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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才生产了的唐悦儿喝,致其血崩的事儿。
楚陌是一点不意外,将信折好塞回信封里:“一个才出生十日的婴孩染上伤寒,一般大夫都不敢用药,估计难保。”
“唐悦儿都不能生了,吉欣然竟还去动的孩子。”吉安觉她真的是疯得不轻:“那孩子现在就是唐悦儿的命,要是保不住,唐悦儿能要她偿命。”她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如此歹毒,她害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年岁尚小不知事的欣欣和小豆子。
“詹云和呢?”
楚陌给媳妇倒了杯温牛乳:“你不觉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双目一紧,吉安顿住,虎毒不食子,詹云和…为了前程,他还真不会不舍得。一个庶孽占着长位,于他不是好名。他也不需要脏手,冷眼旁观,就可连带着讨厌的嫡妻一并除去。
聪明…但也是真狠。另,吉欣然既然备了上好的藏红花了,想要唐悦儿母子双亡,大可趁唐悦儿生产混乱时下手。为何要等唐悦儿诞下孩子之后再动作?
她不以为是吉欣然寻不到机会。有唐悦儿的大损在前,詹家该早对吉欣然有防备了,那怎还能让她得手害到孩子?
说明了一点,詹云和没想让孩子活。估计孩子才生下时,吉欣然未必想要他死。之后因何改变主意,那就得问问詹云和做了什么了?
“看来短时间里,我在京城是见不着吉欣然了。”
也许是永远见不着了,楚陌深知老和尚的本事。他说一个人命不久矣,那定是阎王早等在门口了。
此刻齐州詹府里已是一团乱,喜雲苑里尚未出月的唐悦儿,披散着没有光泽的发,死死抱着无生气的婴孩,哭得嘶声裂肺。头戴扶额,拄着竹杖的詹母唐氏,攥着帕子捂着嘴亦在痛哭:“冤孽啊…”
她后悔了,当初不该走这一步的,害苦了她悦儿,那个毒妇…毒妇!
紧挨着喜雲苑的朝云院里,吉欣然怒目瞪着詹云和:“要和离?你别做梦了。”泪在眼眶里打转,“心疼了?我大度容下庶孽了。你是怎么对我的?抱孙不抱子,你夜半听到一点声响,都觉是婴儿啼哭,慌得连件外衫都来不及穿,就跑去喜雲苑,一待一夜。”
“悦儿诞子不过十日,你觉得我能对她做什么?”詹云和眼里爬满了血丝,面色晦暗,左手里紧抓着墨迹才干的和离书。
“不做什么,为何要待一夜?”她没想弄死那孽种,是他们逼她的,整个詹府上上下下都在逼她。扯唇笑着,她是妻,喜雲苑那位是妾。听听那些下人怎么说的?詹府有后了,那算什么后?
孽种罢了。
“你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詹云和看着她,直觉自己当初是瞎了眼。
“我为什么要悔过?”吉欣然呵呵笑着:“唐悦儿是妾,妾通买卖。我打死她,都没罪。”谁叫唐家犯贱,送女儿给人当妾?
詹云和点点头:“好…好,”左手一松,和离书落地,“你不同意和离,那我只能休妻了。”
休妻二字若晴天霹雳,打在吉欣然头上,他说什么,休妻?
“你配吗?”
“我配不配不用你来评断,倒是您,”詹云和上前半步,冷目与她对视:“歹毒若蛇蝎,不配和离书。”和离,只是念及吉家那两个懵懂小女儿。是吉欣然不识相。
他还强硬上了,吉欣然半掩嘴大笑:“哈哈…你算什么东西?休我,”笑得前俯后仰,“今年休我,明年再求着我回来?你觉得我会回来吗哈哈…做梦,你詹府什么门第?”
“你疯了。”
“疯的不是我,是你。”吉欣然面上的笑一下子全无,咬着后槽牙狠厉地瞪着詹云和,眼珠子都暴突出眼眶了:“你人在家里,知道京中发生的事吗?”
詹云和看着她不语,脑中尽是吉欣然一直以来泄露出的怪异、矛盾。樟雨嬷嬷为何病,是他让她病的。一个内宅妇,竟敢参与赌博,赌的还是江崇清为传胪。
怎么,她也觉得他不堪为传胪?
“很快楚陌就要去西北监军了。”吉欣然盯着詹云和,见他神色平静,心里不快极了:“他会弃笔投戎,得封侯爵。”终于惊了,“你凭什么休我?我可是手握重兵的宣文侯…内侄女。”
细品吉欣然的话语,詹云和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他看过志怪话本,有人一觉梦三生,有人死而复生…吞咽了下,故作不信的样儿:“手握重兵吗?那我更该休了你。有一位手握重兵的侯爷姑父,我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岂不全白费了?再是贤能,君王也不敢用。”
吉欣然呆了,她从未想到过这点。
楚陌会弃笔投戎?不知为何,詹云和直觉此会成真,口中发干。刚吉欣然说“宣文侯”,文侯?新帝还真是敢封。
骆斌云…詹云和眼神一晃,吉欣然曾引导过他。他当时有多想,但想到谭志敏追查数年无果,便歇了心思:“说楚陌得封侯爵,内阁同意吗?骆斌云还没踪影,张仲同意吗?”
吉欣然木木地道:“不同意又能怎么样,谁能指认楚陌?找不到骆斌云,就无法断定他是死是活。一个个都拿他没有…”突来一声嘶叫,她本能回身。不等看清,一披头散发的疯子已到跟前,腹间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刺入她肉里。
“悦儿,”詹云和瞠目。
“哈哈哈…偿命偿命。”唐悦儿双目通红,像厉鬼一样,抽回刀随手一扔仰头大笑:“哈哈哈…乖宝,娘给你把毒妇杀了,你别怕。”凭空似抱襁褓那般抱着,轻声唱起摇篮曲。
看着吉欣然慢慢倒下,血激涌很快就侵染了一大片。詹云和心猛烈跳动着,一时难以决断。詹父詹母已赶来,均被吓得愣在了屋外。
她…她好像要死了?吉欣然手紧捂着腹,滚热的血烫着她。她…她才十八岁,怎么就就要死了?想要呼救,可嘴张开却发不出声。眼前渐渐迷蒙,光亮慢慢溃散,黑暗袭来。死死撑着眼,告诉自己不能闭上。一滴眼泪滚落,黑暗吞没最后一丝光亮的瞬间,她隐约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皇上,臣以为吏部侍郎詹云和,多年来恪尽职守臻于至善,举人唯贤,堪得大用。”
“詹侍郎确实当得尚书。”
“是吗?”
楚陌,一听这声音,吉欣然就辩出了,是他。为什么詹云和成了吏部侍郎?捂在腹部的手,还能感知到血在外流,只流得不凶了。
“宣文侯?”
“今天日头是打西边出来的,你竟不用朕三召四请主动进了宫里?”
“臣听说吏部尚书严启告老了,内阁支持直升詹云和,甚觉可笑,才赶紧进宫拦一拦,免得一着错举污了皇上的圣明。”
“噢,你又知道什么了,说来朕听听。”
“刚朱大人说詹云和恪尽职守臻于至善,举人唯贤。可据我所知,詹云和在吏部就任期间,三次提拔其岳父吉彦。一挂尾的进士才十五年就升至四品知府,关键这吉彦…还曾被母告过…不孝不悌。母死后,也未守孝。”
“宣文侯爷不知,吉彦母亲不慈,恶待其妻女……”
“不用你废话,我既然来了清乾殿,就是已经将事查得清清楚楚。吉彦妻黄氏,一小镇书肆掌柜的女儿。在闺中时喜读书,常跑去书肆……闺中时不哭,分家后一夜成长,行事大方利落,独独未分家时日日哭泣。皇上,您说她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心思奇巧。”
“是奇巧,欺了婆母不说,还借此不费一个铜子就了结了吉彦的父母恩。再说吉彦嫡女,也就是现詹云和的妻子,三品诰命了。宫宴时,皇上该见过,臣给您带来两幅画,您瞧瞧。”
“这位是谁,与詹吉氏有八分像。”
“是吉彦的亲妹吉安。您再看看这一幅,这才是詹侍郎妻子的真实样貌。”
“呵,完全就是两个人。本来样貌也清秀,为何要学起她姑母?”
“这说来就话长了。吉安腹有诗书……黄氏截了詹云和的信,与女儿说若你想与云和和和美美过下去,你小姑就必须见不得光。那谭東身子已坏了,他会死死地看着你小姑。
我多年前在齐州府见过吉安,谭家父子将她送来伺候我。她与我师父有故,我同她对弈了一夜,甚觉可惜。她若是男子,定不比江崇清、谈宜田差。那天之后一月,吉安逝了。士可杀不可辱,她为谭東妻,谭東却将她送往他人榻。
皇上您说吉安之殇罪在谁?”
“黄氏母女真是恶极。”
“詹云和就没罪吗?若没罪,那就是他连枕边人都没看透,如此又怎堪为吏部尚书?有罪…他冷眼旁观黄氏母女行恶,品性下层,不堪为官。至于吉彦,纵妻欺母、行凶,乃大不孝。父死母丧,皆不能瞑目,凌迟处死最适合他。”
“宣文侯爷,口说无凭,你得拿出证据来。”
“迟陵县枣余村上了年纪的村民都可为证,黄氏父兄也都活着,他们可是享足了黄氏母女的福。谭家发配到辽边的人还没死绝。哦…对了,黄氏在吉彦为官期间,敛财高达二十万两银,其中大半进了詹府。朱大人,还要我举证吗?”
“侯爷问皇上吧。”
“朕不太信呢。”
“这个简单,皇上抄了詹府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还是善之懂朕的心思。”
“若罪名证实,皇上打算怎么办黄氏母女等一众人?”
“善之以为呢?”
“发配辽边,正好辽边有大片荒地要垦。”
詹府后门,站着一独眼老僧,上望着天,面上阴沉。那人竟死了,他就晚来了一步。没她,镇在七杀命宫里的那颗吉星,命势怕是要更强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