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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景元六年,七月二十日。
上阳城里,天清云淡、凉叶初黄,正是一片素秋之景。
辰初时分,日光一寸寸漫过皇宫里的琉璃瓦、吻兽、廊柱、彩画……光影交错之间,日晷迫移。
安静幽长的永巷里,忽然“哒哒”地走近一辆双辕马车,在皇宫一侧的毓节门前蓦地停下,车帘一掀,婢女释香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抬头看看天色,长吁了一口气,连忙高高打起车帘,小心地把苏媺从车上搀扶下来。
苏媺,大齐朝礼部侍郎苏栯之女,年方一十三岁,是景元帝赵祚的爱女、后宫唯一的嫡公主——曦华公主的侍伴。
因为每日进宫太过奔波辛苦,苏媺得到皇帝特允,平日也居住在曦华公主的宣颐宫。只是这几日,她因家事暂时离京。
却不料,曦华突发高热,掌管后宫事宜的翮贵妃几次派人传谕,苏媺只得连夜赶路,才能赶在清早进宫。
此时,她望着一片巍峨煌煌的宫殿,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
轻风从毓节门里吹来,似乎带着隐隐的糜粉浮香,吹动了她鬓边的碎发,那张白皙娇嫩的脸上,现出疲惫之色。
释香俯身为苏媺整理被风吹乱的璎珞,口中忿忿不平:“这个翮贵妃,真把我们小姐当使唤丫头了!”
另一名婢女檀墨忙轻轻推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地界儿,还这般口无遮拦,仔细又给小姐招来是非!”
苏媺檀口轻抿,没有说话,再回神时,脸上已是一片和悦静仪。
她瞧瞧周身已然妥当,主仆三人急急朝宣颐宫而去。
宣颐宫里正一片肃穆,宫人们屏气凝声,连廊下金笼里的红子鸟也禁了声,失了往日的生气。
东暖阁里,曦华公主裹着柔软的卧云蚕丝被,睡得正沉。
宫女花照、叶萦站在苏媺身后,低声回禀着太医的诊断。
虽然已经用药两日,曦华仍低热未退,平日里白玉一般的小脸红晕如灼,额上汗珠细密。
苏媺拿帕子拭去曦华额上的细汗,轻轻掩上帐子,走进暖阁外的小花厅,在侧首的玫瑰圈椅上坐下。
花照抢在前面,殷勤地奉上茶盏。
苏媺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双唇,沉吟着道:“这病虽来得突然,但总有个先兆。这几日,公主饮食如何?”
花照觑着苏媺的神色,不敢隐瞒,只得硬着头皮照实说了。
“这两日,公主吃了几次金井里浸的凉瓜,又爱新鲜点心,三餐膳食却进得不香,只捡喜欢的吃些,其余的也就罢了。”
苏媺一听,不由气结。
“都什么时节了,还纵着公主贪凉?你二人是贴身侍奉的,即使公主发脾气、哭闹也该劝阻,怎能如此不晓事?”
花照还未来得及说话,叶萦已急着插嘴道:“小姐有所不知,前日,公主去逛御花园,遇上凤藻宫的人到园子里遛狗,那雪团儿冲公主狂吠,公主十分生气,撵着雪团儿要打,闹了一场觉得身上燥热,就脱了外罩的褂子,被风一扑就……”
苏媺闻听,心中起腻:又是雪团儿!又是凤藻宫!
再开口时,她却略微冷厉地看了叶萦一眼,道:“照你的意思,公主生病,要怪在一条狗的身上?”
“奴婢不敢,”叶萦面上一片委屈:“小姐是知道雪团儿的,凤藻宫的人分明就是故意……”
“啪”,苏媺将茶盏扣在一旁的花梨高几上:“糊涂!你如何知道别人是故意的?这是你一面之词,还是另有人证?你未能侍奉好公主,已是失职在先,又想推脱罪责于凤藻宫,若被贵妃知道,你还能有命在?”
叶萦语塞,额上不由冷汗涔涔。
花照忙跪下,膝行两步,叩首道:“小姐放心!昨日,贵妃娘娘已罚了奴婢们一个月的月俸,这一回,都是奴婢们失职,日后一定加倍细心,侍奉好公主。”
苏媺冷冷环视着众人,良久方道:“此事到此为止!若是谁敢再提旁言,我必禀告了庆妃娘娘,打发她出去!你们可明白?”
一众宫人们纷纷跪下,口中诺诺称“是”,只有叶萦神色凄惶、讷讷不语。
苏媺看着她,实在有些头痛。
这丫头本性纯厚,侍奉主子一向尽心,却始终不够灵透,难道非要吃了大亏,才能有点儿长进?
她思忖着,到底不是自己的人,不好太过苛责,只能起身把叶萦扶起来,温言点拨道:“你方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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