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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被赶走了,高阳重新提笔,又觉得从前看着津津有味、颇受启发的书册满是乏味,看看砚池中的墨也快干了,高阳又搁下了笔。
竹君奇怪,不是刚刚还挺精神的?试探道:“婢子来为殿下磨墨罢?”
高阳摇了下头:“今日不想动笔墨了。”
“不如出去走走?”身为公主身边最有身份的宫婢,竹君不但要为公主办事,收拾琐碎,还兼着逗公主开心,不让她无趣的使命。
高阳道:“不去,遇上了个人,又要说遗爱,我都懒得搭理他们了。”
竹君不由好笑:“殿下喜欢驸马,他们要说就由他们说去,只是不知陛下定的婚期在那一日?嗯,纳采、问名、纳吉……六礼下来少说也要大半年呢,得准备起来,也免得到时忙手忙脚的。”
说得高阳更没心情了,房遗爱那事,她谁都没说,有点烦躁,又忍着:“这些自有专人打点,陛下之意不可度,我只等着便是,总不会让我吃亏的。”
竹君深以为然,她家殿下是绝不会吃亏的。高阳站起身,腿坐得有点麻了,竹君忙扶了她的手,在室中走了几圈,走到窗前,玉瓶中那丛阿武带来的名作“姚黄”的红牡丹娉婷袅袅。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高阳轻抚其中一瓣,花色鲜亮,触觉饱满,她收回手,问:“阿武最喜欢什么花儿?”
竹君想了想:“武才人给殿下送的什么都有,但她自己最爱的,应当是牡丹。”
高阳惊讶:“我都不曾闻说,你从何处得知的?”
竹君道:“有一回,在御花园中见到才人为殿下精心选花,她在一丛盛放的红牡丹前驻足良久,婢子见了,便上前问好,才人与婢子叹息,”她学着武媚娘的语气,“我家西河,众香精舍,下有牡丹,其之特异,尤为魂牵梦绕。”
高阳默然半晌,面上有了恼意,一跺脚:“洛阳牡丹盛于长安,等下回去洛阳……”语意不绝,其意昭然。
竹君顿悟,原来殿下坐立不安的,是因把武才人赶走了。作为善解人意的近身侍婢,她出主意:“婢子去请才人回来罢?”
高阳马上反对:“才不要!”刚赶人走又请人回来,太没面子了。
于是竹君就说了回公道话:“殿下常戏弄才人,才人皆是好脾气,从未有怨言,今日不过略走了会儿神,就被殿下赶出去,还不让请回来,真是可怜。”
高阳不满:“我何时戏弄她了?”
竹君道:“回回都是。”
高阳纠正她:“这是我看阿武喜人,爱不释手。”目含威胁地望着竹君,大有你敢反驳试试的意味。竹君明智地改变原来要说的话,言不由衷道:“正是。”
高阳奇怪:“你和她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阿武贿赂你们了?”
竹君没好气:“才人入宫有四年,家里带的银钱必是花销完了,才人俸米能有多少?恐怕也是紧巴巴的过的,就是有点余钱,也是换了好物来献与殿下,哪有给婢子们的道理。”
的确是这个情形,高阳对下面人收了谁的东西大致是知道的,竹君对她从无隐瞒,在这事上更是如此。那就更不对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见识得多,又受人巴结,眼界就高起来了。她安仁殿诸人个个眼高于顶,平时与妃妾打交道多有客气之语,是拘着礼数,偏对武才人,以竹君为首众婢,似乎都心甘情愿的与她交好。
高阳就说:“你们对阿武倒是亲近。不过她是才人,陛下嫔御,莫要失礼了。”
竹君很明白:“岂有失礼之处?婢子们并不敢与才人多说笑,”她顿了顿,又道:“不知怎么,婢子看才人,总觉她非久居人下之辈。”
高阳听了,不由好笑:“你当算命呢?”
竹君却正色起来,认真又严肃:“不是这样说的,殿下生来贵胄,无需看人脸色,婢子们却要懂得察言观色,看人总有一两分准头。”
高阳仍旧不信,竹君才多大,见过的人才多少?就有几分“准头”了?
竹君见公主不相信,不由着急了:“不止婢子这般以为,荣誉也是这样看的,荣誉还说,与才人交好有益无害,纵使看走了眼,也不过多陪几个笑脸罢了,总不亏的。”抬出了年长的荣誉来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高阳一笑而过。
竹君看公主的样子,也不知她是信了还是没信。
主仆这番对话翻入生活的巨浪中,不多久就淹没不见了。高阳在宫里闷得很,倒是晋王又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魏王跟房遗爱走得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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