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屎尿都往你头上栽。娘疼死了…你就这么走了,娘可怎么办呜哇…老爷,你赶紧回来……”
耳里充斥着哭嚎,谭灵芷微颔首,留意着信旻。今日回去,估计黄氏又得恨了。吉家在州府没产业,人来了,是她做了安排,请他们到娘在西区的宅子里住。黄氏是前天才赶到。昨日她去给吉大伯、吉二伯请安,其就差没当着面儿甩脸子。
吉欣然的死,她也摊上点罪。谁叫她住在州府,又是知州的孙女?怪她没护住大姑姐。
谭灵芷也不气,拿黄氏当笑话看。哭嚎半天,一句有用的话不说,全让大伯娘、二伯娘在前杀,她可真会讨巧。
她多伤心?谭灵芷不清楚,但忧心黄氏肯定是有,忧自个的以后。毕竟最向着她的闺女,没了。刚詹母那般说话,黄氏作为吉欣然的亲娘不该冲上去撕烂她的嘴吗?
人都死了,还毒妇、丧门星地叫,詹家就这样了事的?她是尚没嫁进吉家,今日这场面不好开口。若…自个是信旻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定要问问詹母,有没有善待过吉欣然?
婆母不慈,也是恶因。所有过都栽在死人身上,哪有这样的理儿?
既然詹家老太太和詹父来了,谭灵芷还是想提醒一句:“大伯,姐姐去了的事,是不是该往京里送个信?”
跪着的詹云和,眼睫一颤,他是万万没想到悦儿会疯得杀了吉欣然。妾室杀妻,足够御史台弹劾他了。
詹家老太太提了拐杖就冲进了屋抽打儿媳:“你哭什?云和不喜悦儿,直说拿她当亲妹妹,是你…都是你这蠢妇,为了一己私利,给孩子下了脏药。没有这出,孩子房里干干净净,都和和睦睦。我的欣然啊…祖母太心疼了……”
祖母自爆家丑,斥娘不慈…詹云和嘴里泛苦,他娘确实不慈。
吉家几人没想其中还有这事,原来詹云和和唐家女儿好上,是因被亲娘下了脏药,不得已为之。谭灵芷看着这出戏,人老成精,想必是来朝云院时就已经思虑好罪过谁背了。
被母如此对待,詹云和倒成可怜人了。
京里,杨小爷闷了不少天。漠辽大军压境,家里气氛凝重。他也担心祖父和二叔,焦急地等着楚小叔、楚小婶回京,想问他们拿主意。好容易把人等回,估着小楚府差不多拾掇好了,牵了从西北运回的小马驹找上门。
吉安正给楚陌缝衣,门房来报说前头杨小爷来了,赶紧让辛语去请进来。两月余没见,小墩子都瘦了。
站在西厢檐下观棋的楚镇中,欢喜小胖子,瞧他牵着匹小马驹,更觉顺眼。男娃子,就该这么样。正下棋的楚陌,看安安步下台阶迎杨小爷,立马丢了子,快步过去截下杨小爷。
“你怎么把马牵进院子里了?”
“楚小叔,”杨宁非眼里泛泪光:“我担心祖父和二叔。”
楚陌抠走了他紧握着的缰绳,交予辛语,让她将马送回永宁侯府:“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有此工夫,还不如多蹲两刻马步。”
“可我就是忍不住会担心。”杨宁非蹲下身,双手拖着下巴,抽抽噎噎了起来:“老太君都愁得吃不下饭了。我娘说二叔还没成亲,我爹想叫二叔回京,换他去。他说他膝下有子。在京机卫南大营的小叔,前儿还偷跑回来,他想去辽边找祖父…我好想快点长大。”
吉安上去捏了捏杨小爷的小道髻:“你要相信你祖父,他是历经百战的大将军。”每年寒冬来临,漠辽胡子就会打马挎弯刀踏过衡满河,南下抢掠。永宁侯镇守西北边境,负责整片辽边安宁。
说他历经百战,是一点不过。
“可…可我最近总做梦,梦到我祖父身陷火海。”他都不敢跟家里人提,仰首望向楚小叔:“朝里好些人都想你去做监军,你带上我好不好?”
“你祖父、二叔不会有事,老和尚在辽边。”楚陌毫不怜惜,拎起他就往府外丢。哭哭囔囔的,他媳妇看多了,万一再生出个哭包,他找谁去?一回头,就见西厢屋檐下几双眼睛盯着他。
楚镇中沉着脸:“北边要打仗了?”
皇帝急召他回来…吉忠明想到善之之前说的“切磋”,心不由地往下坠。刚那小娃说监军…善之要去西北监军?
倒是吱声呀,周老管家都急死了。吉孟氏上去扶住闺女,看样子她是早知道了。
“嗯,漠辽三十万大军已经压境了。”楚陌瞧几人变了脸色,勾唇笑之:“最多三天,我就要携旨启程。”皇帝的密旨都准备好放龙案上了,还能晚吗?密旨一到西北,永宁侯就不会再守…借战诈死,领有数的精兵往南徽。
这是一盘大棋,下赢了,新帝的龙椅就坐稳了,其他小打小闹都翻不起大浪。
“安心去吧,我帮你看着家里。”吉安抓住他的大手。楚陌回握:“等我回来,咱们就换大宅。”他看上老和尚亲王时居的贤王府了。
“那你要用点劲儿了。”楚镇中恨自个年事已高,不然定领那帮子老兄弟再赴辽边劫胡子。这次不为银钱,只想拥太平。
杨宁非匆匆跑回松宁堂,将楚陌的话说予老太君:“老和尚是谁,他很厉害吗?”
“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厉害极了。”老太君抱着曾孙,开始给他讲古:“前朝末帝昏庸暴戾,十年八次增赋税,豢养男侍,骄奢淫逸……”
这夜的京城多少人未能安眠不可知,只晓翌日东午门外百官多是眼下泛青。楚陌几乎是踩着鼓声来,未站定宫门就开了。杨凌南回首望了一眼,心里滋味难言。
不出意外,楚陌赴西北监军的事今日就会定下。西北…漠辽三十万大军,他父对阵都未必能胜,楚陌…能活着回来吗?
老太君说程隐太子现就在辽边,这是目前他听着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可程隐太子也年近九旬了,他不能再上马赴沙场点兵了。楚陌顶得住事儿吗?
太和大殿里沉寂,楚陌滴水研墨,神色平静。张仲依旧站在文官首位,他也不避着,对楚陌流露出极为欣赏的神色。
楚陌连抬首望一眼的兴致都没,墨研好,闻太监唱报,“皇上驾到。”
百官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着一张脸的景易快走到龙椅,坐下抬手:“众卿平身。”
“谢皇上。”百官站起,尚未退到殿旁,就有三两大臣争先出列,其中就包括张仲。不过他没能抢到先,宗人令恭亲王大言:“皇上,皇太后斥您不孝,昨夜在太极殿哭先帝,诉您有负天下百姓。您可有什话要说?”
不等景易开口,礼部给事中朱林接上话:“皇上,白日见六品小臣,实不该紧闭清乾殿殿门。外界流言已甚嚣尘上,皇上应慎行。”
张仲再言:“皇上,现楚修撰已经回京,监军之事是不是该有定论了?”
“皇上,”楚陌看向朱林:“容下臣问礼部给事中朱大人几句话。”
“准,”景易今日带了他父皇的碧玺珠串,捻着玩,眼底是从未有过的黑沉。
朱林持玉圭的手收紧,早闻新科状元巧舌如簧,今日他定要让其哑口无言。百官屏气,皆等着,这朱林可是出了名的善辩,不知在楚陌手下能过几招?
搁下毛笔,楚陌问:“朱大人,我不在京里两月余了,不知外界又多了什么流言?”
“楚修撰会不清楚?”朱林嗤笑,满是不屑。
楚陌蹙眉:“清楚还用问你?”
“你做过什么,心里没数吗?”
“活了二十一年,我做过的事数不胜数,不知你指哪一件?”楚陌也不去看旁人,就盯着那长脸朱林。一个从六品礼部给事中,小官大胆。他有点信皇帝所言了,这些人都没把新君当回事。
朱林瞄了一眼殿上,目光扫过站在前列身着团纹冕服的几个王爷,右眼皮抖跳了两下,心里镇定:“你来见,皇上都屏退左右。昨日更甚,竟闭殿门近一个时辰。”
“这犯了那哪条律法?”
“没违律法,但不合规矩。”
楚陌轻嗯了一声:“什么规矩?”
“皇上为自身安危,见臣子不该屏退左右。”
“这是谁定的规矩?我怎么没听说过?皇上召近臣说密事,不得屏退左右。你能确保那左右的心是向着皇上的吗,嘴能完全对外闭上吗?”
“楚修撰何必装糊涂?你算哪门子近臣,最多就是个宠臣罢了。”朱林直斥:“你媚君惑主,搅乱朝纲,现最该做的不是在此与我对峙,而是该跪地自请戴罪立功,赴西北监军。”
楚陌敛目:“赴西北监军可以,但不是戴罪立功。你说我媚君惑主,可有证据?无凭无据,我倒要问问吏部,这样的给事中是谁授的?红口白牙污君清名,言无根据,胡乱扯皮,谁给你的胆?我再问你一句,京中有何流言?”
“我乃君子,那样的脏污之言实在说不出口。”
“你说不出口,那就指出你都听谁说过流言,让他来说。”楚陌弯唇:“我也很好奇是什么脏污之言。皇上乃天子,坤宁宫住着皇后,皇后宫里还养着大皇子。我亦有心悦的妻子,自为官以来行事坦坦荡荡。
你说皇上见我都屏退左右,却忘了我见皇上都是在清乾殿。除却昨日,之前几回先帝、御前首领太监也在。如此浅显的事,你一个礼部给事中却辨不明,用你这样的人,前吏部尚书严启,前吏部侍郎葛铭已都是失职,都有罪。
现在我也予你一句忠言,趁着能喘气,尽早戴罪立功说说朝中还有谁在传?”
朱林心里慌了,右眼皮不住地跳。
对,就该这么抽他们。站在兵部尚书后的魏兹力,兴奋地咬着牙。暗里叫嚣的那些人呢?快点都出列,别为难朱大人挨个点名了。看皇上会不会剁了你们?
等了几息,景易幽幽道:“沉默如此久,看来朝里不少人都在传。朕听你们说了几回了,一直不明到底是什么流言。政务繁忙也没心问,想流言止于智者,不料是朕天真了。”
“皇上…”朱林想说什,但却被景易抬手打住:“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不说实话,那么这也是你最后一次开口了。”
音一落,御前带刀侍卫已出现在大殿之外,立时间满朝噤声。朱林扑通跪地:“皇上饶命。”
“这就是你要对朕说的?”景易大眼一凛,不再犹豫:“剥去他的官服,拖到午门外乱棍打死。”
“皇上饶命,臣说臣都说,”
“金口玉言,你已经没机会了,拖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