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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一瞧,看一看喽!新鲜出炉的芙蓉酥,香喷喷的芝麻糕!玉蝉果一百包,卖完即止!”
早早在七月半的前几天,邺城的大街小巷就已经热闹非常,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摊子,就连那有名的享颐斋门前排着的人也是比平时多了几倍,长长的一条龙,从门口一直是几乎排到了北门那边。
摊子上,有卖珠花的,有卖茶汤的,有卖乳饼的,不过,到底是因着日子要到了七月半,所以还属卖各式冥器,香烛祭品和花灯的摊子最多。
许是因为中元将近,皇帝也发了慈悲心肠,念着是地官赦罪的时节,七月十四的清晨便命人拟了旨意,免了许赫的禁足,过了中元便依旧入宫做他的太子伴读。
到了中元节那日,天还未明,许赫便醒了。虽然受了笞刑而留下的伤还没尽好,但到底也是能一瘸一拐地勉强行走,故而许赫坚持再三说要出门,谢夫人这才同意放他和谢瑾一人拿了一个包袱出了门去。
知道自己现在几乎是邺城上下男女老少人见人厌的身份,许赫特地将头发束得好好的,又寻来些褐石铅粉,将自己因有一半北疆人的血而显然要比常人白上了许多的脸给涂抹得暗了些,再加上谢瑾在他眼角周围添上的那几笔,如若不细看,他现在的样貌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异,无非,只是生得比寻常儿郎要俊俏些。
谢瑾和许赫两人一出了太傅府的后门,没走多远,便看见有人手里提了好些香烛祭品站在巷口,一身烟色长衫不改,熹微晨光下,这身影竟显得尤为瘦薄,等走近了,二人才注意到这烟衫上有点点清露,看样子刘时是等两人等了好久。
“你身子不好,东西托人送来便是了,又是何苦陪我受这露寒?”
许赫摇了摇头,想要从刘时手里接过那些香烛,可刘时偏偏躲开了,将它们一并是给了谢瑾。
“好友,能者多劳了。”双手奉陪了个浅稽,刘时笑了笑,却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而谢瑾也没在意,一手将原先狭长的包袱担在肩上,一手又提了那些香烛,直接是大步流星地向着前方走去,许赫和刘时也连忙跟上。
约莫着到了鸡鸣时分,三人身影再现,却是在灵奉寺的后山的一处小佛堂内。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许施主还请节哀。”净生大师看着许赫跪在那铸着一颗狼头的铁罐前,不知如何劝说,半晌,也只有这么一句。
很多年前,那个玄国战神也曾这般跪在一个同样的铁罐前。铁罐里,是他的发妻。他在离开邺城前,带走了那个它,自己却也以同样的方式被带了回来。
净生大师不再多言语,转着手里的佛珠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许赫,刘时和谢瑾。
接过了谢瑾手里的那个狭长的包袱,许赫没再打开看最后一眼,便决然地将它轻手轻脚地放进了佛龛下的一处深坑,覆土,盖好。
点了祭烛,贡好了香火和各式祭品,许赫这才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了他贴身带来的一篇字纸。
写了百次,千次,字迹虽然还是不工整,但这一篇却是他写过的最用心的一篇字。
借着祭烛上豆大的火苗,许赫将字纸的一角燎了,任它一点点化在这佛龛前,到最后,只剩得余灰,一吹而散。
“阿爹……你总说赫儿日日只管舞刀弄枪,从来都不肯好好坐下来读书。赫儿……唔……”哽咽着,许赫拼命眨了眨眼,双目通红,可他终究没让那滴晶莹滑落而下。
是啊,他从未好好写过一篇课业,如今,他第一次认真写了,写的却是给亡父的祭文。
“算了,凡人活一世,不过百年,本就如流火一般短暂,我等兄弟三人从蓬莱入世,虽是为人,却万不可忘了初心,仙道一途,本就无情啊……”
一只手,轻轻拍打在了许赫的肩头,刘时的这一席话,总算是让许赫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些。
“仙道无情,可是大哥,我的心为何还是这般痛,原来……做人,生离死别,竟是这般痛苦。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当初宁愿是以仙魂降生成一个街头的弃儿,也不愿像我和二哥那样分别投一个凡胎。早知是这样的心痛如绞,我宁愿从未拥有过。”
许赫说着,谢瑾不禁想起了久远的事。那时,他们还只不过是蓬莱境的三只神鸟,为了一个人的承诺,他们甘愿入世作陪。
“大鵹!大鵹!我和青鸟刚刚选好了人家,一个投身去当太傅的儿子,一个去当大将军的儿子,你呢?!你要去哪户人家?”
“我……哈,我打算直接用仙魂化成一个婴儿,至于去谁家,自有机缘……”
为着一个承诺,他们舍了仙体,仙魂入世,原先一身的修为,也只够他们勉强化成数个时辰的仙鹤。
“我们走吧……”跪了许久,许赫终是站起,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也不回头的离开了灵奉寺。
翌日,许赫再次入了宫,时隔多日,又再次见到了轩辕珷,这久违的第一面,不是在东宫,却是在无涯阁的烈兵堂。
踏入堂内,许赫第一眼便看见了背对着他,等了他许久的轩辕珷。少见的,轩辕珷竟是换了一身素色的绣了白蟒的太子武服。
“许赫,怎么不见你平日不离身的小银虬?”
轩辕珷稍稍偏移了头,狼顾而视,他左眼中的那方同样穿了一身素白便袍的身影的肩头,少了那银闪闪的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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