬到自己家的祖坟草草埋了。没有了三日停放大办特办让四乡八邻的人前来吊唁与任何礼仪,都各顾各自的命去了,谁还有力气去管别人的死活。最权重的概括应该是小国无礼仪,饥馑年无礼仪。命都没有了,还有礼仪吗?还有尊严吗?还要脸面吗?再者说,礼仪就是脸面,要脸就得有礼仪,饥馑年没有脸皮。
第二个母猪原饿死的人也是东陵村的,是一位外乡女人,二十多年前逃荒逃到东陵村嫁给了老实人柏秉文后陆续生下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柏秉文在上一次饥馑年中死亡,这位苦命的女人,一个人独自拉扯三个孩子长大,没曾想遇到了年馑。为了三个孩子能活着,她已经连续十三天没进食任何东西,等十七岁的儿子柏元清清早去看母亲时,她已经断了气。
毫无生气的哭声立马引来了柏智麟,他没有感到任何惋惜,叫来几位族人,没有任何拖拉的就把苦命的女人埋了。
时隔一晚,第二天早上,儿子柏元清也许是想念母亲,独自跑到坟上去看母亲,却大吃一惊的发现母亲的坟莹早已不见,只看见新鲜的土被翻在一边,墓坑里空荡荡的,母亲的骨殖不见了。
柏元清难以掩饰内心的悲痛,赶快去找柏智麟。柏智麟听后大吃一惊:“元清,你说啥哩?这种玩笑可不能开哩。”柏智麟喝叱白元清,认为他说的话不靠谱。
众人赶去昨天的坟堆时,正如柏元清所说,坟坑是空空的,母亲确实被人挖走了。
“我天,”柏智麟脑中一片混乱,随即就“轰轰”响起来。是谁这么缺德,把死人给挖走了呢?
冷静过后,柏智麟马上急命族人,一部分人去雄家村,一部人去王乐村,只要看到支锅灶和骨头什么的,马上告诉他。柏家族人心里明白柏智麟的用意,于是紧急穿过三里空旷地带去了雄家村,部分人长行七里多去了王乐村。
柏智麟的考虑是周全的,昨天才下葬的尸身,本村的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别的村的人干的。东陵镇辖十个村,在西边的只有雄家村和王乐村。难家村的人把人挖走的嫌疑最大,因为大白天可以看到东陵村大白天埋了死人。王乐村虽然远了点,可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是王乐村的人干的,这种事如果逮到了,一定做到零容忍。
天黑后,从王乐村回来的最后一批人也报告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柏元清“妈呀”一声就大哭起来,两个妹妹也跟着哭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面对现实,没有一点办法。这件尸身被人挖走的典型案例,在东陵村成为一件令母猪原人羞耻的事件,也是柏元清一生的痛。谁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入土为安?然而在这极度缺衣少粮的年代,母亲的尸身被人挖走能干什么用呢?答案只有一个,谁都知道,但谁都不说出来。
福娃与三娃去秦岭大山已经五天了,康氏天天去村头的路上向秦岭的方向张望,天天期望天天失望。她把福娃从三娃家端来的螺丝肉倒进了自己家的米坛里,用一个竹子锯成的竹筒做成量杯,对孩子们说:“咱一天吃两顿,等你们的父亲回来就好哩,等熬过这个冬天,到明年的八月份就好哩。”
康氏把螺丝肉装满量杯就盖上了米坛的盖子,然后把螺丝肉洗净,放在案板上,用菜刀剁碎,然后点燃柴火,拉起风箱。当水翻滚,锅中溢出香气,康氏又倒入少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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