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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推,将他推到打开的折叠床,“威逼利诱这套,对我无用,你乐意跪,索性跪一年,也不能改变任何。”

    何佩瑜转过身,没有丝毫余地。

    良久,他嘶哑开口,“何姨,打扰您了。”

    陈渊握住门把手的一霎,她喊住,“老大。”

    他当即驻足。

    “江蓉是江蓉,你是你,从来祸不及子女。你若在乎自己的前途,总要权衡舍与得。”

    陈渊背对她,肩膀隐隐战栗,片刻,他走出病房。

    沈桢比何佩瑜的伤势重,由于倒吊坠楼,一度缺氧昏厥,先安排在脑科,后来转到外科。

    抵达三楼外科区,一队医护人员正查房,陈渊拦住一名护士,“沈桢在哪间。”

    “3床。”对方狐疑打量他,“家属?”

    他笑着,“算是。”

    “那个佩戴厅级警衔的中年男人不是她家属吗?”

    陈渊看向她,“经常来吗?”

    “陪护两天两夜了,那位先生自己也有伤,真疼惜沈小姐,相貌又英俊,在我们科室可出名了。”护士一边记录病情一边进入隔壁病房。

    走廊人来人往,大多是家属,3床的门外,天窗敞开半扇。

    刺骨的朔风灌入,他站在安全通道,迎着风口,点烟。

    他不清楚,沈桢是否愿意看到他。

    他又是否有资格出现。

    犹豫不决之际,病房门被拉开,沈桢拎着垃圾袋出来,四目相视间,她浮现几分错愕,“你...”

    陈渊碾碎发焦的烟头,“我...路过医院,顺便探望你。”

    “我挺好。”鞋尖磋磨着瓷砖,她垂眸,“你呢?”

    “老样子。”

    沈桢撩眼皮,“老样子是什么样子?”

    他闷笑,“不好不坏,按部就班。”

    她点头,“富诚集团的麻烦殃及你了吗。”

    陈渊并未吐露实情,“没殃及。”

    事实上,他也接到配合调查的通知,而且审查方是长安区局,不是稽查组。

    这象征至少有一个嫌疑人,口供中的同案犯涉及他。

    他猜测是郑智河或者靳桂。

    当初,扶持陈崇州上位,设局嫁祸,郑智河知情。

    靳桂混迹商海,同样是聪明人,董事局宣布陈崇州继任董事长,他立马察觉是诈。

    他伪装愤懑与不服,为陈渊鸣不平,正因他演技逼真,才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

    靳桂企图拖着陈渊一起入网,有这只大鱼挡箭,他这只小鱼自然有生机。

    这场内讧,俨然是最激烈的狗咬狗阶段。

    沈桢走向回收桶,丢在里面,又折返,“进屋坐吗?”

    他抿唇,在原地一动不动。

    房门没关,她安安静静修剪窗台摆放的花束,陈渊情不自禁跟上去,在一束香水百合旁,整齐码放着陈翎的制服与卡包。

    他目光落在上面,“是三叔留下的。”

    沈桢眼角一扫,“他喝粥不小心洒了,我洗完晾着。”

    陈翎原本打算自己洗,但他手臂旧伤复发是为救她和陈崇州造成,所以沈桢提出给他洗,还个情分。

    他当时脸色刻意而微妙,“洗衣服就还了?”

    “不然呢?”她狡猾无赖,“我亲手裁缝一件?”

    陈翎侧身回避她,解着皮带扣,“也可以。”

    沈桢不拾茬,装聋作哑,“三叔,我一共欠了你两条命,你欠我一条。”她掰手指数,俩拳头,交替一晃,“这次扯平了。”

    男人笑了一声,“你数学挺优秀。”

    她托腮,伏在床头柜,“我是数学课代表。”

    “油嘴滑舌。”陈翎将警服搁在床尾,“洗干净,允许你扯平。”

    彼时,陈渊陷入漫长的沉默。

    好半晌,他轻声说,“其实我很羡慕三叔。”

    沈桢擦拭包花束的彩纸,“羡慕三叔什么。”

    他低下头,苦涩一笑,“没什么。”

    她挽起窗帘,堆在暖气片上,随即拧开热水壶,倒一杯水。

    “沈桢,如果我的下场——”陈渊戛然而止,晦涩得难以启齿。

    她望了他良久,“你如实坦白,忘掉和崇州的恩怨,三叔一定不忍心,他会帮你。”

    “我不怨老二。”他盯着地面一簇光影,“倒是他该怨我。”

    沈桢把水杯递到他面前,“商场兵不厌诈,胜败皆是命,他也怨不得你。”

    “他一生活在我的阴影下,活在长房的压迫下。”陈渊眉间一团化不开的愁意,“沈桢,是不是报应?我赢了他一辈子,只输了他一回,却是无法补救的最致命的一回。”

    她仍望着他,“这回谁也没有输。”

    “不。”他眼眶泛红,“我输了。”

    陈渊知道,沈桢宽慰他,未必不怪他。

    他筹谋布局请君入瓮,在富诚萌发大地震的征兆,诱导陈崇州背锅了晟和集团的雷。

    眼下,沈桢又险些命丧江蓉手中,这样的深仇大恨,又怎能烟消云散。

    他和她,注定没有以后。

    陈渊最后的曙光,也一夕覆灭。

    ***

    下午,陈渊在陈公馆用餐,被一拨警员入户带走。

    到达长安区局的审讯楼,小赵推开4号房。

    扑面而来的寒气,阴森诡异。

    灼白的管灯晃晃悠悠悬在房梁,灯光下,陈翎的左臂包扎着白纱布,靠在审讯桌后,批阅案宗,气色有些苍白。

    铁门落了锁,锈迹斑斑的闷钝响,刺激得头皮发麻,“三叔。”

    陈翎抬眼,没回应。

    小赵示意他,“这里没有三叔。”

    陈渊坐在审讯椅,重复了一遍,“陈厅。”

    “第一次来?”

    他淡淡嗯。

    小赵放下挡板,离开房间。

    男人合住案卷,“始终没有探视你父亲吗?”

    陈渊嗓音低沉,“没有。”

    “为什么。”

    他胸膛急剧贲张,像一只猛兽的血口,吞噬,凹凸,再摧毁一般爆炸。

    “我恨他。”

    陈翎眯眼,“因为他不忠于你母亲?”

    “我恨他的所有。”

    桌后抛出一枚塑料打火机,连同一支烟,用细皮筋绑住,陈渊点燃,“他冷血自私,我和老二都是他的替罪羊,一个对亲生儿子漠视、牺牲的男人,他对妻子和情人只会更残忍。你是他的弟弟,在你决定从警之前,他分过你祖产吗?你在一线卧底,他担忧过吗?倘若你发生意外,他和二叔,乃至陈家,像彻底解脱一样,你的存在于他而言,是他畏手畏脚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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