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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乌刚想到这茬,卫宁却已经用墨心将巨石对切成了几块,随后极是轻松地将石头踹开,露出了下面的石制机括。
“……咳,你闹出这么大动静,不怕里面的人发现么。”
“那又如何。”
按时间算,如果计划顺利,此时墓室之中除了薛纹斛之外应当再无活人,他们闹出再大的动静也没什么。如若计划有变,护灵人觉察到了他们的计划,那不管再怎么小心,只要进入墓室寻宝,就不可避免地要打一场硬仗。
从来富贵险中求。
两人也不再废话,循着机括挖了下去,刨开层层湿土,终于看见了那被断木残根碎石堵死了的通道。
**
纹斛躺在干燥的稻草之上,冷静地看着给自己号脉的老者。
“师父,怎么样?”
杨梧急切地向自个儿的师父求证,得到的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这蛊虫,我也没办法。”
杨梧却并不肯就此放弃——
“怎么会没办法呢,师父你从前不是也被种过子母蛊么,可是武帝过世后您不还活着么,怎会……”
“我是被种过子母蛊,也确实活到了现在。”
梁樽摇头,
“可是你的师母,你的师弟,他们身上也有子母蛊,但凡我有一丁点儿办法,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孔善能将蛊王引为己用并不是巧合,因为蛊王世代都是为帝王培养暗卫而存在的。前朝之时服务于薛氏,母蛊种在皇帝身上,子蛊则种在暗卫核心人物身上。护灵人只是为亡人服务,掌握的也只是陵寝的秘密,而暗卫却是掌握着皇宫大内所有密辛,巨潮上下皆有把柄握在其手上,皇帝怎么可能让他们脱离自己的掌控。
所以历代暗卫头子都不得善终,梁樽是硕果仅存的一个。
“我当初只是答应你们跟过来看看,本想着五殿下种蛊时间不长,应当还有几分活路,可如今——他身上不止有蛊虫,还有孔善给他吃的活死人丹,再加上佛头喂他的定魂,这三样哪个不是至阴至寒的东西,混在一处身子早被亏空了。”
“师父!”
杨梧还待说,却被纹斛拽了拽衣角。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可眼神却总能泄出暖光。
“害梁大人白跑一趟了,纹斛在此谢过。”
梁樽垂首,
“本是老朽无能,五殿下客气了。”
梁樽的妻儿皆是因武帝而死,按理说应当憎恨薛氏一族,可对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他还记得他儿子在死前拉着他的衣角说,
“爹啊,活一天,就赚一天啦。”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后悔让儿子在世上受罪,当初不应该生下他,可儿子却总安慰他说,如果当初在娘胎里就放弃了他,那他一天都活不了。
虽然活着的每一天都很痛苦,可他仍旧觉得,活一天,就赚了一天。
他那时的神情,跟面前这个孩子一般无二。
“我当初也是侥幸活了下来,执行任务之时受了重创,被个老农救回去灌了几碗土方子,病根儿虽然落下一大堆,可阴差阳错的把蛊虫给拔出来了。”
他后来也想用同样的法子给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拔蛊虫,可妻子没能挺过来,儿子在拔蛊之前就死了,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前后脚死在了他怀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恕老朽直言,别说这法子对您不一定起效,就算是有用,按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挺得过来,内子虽是妇道人家,可她自幼习武身体强健,就是那样的人都……”
牵扯到从前之事,梁樽不愿多说,纹斛也不在此处纠缠,而是很有眼色地将话题引到别处去。
“纹斛有一事不明。”
“殿下请讲。”
“身种母蛊之人如何判断持子蛊之人的方位,又如何得知他还在世与否”
“这简单,同深入肺腑的子蛊不同,为了减少对种母蛊之人的损伤,蛊虫皆浮于皮肤表层,子蛊以寄宿之人的血肉为食,而母蛊却只需用鲜肉喂养即可。”
杨梧听着胃里一片翻腾,纹斛却是面不改色——也是,生于皇宫,这些东西早司空见惯。
“子蛊为母蛊所分产,每断裂出一条子蛊就会遗留下一条触须,触须所指方位便是子蛊所在方位,触须萎缩,则子蛊死亡。”
“若我把母蛊从那人身上削下来呢?”
梁樽摇头,
“母蛊一旦种下不死不脱,一旦离开宿主就会死亡,母蛊既死,子蛊自然不会独活。”
纹斛换了一条继续路心平气和地问,
“我把身种母蛊之人做成人彘放身边养蛊呢?”
梁樽继续摇头,
“母蛊随心而动,想除掉子蛊不过是一念之间。”
此路不通,仍有他法,
“那若我把母蛊的宿主弄成痴呆,不再知晓蛊虫之事呢?”
这回,梁樽却是再没摇头。
杨梧看着纹斛那张苍白和善的脸,收起了自己那点儿毫无用处的同情心——薛家人,果然没一个良善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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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善久不见阿乌发信,增派人手过去之后才发现通道被严重堵塞,一时半会儿也挖不开。
“这条通道也不知道有多长,照这个速度挖下去哪年哪月是个头。”
因着一早就知道要来挖坟,所以铲子箩筐倒是拿了不少,可就这么些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拿这地方没办法。
“孔大人,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人发现,未免夜长梦多,要不咱们干脆炸开”
“不可,此处离卫诚驻兵之地不远,将他引来就麻烦了。”
他不担心激怒佛头将薛纹斛杀了,这样反倒能叫卫宁不顾一切地同护灵人拼命,他怕的是佛头一怒之下将“藏宝图”毁掉,那他们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你能探查到纹斛所在的方位么?”
就在孔善犹豫不决之时,卫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卫兄弟的意思是……”
“如果只是从墓室上方穿个洞,墨心倒是可以一试。”
卫宁说得随意,孔善却是不敢轻信,他本就多疑,尤其面对这决定前程最关键的东西。
“我只能大致判断,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卫宁不强逼,只是适时表现出了对纹斛安危的焦虑,孔善再三保证纹斛活得好好儿的才将他安抚住。时间继续往后推,通道的疏通工作仍然缓慢,渐渐的,孔善也坐不住了。
从来富贵险中求。
拼了。
“留一半儿的人马继续疏通,剩下的跟我来,阿乌,你在这儿守着!”
“是!”
夜色已深,广阔的平原上只剩下马蹄声,人人闭口不言,单盼着这一趟能叫他们一步登天。
有了钱,才有天下!
孔善行在最前方带路,左右是两名身手极好的护卫,卫宁被远远隔开,随时有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从头至尾,他根本没往孔善那儿看一眼。
“呱——呱——”
夜鸦惊起,马儿甩了甩脖子,继续朝着目标走去。
有纹斛在的地方,就有薛氏的宝藏。
“这是什么虫子的声音”
“像是蛐蛐儿。”
“听着有些怪。”
“你还管得着蛐蛐儿。”
队伍里也不知哪两个来了这么一段对话,一个小插曲,并不影响前行的步伐,这一路蛐蛐儿的叫声一直跟着,渐渐的,再怪也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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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梧细耳听着外头的声响,这是他们姐弟两个打小琢磨出来的传信暗号,梁樽听了这么多年也没搞明白到底哪声是怎么个意思。
“杨靖说什么”
杨梧一边继续竖着耳朵听,一边回答梁樽的话。
“人来了,五十三个,除了孔善之外个个儿都是好手,孔善身边穿蓝衣服的那两个要尤为注意。”
“还有……”
杨梧吹响了竹哨再次确认了一番,
“母蛊种在孔善左手的小手臂内侧。”
**
再往前,触须的方向便是反向了。
孔善反复换了好几次方向走,终于确定了位置,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卫宁身上。
“你答应过得手之后就放我和纹斛离开。”
视线穿过人群,直直地锁定住了孔善。
“这是自然,善向来言而有信。”
“我如何信你。”
这话倒是问得孔善有一瞬的心虚,不过片刻便找到了解决方法。
“薛兄可没跟你说过要防着我,再说——”
孔善笑得甚是寻常,
“卫兄弟有得选”
信他,薛纹斛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不信,薛纹斛现在就得死。
这本来就由不得他选。
卫宁猛然拔出墨心,携裹着千钧怒气直直劈向孔善,旁人皆是大惊失色,唯有孔善自己仍旧面容不改,笑嘻嘻地回望着卫宁。
他料定了这人不敢。
果不其然,剑锋在劈下之前转了方位,孔善分毫无损,他身边的蓝衣护卫却被生生削去了一条胳膊。
“如果纹斛死了,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孔善抬手,
“请便。”
身旁的护卫早已脸色惨白地捂着伤口蹲在地上,紧要关头失去了一员强大的助力确实让人窝火,可是卫宁受了这样的刺激不找地儿发泄发泄也的确不可能。
若是他坦然接受,反倒该怀疑他别有用心了。
伤员自有人负责料理,其余之人,都将目光汇聚到了卫宁手中的墨心上。
染血的剑锋,煞气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