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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了,“南风军镇守在南徽一带,蛮夷是怎么入内的?南风军死伤多少,蛮夷死伤多少…”
“楚陌,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赵子冉不喜欢他的问话:“当前最该做的就是想法子筹军饷。”
楚陌语调平缓:“现在不问,是打算等赵将军大败后再问吗?蛮夷突破边境屠我三村,赵将军在哪里?南风军呢,是不是全在海上扫倭寇,护海云阁的海船?”
“一定要现在说这些?”赵子冉大吼:“南境都没了三村了,你还想没多少?”
“这就要问赵将军了。”楚陌跪地上请:“太子殿下,既然国库空虚,南境又急军饷,下臣以为您可以向赵家先借五百万两白银,救一下急,等秋粮下来之后再考虑还。”
朝野震荡,楚陌在说什么?唯景易双目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草一般,热切地看向赵子冉。
“殿下,五百万两白银啊,小小赵家哪里有?”赵子冉心慌了。
楚陌敛目:“赵家有,海云阁一年的进项就超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赵家也应当借,没有南风军的护卫,海云阁的海船怎可在海上自由来去?另外,此次南境失守,赵将军罪责难推。”
沈坦闻到了腥,立时附和:“臣以为可,秋粮还有六月就下,今年年景好,想来该是还得起这笔银的。”
好你个楚陌,真不愧是方圆大师领出来的。杨凌南出列:“太子殿下,赵家银子放库里也是放着,您开口借用几个月而已,赵家不会不借的。”
海云阁一年的进项足一百五十万两银?良王一时难回神,可二舅跟他不止一次说过,除去各项耗费,海云阁每年进项不足三十万两银。相信谁?转眼望向楚陌,直觉此人敢在太和殿说,不会是胡言。
“子冉,”景易盯着殿下跪着的那人:“孤没旁的法子了。”
赵子冉手脚冰凉:“殿下,海云阁没那么多进项,真的没有。”
“是吗?”景易神色一收,面目冰寒:“那赵家是借还是不借?”
大殿里陷入死寂,文武百官气都不敢大喘,两眼看着埋首的赵子冉,余光留意着角落处的那位。状元爷真的是什事都想得出,关键话还句句见血。瞧良王的样子,好像也才知道海云阁每年的进项如此多。
在场的心里都清楚极了,今天赵家若是拿不出银子,那京里的这些赵氏族人铁定天没黑就全下诏狱了。
南风军的军饷,朝廷从未亏过。那海云阁赚的银子哪去了?就算是花了也是有去处的。
“臣借。”赵子冉说完就瘫了。
景易嗤鼻笑之,轻掀眼皮:“京机卫统领。”
“臣在,”魏兹力立时出列,瞄了一眼瘫了的赵子冉,心绷紧,要大乱了。
“把好京城。”景易轻语:“若是让孤知道京城的防卫和南境一般脆弱,你也不用来见孤了。”
腮边一鼓动,魏兹力沉声道:“请殿下安心,”说完就急急退出太和殿,下去加强防卫。
“良王。”景易心头的火正旺,他也不打算压制了。
老七有点不一样了。良王吞咽了下,拱礼向上:“太子,臣在。”他是储君,储君亦是君。
景易微敛双目:“南风军的军饷有了,但孤不太放心赵将军呢,想派你做监军,你去吗?”
心一顿,良王瞠目。他说什么,监军?老七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赵子鹤是他嫡亲的舅舅…嫡亲的舅舅。瞪着太子,勉力扯着嘴角,可若是嫡亲的舅舅另有图谋,那他不是羊入虎口?
另,父皇龙体如何,他也不知,母妃也一点探听不到。
不作声,那就当他是认了。景易欣慰:“到底是亲兄弟,这个时候也就你去南徽监军叫孤心安…退朝。”赵子鹤不是拿良王府做幌子吗?他现在就把良王送他身边去,但愿这对舅甥能和睦相处。
小尺子今日暂代了御前太监的职,高唱:“退朝。”
“恭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陌没有随太子一道离开,交了今日早朝纪要便回了翰林院。也是奇了怪了,早朝结束两个时辰,京里一点风声没有。今早见着八百里加急的百姓,急等着消息,可…没消息传出。
织井胡同赵家,海澜苑里,席氏瘫跪在地上,神情呆滞,双手紧紧攥着帕子。老爷到底要干什么?提前要军饷,她以为是要算计北伐军,让永宁侯府无暇他顾,如此赵家才可在关键时候一举助良王登位。
可现在…好像不是了。她替他守京城二十余年,从未叫过苦。他说嫡子嫡女留京,皇家才少猜忌。她信了,含着苦水允了他带着两个姨娘三个庶子去了桂云。
到头来这一看,她席桂玉太傻了!一心经营着海云阁,理着赵家的产业,大批的银子往桂云送。他就这么待他们娘儿四个?
“夫人,”老嬷嬷眼汪着泪:“前头二老爷还在等着您回话。”
眼珠子微动,席氏忙爬起,她还有两儿一女,她不能坐以待毙。太子不是要借银吗?她借,除了五百万两白银,她另奉上十万两金票和海云阁。但这些不能由赵子冉交给太子,她要亲自交给太子。
紧勒双目,席氏憋着气。赵子鹤,你不仁就别怪我这个做妻子的不义。没得死嫡房便宜一窝庶孽的。
傍晚翰林院下值,楚陌照常一刻不多留。只他一走,屋里的几个侍读、侍讲全抬起了头,和尚未归乡的几个庶吉士互视着。今天有点不太对劲。休朝九日,太子掌朝头天,竟一点风声都没有。
张首辅的事、赵家要军饷的后续,早朝上没议吗?这个时候,他们尤其想谈宜田和江崇清,也就他们两位能跟那状元爷说上话。
张雪阳直觉事大了,因为只有事态严重了,才会没有风声。个个守口如瓶,不是关乎己身就是畏惧。那他下值后,要不要去趟三禾胡同?
相比翰林院的沉静,永宁侯府松宁堂里气氛就和缓多了。杨小爷给他娘亲和曾祖母剥着胡桃,听他爹讲朝上事,小嘴不时地啧巴。楚小叔好厉害,他怎就没想到借银?
等了快一天,终于等到夫君下值。费氏听完叙述,一巴掌拍在桌上:“就该这么对他们。”要她说恶人还需恶…不是,楚陌是个好人。但这个好人治恶人的法子真的值得他们这些老实人借鉴。
老太君送了一瓣胡桃仁到曾孙嘴里:“这么说银子是席桂玉送进宫的?”
“是,”杨凌南从媳妇小手里抠出两瓣胡桃仁:“太子向赵家借银,再加楚陌说的那些话,谁敢外传?京机卫全动了,太子把话喊明了,守不住,魏兹力得死。席桂玉进宫,还是打着去见贵妃的借口。”
“席桂玉可是个聪明人,心也狠。”老太君轻眨眼:“赵子鹤后院要着火了。”但凡赵子鹤带走一个嫡子,席桂玉就是死也不会叛了他。可惜啊,娘儿四个全在京里。皇上、太子不放人,一个也跑不了。
杨宁非戳了戳他爹:“您想想法子,让儿子拜楚小叔为师吧。三言两语比得上千军万马,儿子都仰慕他了。”
“我也想拜。”杨凌南嚼着胡桃仁,笑看他壮儿子:“要不咱爷俩一道去,不收咱们就赖他府里。”君上向下臣借银,还是强借,借得有理有据。楚陌就差没明言赵子鹤造反了。
现在的京城,明面上是风平浪静,暗里各家都战战兢兢,包括站着说话的他。楚陌意思给出了,但接手南风军,什么时候接,怎么接?永宁侯府也站在刀尖上。
赵子鹤八百里加急的回书已送出去了,是皇上的人亲自送的。赵家没被圈围,但太子将整个京城给圈了。
老太君笑道:“你们别做梦了,楚陌收徒可不是小事。”方圆大师什么身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哪天走了,楚陌都不用给他服丧。
就在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当口,二十一早,小楚府卸下了门槛,三辆马车驶出,一路往安崇门。
这要是在平时,三辆马车出京城,守城门的侍卫都没眼看。但今天…被拦了下来,恰巧京机卫统领魏兹力在。周明递上文书,笑着道:“各位辛苦了,我家少爷是照例回乡祭祖。”
魏兹力早知马车里是楚陌,但却不知他是要回乡祭祖。看过文书,递还给周明,移步去第二辆马车那敲了敲:“楚修撰,借一步说话?”
这位把京城搅翻了天,自己却回乡祭祖。皇上同意吗,太子殿下知道吗?
马车里,吉安推了推枕在腿上的某位大老爷:“叫你呢。”楚陌蹙眉,他现在休假,翻身脸朝外:“文书不是给你看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魏兹力双手叉着腰:“你不下来,本官就派人去宫里上禀太子殿下了。”这会出京,肯定是去通州府码头坐官船。官船可不是普通的商船,给了定钱就能等你个半天、一天的。
楚陌坐起身,下了车。还没转身,人就被拉着快走到城门边角墙那。魏兹力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问:“你怎么这时离京?”
“照大人的意思,下官该几时离京?”他都已经拖了快半月了。
魏兹力撑着不大的眼,盯着楚陌:“你真的要回乡?”万一才到家,又被召回呢?皇上的龙体能撑到他回来吗?
“大人,没别的事,下官就告辞了。”楚陌知道魏兹力疑惑什么,这本就是他要的。都盯着他,他有好什么好盯的?就好像他不在,皇帝死不得一样。
“你就这样抛下京城的纷纷扰扰了?”魏兹力看着那人背手转身离开,心里凉凉的。一个文官搅乱了京城,然后拍拍屁股跑了。他安分守己做着京机卫统领,现在脑袋别腰上了。好想上去将那三辆马车翻个乱七八糟再放行,但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