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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少的这位背手站在井边,垂头凝视着井中的倒影,一言不发。
庄头还在卖力地夸:“我这庄子北边还有一片果林,二月桃花,三月频婆开花。六月拳头大的桃挂满树,又脆又甜。七月频婆果红彤彤,瞧着都喜庆,初冬还有枣……”
说得口干舌燥,愣是没得一句回应。可就是这势头,叫庄头腰更弯了一分。
吉安四人看完了旱田,到了果林。桃木上已打苞,可见零星粉白。
这时,吉忠明读书人的本质露出来了:“这片桃林倒是不错,春日里若是得闲,可在树下摆上一桌棋煮上一壶茶,与知己好友品茗对弈,可谓之人生美事。”
听后,吕牙侩打趣:“我是俗人,只会盯着花落完,这些树能结多少果,哈哈……”
“倒也实在。”吉忠明可不认为钱财是俗物,他一家十多口人,嘴不能缝起来。
绕果林走了一圈,他们回到小院那。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庄头沉着脸一手提衣摆大跨步来了,身后没人。
吉安目光落在庄子大门附近,正低头安然吃麦苗的两匹马上,那马膘肥体壮。日照之下,毛发油亮。
该是范州府那户人家的。
庄头到了近前,没停下脚,往靠右的小院:“你们跟我进来说话。”以为他是要领人到屋里坐下谈,不想却是站小院里。
吉安见状,没有进门,吉孟氏跟着进去了。
买家、卖家在价上难免一压一抬。庄头咬死要六百六十两银,吉忠明夫妇只愿出六百两银,争执声渐大。就在激烈时,最左边的小院突来吵骂声。
吉安回头看去,只见一蓬头垢面辨不出男女的孩子逃出小院,慌不择路。那孩子极瘦弱,脚上草鞋都跑丢了一只。
“死丫头,我看你是活腻了。”一个身着灰布襦裙的盘头妇人,拿着根手腕粗的棍子追上来:“敢咬你奶,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院里还有老妇的哭嚎声。
孩子回头看人,没注意前路,一头撞向吉安。吉安瞧着虽纤纤,但身子骨结实,手挡了一下,后移了两步就稳住了身。倒是那孩子摔在了地上,露出了眉眼。
“吵什么吵?”
庄头大骂:“一天天的,没个消停的时候,老子的运道全叫你们给败没了。”
快到近前的妇人,似松了一口气,停下脚看着还瘫在地上的女娃,咽了口气转身往回。
吉孟氏来到院门口,见吉安无事又回了院子里,继续配合着讲价。实在是这个小庄子拿来给闺女当嫁妆正正好,她两口都不想错过。
看女娃脸上伤处倒插着十数小木刺,吉安心一疼,上前将人拉了起来,带到屋旁。
女孩抬起粗糙得跟鸡爪似的小手抹了把脸,紧咬着牙也不哭,眼里尽是倔强。
吉安撩起帷帽下檐,取出自己的方巾,擦了擦手,半蹲下身:“你别动,我帮你将脸上的小刺拔去。”也不等同意,一手摁住女孩后颈,一手小心地去拔。
女孩没有反抗,只盯着眼前这个和剥壳的鸡蛋一样白嫩的姑娘,清香钻进鼻。她不禁凑鼻,又吸了吸,这比那老虔婆身上的脂粉味香多了。看清她眼里的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
拔下两根,吉安见女孩眼里生泪,便以为是太疼:“刚那是你娘吗?”她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又快速地拔下一根小刺。
“你犯错了?”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女孩不回吉安的话,仍盯着她看。她是在心疼她吗?
吉安用方巾擦拭女孩冒血珠的伤处,眉头微蹙:“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不了,就隐藏。”抬眼回视她,“这个隐藏,不是说藏起来,而是淡化自己的存在,避人锋芒。”
女孩梗着脖,抽了一下,哑声说道:“娘是亲娘,爹却不是亲爹。我娘打我,总好过那一家子打我。”她就是个累赘,有她要吃饭,娘即便生了弟弟,也还是任老虔婆磨搓。
吉安闻之鼻酸,原是这般。
“你买下人吗?我很便宜,只要出银钱,我娘就会卖。”卖完了,娘就好跟于老虔婆好好干一仗。女孩紧抿着嘴,两眼睁得大大的,她不想让眼泪流出眼眶。
“我……”吉安难得地愣住了,她能吗?
在院后菜田外站着的锦衣少年,右手里转着小木珮,低着头,脚来回踢着一块小土块。量完田回来的老管家,轻手轻脚地走至他身侧,眯起老眼细看不远处的两人。
可惜,都侧着身看不清脸。是来买庄子的另一家吗?余光扫了他家小祖宗一眼,心头一动,轻轻拐了下人。
少年摇头。
老管家会意,眉开眼笑,拍了拍小少爷的肩,就径直向前。
正聚精会神给女孩拔木刺的吉安,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去,见是一打扮朴实的老人,连忙起身带女孩靠墙站。
走近了,老管家看到正脸,心里感叹,好标致的姑娘!不想惊着人,目不斜视快速走过。吉安低垂着首,等人拐道,才转过身准备继续帮女孩拔刺,一抬眼,却撞进一双寒眸里。
黑衣玉带,身段颀长。面若冠玉,气质矜贵。俊雅少年,不外如是。
少年敛下眼睫,慢悠悠地从她们身边经过,走向庄子大门。
前院,老管家连门都没进,就站在门槛外冲迎上来的庄头说:“良田不到五十七亩,旱地少还不肥,果子林枣树、频婆树都有虫洞。桃木也非良种。我家少爷说了最高五百五十两银,不卖我们就走了。”