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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叫:“救命啊…你们快来救我…”
张培立头都不回,一气划到岸边,才弃船上了石台就闻脚步声,下意识地回身找能藏身的地儿,可就近除了荷叶…目光掠过荷叶,身子不由一顿,猛然回望,与一双冷目对上。
那冷目就掩在被顶起的荷叶下。吓得他忙往岸上爬,迎头撞上楚陌、杨凌南几人。
楚陌眼不看他,一脚踢向他的右腿膝盖骨,凤目盯着湖中竖在骆温婷身侧的那根柴棒子。
一声痛呼,张培立倒地抱膝打滚。同时杨凌南也逮见了藏在荷叶下的人,一跃翻身而下,那藏着的“水鬼”一下冲出河面。楚陌凤目一凛,抽剑跃起横扫。血落碧绿的荷叶上,极醒目。
河中骆温婷再呼救。顾立成一看,那柴棒子不见了,再闻脚步声来,沉声道:“有鬼,圈了千丽庭。”音未落,他就跳到岸下石台上,拿了桨当鱼叉击向涌动激烈的荷叶。
汪香胡同,吉安用完午饭,才要带小虎子出屋在廊下走走,就见守门的婆子急来。
“夫人,方管事让我禀了您,京机卫圈了城西千丽庭。侯爷有事忙,要迟些时候回来。”
花朝花夕出府至今也未归来,吉安蹙眉,那骆温婷约她在千丽庭见,企图不是一般大。不由打个冷隔,她这小命,怎那么多人惦记?
“啊嗷,”小虎子两眼眯达,乖顺地趴在娘怀里,嗦着小手。
要睡觉了,吉安垂首,笑着将他小手拉了出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日,直到天黑,她才把几人等回来。
楚陌面上无异,花朝花夕一身湿透,回屋去换衣裳。
上前摸了摸楚陌的袍子,也有点湿。吉安让厨房备水,拉他进里间:“骆温婷呢?”
“溺死了。”
吉安脚下一顿,竟也不意外。
楚陌没见到小虎子,想该是睡了,从后抱住媳妇:“骆温婷不是自己溺死的,是我们赶到后,藏在水里的人将她拖进水下,溺死的。随后津州骆家被圈,发现骆张氏早死在屋里,身子都僵了。伺候她的下人,也有三个没了命。”
吉安惊愕:“被杀?”
“嗯,骆氏嫡支已全下了大狱。”楚陌不觉高兴,因为今天他切实摸到了背里那些人是要吉安的命:“张培立也在千丽庭,千丽庭被圈不过一刻,张仲就赶到了。张培立交代,骆温婷提到了梁启绢。”
“张仲把他带走了?”
“哪带的走,张培立现在大狱蹲着。”
吉安轻缓气,等厨房水送来,转身给楚陌脱衣:“你跟我说说前朝余孽吧。”之前不问,是觉事关重大,她晓得太多未必好。但此刻,她想了解清楚。
抚摩她的颊,楚陌柔声道:“不要怕,我会护好你。”
“我知道。”解了袍子,吉安推他去浴房:“梁启绢岁数跟进奎文差不了多少,她是抱琴女的人吗?”
进了浴房,楚陌自脱了里衣,坐进浴桶里:“说抱琴女得从前黎朝说起。前黎朝末帝一共有十一子九女。被杨小爷撞见的独眼老僧是末帝第六子,名黎应岷,他是黎朝最后一任国师凡尘的弟子。凡尘与我师祖正同一脉师承…”
吉安轻巧地卸了楚陌的发冠,认真听着话,在心中理着关系。
“黎永宁一出生因‘四爪蟒’被送去了暮沉山别院。”楚陌用水瓢舀水往身上倒,将自己知道的都细细道出。
“凯景三年的九九重阳,老和尚一夕间失尽所有,这五十六年,痴了三年,教导我十三年,旁的时候,他都在自渡在游历,在追踪黎应岷和黎永宁。可天下之大,他一己之力实在微薄。”
吉安给他搓洗,一双蛾眉紧拧:“你再给我说说永宁侯世子几人出京抓到的那些棋子。”
“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各种蹊跷凑到一块,全似了梁启绢、黄隐语那般。要么顶了她人身份,要么卖身葬父葬母,要么就是救他人于为难,结良缘。”楚陌趴到浴桶边上看媳妇。
吉安发现一个问题,不说独眼,单说黎永宁,除了九九重阳之变和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其利用的几乎都是女子,着手的亦大多都在后院。
从梁启绢到黄隐语,再到针对她。这黎永宁的手段,卑劣恶毒,她就没想过那些被利用的女子,一旦事发,面临的就是夫离子散。
“梁启绢的两个儿子多大?”
“一个二十有一,一个十八。”
黄隐语跟了祁中垣快十年才要孩子,梁启绢与费還成亲不晚,但孩子…吉安察觉楚陌盯着她:“怎么了?”手伸进桶里,水没凉。
“我在洗澡。”楚陌提醒,她手都伸进水里了,也不摸他一下。
吉安眨了下眼睛,有点不明:“嗯,我在帮你洗澡呀。”有什么不对吗?拿了他手里的瓢,舀水往他头上倒,准备给洗头。
“你心无旁念。”楚陌抹去脸上的水:“我们才成亲两年。”
“不是正说事吗?我心思这会全在姓黎的两老妖身上了。”吉安冤得很:“骆张氏死了,张仲就没话?”
楚陌由着她在自个头上揉:“什么话?牵扯到前朝余孽,张仲若不想把张家赔进去,当避嫌。张培立…”想到那艘靠岸的小船,不由冷嗤,“比骆斌云要凉薄。”
“不凉薄,他就不会明知没结果,还跟骆温婷牵扯不清。”吉安俯身亲了下她男人:“你是个好的。”
“多谢夫人夸赞。”楚陌扬笑,高仰头:“再亲一下。”出了今天的事,雍王府那两位也就快了。他无意与谁为敌,也不主动招惹。但动了他在乎的,他亦绝不放过。
满足他,吉安还有一点想不通:“既然已知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是人祸,也晓对方如此丧心病狂是为了什么,那皇上怎不将事昭告天下,分裂黎永宁、黎应岷的势力?”
“这事没你想的那般简单。首先目前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三十年前的瘟疫确是人为。黄隐语在暗卫手里,遭了多少刑罚,她一句没吐。梁启绢逃了,进奎文进诏狱那天就受了刑,同样一字未漏。”
在御人方面,黎永宁是有点道行。楚陌笑笑:“另,这事关乎康宁、昌平两代皇帝的圣名,皇上就是想下罪己诏,昭告三十年前的事,也得慎重。”
懂了,不能承认康宁、昌平两帝无能,好糊弄。瘟疫那么大的灾…吉安给楚陌揉发的力道又重了稍稍。不过也不怪,谁能想到世上还有黎永宁这般没人性的人。
“最后一点,黎永宁的那些死士,应都是从小培养。多小?他们是否是出自闳卫府,还记得幼时多少事?这些皇帝都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们都忠心于黎永宁。”
吉安一把推开楚陌:“你自己洗吧,我去看看小虎子。”越听越恼火,被害得家破人亡了,还认贼作母,为她生为她死。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怜更残酷的吗?
楚陌看媳妇重踩地大甩膀子出了浴房,一脸无辜,嘟囔道:“那些都是黎永宁干下的。”不是他。他还没说最糟心的一点,就现在,连老和尚都画不出黎永宁的像。
未事发时,皇上曾派人潜入进府,看了进奎文之母,也画了像。可之后发现,画像上的老妇人,根本不是黎永宁。
这夜京里不少人家灯不熄。张家两副薄棺,将骆张氏和骆温婷收殓,埋葬在京郊三封岗。吕从庸不在京里,吕家家门紧闭。骆氏那些没下大狱的旁支,个个是避之不及。
嫡孙在刑部大牢,张仲强撑着想法子。天才麻麻亮,张恒平一身露水冲进书房:“父亲,宏医馆的馆主死了。死状和骆张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一般,全是一着毙命。”
“晚了一步。”张仲拳捣书案,恨极。没法子了,他得立功填补培立那小畜生犯下的过,一咬牙提笔:“我手书一封,你亲下江寕找臻明书院江叔臻,请他助你寻梁启绢那两儿子。”
“江叔臻?”张恒平犹豫:“他会帮忙吗?”
张仲笔下一顿,只瞬息又继续:“江叔臻耿直严明,寻费远光费远阳,擒黎永宁,也算是国之大事。他会将私人恩怨放一边的。”
“但愿吧。”
张恒平拿信才走,张恒安又匆匆来:“父亲,雍王妃及其妹死了。”
书房里静默片刻,张仲闭目叹息:“谁也不敢沾前朝余孽。”雍王倒是利索,将谢家两女一次送走。名头都是现成的,姐妹争宠,相残相杀。
也许从谢紫灵进雍王府那一刻起,这一切就算计好了。
楚陌醒来,身旁已无人,翻身看妆奁,有些稀罕。他媳妇竟坐在镜前描眉画红,静静看着,不打扰,心里还很期待。
吉安画了眼线,又将眉尾描长,拿了胭脂花片,放到唇口重重一抿。再松开,粉淡的唇,已红得跟涂了血似的。照着镜子,稍加修饰,烈焰红唇完美。在眉心点了朱砂痣,再把头发理一理,起身转向楚陌,抬手翘兰花指半遮脸,妩媚一笑。
“你看我像不像乱世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